第4節(jié)
闊別三年,倪迦重返學(xué)校。當(dāng)年的圈子散的干干凈凈,四周皆是陌生的臉。 曾經(jīng)提起倪迦人人皆知的六中,已經(jīng)換了一批人無限風(fēng)光。 倒也好,無人記得她,她和她荒謬的青春終將化作寥寥的風(fēng),呼嘯而過,再不為人所知。 人道是,風(fēng)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 ** 倪迦在新班呆了一個星期,只和座位周圍的人說過幾句話。 班里的女生都有各自的小圈子,她是外來者,無心融入,也不樂于交際。 她早已失了當(dāng)年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的氣魄。 但她漂亮,獨來獨往讓她神秘,年級里張狂的女生注意到她,會隨口議論兩句。 太過出挑,極易引起同類的嫉妒,偏偏女人天生擅長排斥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她撞見過幾回明目張膽打量她的目光,都懶得理,沒有閑氣可生。 也不乏男生對她有意思,只是苗頭剛冒,她就不解風(fēng)情的掐斷。 倪迦不怎么愛笑。 也不結(jié)交任何朋友。 ** 隔天的體育課,是中午放學(xué)前的最后一節(jié)課。 她去天臺上抽完煙,才慢慢走去cao場。 緊挨的籃球場上,一群高高瘦瘦的男生在打球。 應(yīng)該是同年級的——因為他們班的幾個女生坐在觀禮臺上看。 “倪迦!這邊!” 那一排女生的其中一個喊了她一聲,倪迦目光投過去,好像是她的同桌楚梨。 楚梨身邊的女生扯了她一下,似乎在嚷嚷你叫她干嘛。 倪迦想翻白眼,她也沒打算過去。 她往前走著,從籃球架下過,一顆橘色球體直直飛向她。 “砰”一聲,籃球重重砸在她后脖頸,她眼前瞬間一黑。 觀禮臺那邊傳來驚呼聲,幾個女生跑向這邊。 球場上,打籃球的幾個男生也停下動作,看向始作俑者。 誰都不知道陳勁生突然抽什么風(fēng),那球是不是故意砸的,他們看的清清楚楚。 但沒人敢問。 倪迦捂著后脖,痛感強烈,她心頭怒火正盛。 那顆籃球滾了一圈,停在她斜前方。 不多時,一只手伸向它,五指張開,根根修長,骨節(jié)分明。 那只手很大,是男生的手。他直接將籃球握住,單手拿起來。 倪迦沿著那只手看上去,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 單眼皮,眉骨硬朗,下顎弧線干凈利落,長相十分出眾。 但他有一雙充滿戾氣的眼,冰冷,漆黑,看人沒有溫度。 看的她沒由來一陣心慌。 倪迦覺得自己從未見過他。 但又覺得在某個時刻,他也曾那樣看過她。 ** 男生似乎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他單手拍著那顆球,準(zhǔn)備離開。 在徑直路過她身側(cè)的那一刻,倪迦意識到他是真的沒打算說對不起。 倪迦盯著他的后腦勺,語氣微冷:“你不道歉?” 他沒理。 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回到那群男生中間,繼續(xù)籃球運動。 倪迦一肚子火沒地方發(fā)。 楚梨和同班的幾個女生過來,看著男生離去的方向,了然的模樣,“原來是他啊。” 倪迦抬眼:“什么?” “他是高二的?!背嫣统黾埥斫o她擦去脖子上的灰,見上面已經(jīng)紅了一大片,有些不忍,道:“這個男生……你還是忍忍吧,別惹他。” 倪迦問:“為什么?” 楚梨的好朋友趙茹哎呀了一聲,“你是不知道,陳勁生在我們學(xué)校根本沒人敢惹的,他欺負(fù)我們高三的人眼睛都不帶眨的。” 倪迦不免覺得好笑,“六中沒有人管嗎?” “有?!壁w茹聳肩,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就是陳勁生管,職高和衛(wèi)校那邊的人出事都得找他?!?/br> 倪迦沉默了。 當(dāng)年他們在這片無法無天的人叫肖子強,人脈深,圈子廣;他表弟肖凱明也不是省油的燈,按說現(xiàn)在也是高二。 沒想到三年未歸,她的故人一個不在,這些地盤也易了主。 倪迦沒忍住問,“肖子強呢,你聽說過他嗎?” “聽說過啊。也就兩年前吧,那會我還上高一,陳勁生好像把他打了。” “……” 倪迦渾身僵了一僵。 “聽他們說就在咱們學(xué)校后街,好多人都看見了。肖子強那么牛逼一個人,當(dāng)年說出去多威風(fēng),還不是被陳勁生打殘了?!?/br> 倪迦忽然覺得周身一片冰涼。 恍然間,在她不學(xué)無術(shù)的那幾年,她憶起一道不肯彎曲的脊梁骨。 倪迦回神,“打殘了?” “嗯,肖子強半個耳朵都被陳勁生扯下來了,嘖,超級可怕?!壁w茹說到這里抖了抖肩膀,周圍的女生都面露不適,但沒有人質(zhì)疑。 關(guān)于陳勁生這幾年的事跡,六中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陳勁生就是那場架打完出名的,他后面每打一場架不見血不會停的,根本不要命啊,好像還有根手指是斷的,一直沒好?!?/br> 趙茹說完,楚梨給她遞了瓶礦泉水,白她一眼,“喝點水,就你話多?!?/br> 倪迦繼續(xù)問:“學(xué)校不管他?” 趙茹抿抿嘴,說:“不管,陳勁生他家好像挺有來頭,學(xué)校一直不開除他,只是記過,讓他念檢討?!?/br> “那肖凱明呢?” “你說肖子強表弟?哇,那男的現(xiàn)在簡直就是陳勁生的一條狗。”另一個女生插話進來,手指向籃球場里人頭攢動的幾人,“那個,喏,穿紅色耐克鞋的,整天跟在陳勁生后面,讓他干嘛就干嘛。” 另一人說:“他們倆說不定是關(guān)系好。” 趙茹滿臉不屑,說:“好個屁,陳勁生都把他表哥打成那樣了,肖凱明沒長心?。克褪菓Z,害怕自己也被打,男人慫成那樣也是沒誰了?!?/br> 楚梨拍拍臉色微沉的倪迦,“所以這事就算啦,你是新生,別跟他過不去?!?/br> 倪迦沒有應(yīng)聲,她一時半會還消化不來這么多信息。 “不過陳勁生剛剛還算好的,你那么和他說話他都沒生氣?!壁w茹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是害怕,半開玩笑道,“可能是看你長得漂亮。” 倪迦扯扯嘴角,沒作聲。 一節(jié)課在議論陳勁生中過去。 幾個女生對倪迦的態(tài)度也有所好轉(zhuǎn)。 她們離開籃球場的時候,陳勁生和肖凱明已經(jīng)離開了。 其他打球的都是高三的,其中一個叫程朔,是趙茹的男朋友,他在cao場出口等趙茹,然后眼睛向后一掃,定在倪迦身上。 程朔看著她,又想起陳勁生的后半場表現(xiàn)。 他打的極其兇殘,不停的進球,好像在發(fā)泄什么情緒。 程朔似乎有什么話想和倪迦說,但趙茹嚷著“肚子餓”,一把把他拉走了。 ** 倪迦有些心悸。 陳勁生當(dāng)年給肖凱明下跪那事兒,現(xiàn)在似乎沒幾人知道。 而當(dāng)年在場的人里,后來都被陳勁生想著法子討回來了。 倪迦這個逼他下跪的始作俑者,似乎成了唯一一條漏網(wǎng)之魚。 ** a市連下了幾場暴雨,整天都陰沉沉的,冷風(fēng)卷過,雨霧蒙蒙,空氣粘稠而潮濕。 這樣蔫蔫的天氣,做什么都提不起勁。 放學(xué)后,趙茹要和程朔出去給人過生日,楚梨就落單了,委屈巴巴的看向同桌倪迦。 “一起回家嗎?” 倪迦收拾書包的動作一頓,她在學(xué)校附近的燒烤店找了個臨時工,正打算今天放學(xué)去看看。 “我有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