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趙黛琳氣得搖頭,也沒再多逗留,轉(zhuǎn)身就走了。 等人走遠,陸懷征卻一個人站在路邊站了好久,似乎在發(fā)呆,孫凱過來,隨手折了株不明的草,捏在手里來回甩,“這么擔心就回去看看,干嘛一個人這么呆著。” 陸懷征不說話,低著頭自嘲的笑了下。 把衣袖撩上去,露出結(jié)實的手臂,小麥色的皮膚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些紅點,類似皮疹,孫凱把草扔了,捏著他的手來回看,一臉震驚:“這什么!?” “邵峰說可能是急性期的感染癥狀?!?/br> “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有幾天了?!?/br> “確定嗎?!不會是過敏吧?” 陸懷征搖頭:“我從小身體就沒什么毛病,發(fā)燒感冒都很少,皮疹這種東西從來沒長過,你說有這么巧么?” “所以你這幾天都躲著她?” “她愛胡思亂想,要是被她看見了,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樣?!标憫颜鞯皖^,雙手緊握踹在兜里。 孫凱震撼地久久說不出來話來。 眼眶都紅了,手搭上陸懷征的肩,想安慰卻說不出話來。 陸懷征淡笑著反搭上他的肩,還有閑心開玩笑:“你說我上輩子得干了多少壞事兒,這輩子才能經(jīng)歷這些???” 孫凱忍不住哭了,捂著眼睛一抹淚。 陸懷征卻笑:“不過,也值得?!?/br> 孫凱不明所以,瞪著他:“毛病?。≈档檬裁矗??” 陸懷征看了他一眼,眼神情緒百轉(zhuǎn),最后笑著低下頭,像是不需要他理解,最后拍拍他的肩。 “你還是欣賞風景吧?!?/br> 孫凱一直覺得他這個兄弟,情緒不外露,干什么都像一副不走心的態(tài)度,冷靜出奇。 那是第一次。 他好像讀懂了他眼神里的情緒。 繾綣、眷戀、不舍、情深。 …… 飛機一落地。 于好被安排進入二院,她簡稱沒事,只是普通的嘔吐,要出院,被韓教授攔了下來,老人家語重心長地坐在她的病床前,諄諄教導:“你知道習慣性嘔吐會引起什么?你給我打電話時,我當時就建議你立馬回來,你不肯,現(xiàn)在趟在這張床上,也是你自己作的?!?/br> 韓教授又說:“你現(xiàn)在吃東西已經(jīng)條件反射性反胃了。我當時怎么跟你說的,注意觀察,注意觀察,不對勁就立馬回來,你非要留在那邊?!?/br> 于好曲著腿,雙手抱著,頭搭在膝蓋上,精神有點恍惚,似乎沒聽見韓教授的話。 “陸懷征回來了沒?” 韓教授搖頭嘆氣:“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昨天就回來了,剛下飛機就趕過來看你了,他身上還穿著軍裝呢,英姿挺拔地,來不及換,走過來的時候,讓隔壁那幫小護士一陣好瞧。” 韓教授什么時候也變得這愛調(diào)侃人了。 于好笑笑,嘴角慘白。 “我走的時候,他正好過來,你當時睡著了,看來他沒叫醒你?” 她搖頭,“沒有?!?/br> 安定的嗜睡作用,她當時睡的沉,卻隱隱綽綽覺得床邊坐著一人,總覺得有人在捋她的頭發(fā),擦她額上的汗,半夜醒來過一次,床邊沒人,只余窗簾空空蕩蕩地在空中瞟。 韓教授眼神卻忽然有些惆悵:“以前看不上他,是覺得栗老頭那德行,手底下帶不出什么好兵,這幾回,我對他倒是改觀了,挺有擔當一小伙,聽說在云南又立一功,這回給提銜了,人已經(jīng)是少校了?!?/br> 之后于好,再也沒提過陸懷征,而陸懷征再也沒來過,反正沒在白天的時候,或許在晚上來過,總是她睡著的時候,于好總感覺有人坐在她床邊,可她一睡醒,床邊永遠是空空蕩蕩的。 原先鬧著要出院的小姑娘,現(xiàn)在非要賴著多住幾天,急得主治醫(yī)生給韓教授去了電話:“小于霸占著我們床位呢。” 韓教授在電話那頭打馬虎眼:“哎,你這話說得難聽了點,什么叫霸占,她身體不舒服就讓她多住幾天?!?/br> “我看她這幾天吃也吃挺好,睡也睡挺好?!?/br> 韓教授護犢子:“精神上的毛病,哪這么快好。再說,你們那床位又不是婦產(chǎn)那么緊張,讓她多住幾天?!?/br> 于好就順利住下了。 …… 這天夜里。 于好在床上坐了一夜,凌晨兩點,門外傳來門鎖擰動的聲音。 她一轉(zhuǎn)頭,果然看見陸懷征。 男人也是一愣,下意識要退出去,卻見正直直地睜著雙眼睛看著他,又沖他一笑。 “我剛剛是出現(xiàn)幻覺了么?” 下一秒。 陸懷征手還扶著門鎖,低著頭笑了下,插著兜走進去,把門一關(guān),隨意從邊上勾了張椅子拖到她床前,坐下。 于好則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腿,腦袋搭在膝蓋上,睜著雙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 屋內(nèi)沒有開燈,窗沒關(guān),風呼呼吹著,窗簾迎風飄蕩在空中,就著一地清輝,把這病房照得蒙蒙亮,兩人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彼此近十分鐘。 眼神勾連,微波滟滟,襯得這一室旖旎風光。 “恭喜你呀?!庇诤煤鋈婚_口。 陸懷征一愣,“什么?” “聽說你是少校了。” 他反應(yīng)過來,低頭笑笑。 “少校是不是工資高點?”她又好奇地問。 “是高那么點?!彼鐚嵈?。 “時間也多點么?你好像現(xiàn)在看起來很自由?!?/br> “我在休假?!?/br> “是因為那個病么?” 他點頭,“給了一個月假期,等我初篩結(jié)束再回去。” 她哦了聲,不知道說什么了。 “陸懷征,你抱抱我吧。” 他靠在椅子上看了她一會兒,窗外的月光把她的臉襯得幾乎無血色,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他站起來,朝床邊挪過去,側(cè)著身去攬她,就像那天在宿舍一樣,心疼地把她摟入自己懷里,“這樣么?” 于好把腦袋貼上他的胸膛。 眼淚忽然滾下來,陸懷征穿著件白色短袖,胸前的料子薄,很快便浸濕,那眼淚,像是要流進他心里,灌滿他的心底,那顆心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忍不住收緊懷里的手,一點點似要把于好揉進自己骨子里。 他閉上眼。 輕輕挲著她的肩。 胸前的熱淚似乎越來越燙。 “明天還來吧?!彼f。 “好。” “我出院前,你都來吧?!?/br> “好?!?/br> 她縮在他懷里,半笑著說:“那我就不出院了?!?/br> 陸懷征下巴頂在她腦袋上,流暢的下鄂線微微揚起,倒是笑了下,“好。” 陸懷征沒有食言,之后的每天夜里,都來找她,有時候兩人就沉默地靠在床頭,有時候就靜靜地抱著她,什么也不說,似乎在等時間的流逝。 陸懷征有時候盯著于好看,發(fā)現(xiàn)她眼神空洞,飄飄忽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好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跟她說話,還有一瞬間的恍神,這讓陸懷征很不安。 他找到韓教授,老頭看他提著兩壺燒酒,眉目一抿,就知道這小子干嘛來了,他把東西一收,挑著眉讓陸懷征坐下。 “想問于好的事情?” 陸懷征笑笑,“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您?!?/br> 韓志琛哼唧:“想知道什么。” 陸懷征想想,這事兒就算從頭問起恐怕韓教授也不愿意回答他,他很聰明,就選了個直截了當?shù)狞c,“她這幾天精神狀況不太好。” “受了驚嚇,正常?!?/br> 陸懷征點頭,忽然掏出一個信封遞過去。 “這是我在她抽屜里發(fā)現(xiàn)的?!?/br> 韓志琛狐疑地看著他,拿起一旁的老花鏡,打開,嘩啦啦猝不及防掉出花花綠綠一堆照片,他拿起來,一張張看過去,翻一張,面色凝重一分。 這些照片一看就是找私家偵探拍的,而照片的主角是一個老男人,老到什么程度,老到陸懷征都覺得可以當于好的爸爸了。 陸懷征問道:“這個男人是誰?于好為什么找人跟蹤他?!?/br> 令人觸目驚心地是,這些所有的照片上,都帶著血紅的叉! 韓志琛猶豫再三, 還是決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目前這情況,恐怕也只有陸懷征能拉住她了。 “高一的時候,她被拘留過三十天,因為故意傷人罪,她六歲的時候,父母公派出國,在外面呆了兩年,那兩年都是她被寄養(yǎng)的小姑家,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是她的小姑父,是個戀童癖,在她八歲的時候,那畜生對她做了些不人道的事情,對一個八歲的小孩,給她看黃書,色情片,教她男女之間的那些事,最后趁她姑姑出差那幾天,半夜?jié)撨M她的房間,企圖做壞事,于好反抗就打她,打得小姑娘渾身都是傷,她姑姑回來發(fā)現(xiàn)后,立馬跟那畜生離了婚?!?/br> “卻不讓于好說離婚的原因。她高一那年,她姑姑跟那畜生又復婚了,小姑娘就瘋了,拿刀去捅他,被他姑姑攔下來,結(jié)果那畜生報了警,于好就被關(guān)了三十天,她姑姑左右疏通關(guān)系才把這件事給瞞下來,于家家庭關(guān)系復雜,從小幾個姑姑都很排擠她mama,只有小姑是唯一對她mama好的,于好一直記著,小姑再三求她,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姑娘心軟,答應(yīng)了。” “這件事,她父母至今都不知道,于好知道如果跟母親說了,就怕這家里唯一一個對她媽好的小姑都要翻臉,加上姑娘要面子,怎么也說不出口。老于還一直以為是孩子學習壓力太大才導致這樣,后來于好對男人很抗拒,她出來后就一直跟著我。沈希元你認識吧,在他的幫助下,于好開始慢慢接受,我記得剛見到她時,只要是男人一碰到她,她整個人就發(fā)抖嘔吐,她有深度社恐,小沈一步步教她怎么跟人接觸,一步步告訴她他們是沒有危險的,我記得那時候,小沈試圖去抓她肩的時候,她直接用防狼電棒把人給電了,小沈昏了大半宿,她很怕皮膚接觸,后來就慢慢從摸頭開始,一步步,我們用了幾年時間才把她從過去的陰影里拉出來,治好了她的社恐。” “直到那天在云南,你被咬之后,她隔了一天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她又開始嘔吐了,我當時就讓她趕緊回來,可她不肯,說再堅持幾天,我當時還挺費解的,怎么可能突然之間又開始了,后來聽小趙說,才知道那有個變態(tài)。我就知道情況不對了,催了幾個電話,都不肯回來,她給自己開了些安定,那東西不能多吃,我就讓小沈帶著以前吃過的藥和資料順道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