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程遇風摸到她的手,掌心相貼,“好了,我已經把我的運氣借給你了?!?/br> 陳年把手指扣進他的指間,“謝謝你,程遇風?!?/br> “傻姑娘?!背逃鲲L語氣寵溺地親了親她額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嗯!” 只要是他說的話,她都相信。 程遇風牽著陳年四處走了一圈才回病房,剛推開門,陳年就看到了背對著門的路招弟。 得知容昭病重住院的消息,路招弟馬不停蹄趕來了a市,剛下飛機就直奔市中心醫(yī)院,那雙眼紅腫不堪,一看就知道狠狠哭過。 真正對她好的人,她也捧著一顆真心相待。 看到病床上憔悴的容昭,路招弟的視線又開始模糊,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念,好人有好報,干媽一定會沒事的。 路招弟緊閉雙眼,淚水無聲滾滾而落,連旁邊站了人都沒有發(fā)覺。 陳年遞給她兩張紙巾。 路招弟側過頭,張了張嘴,沒有聲音,看嘴型是在喊“年年?!?/br> 陳年伸手攬住她,輕聲安慰說,“別哭?!?/br> 路招弟在陳年懷里勉強整理好情緒,容昭就醒了,她睜開眼就看到一雙女兒站在病床前,她握著兩姐妹的手,笑得欣慰又開心。 這個下午,病房里充滿了愉悅的笑聲。 *** 容昭由于病情反復,手術日期一直沒有確定下來。 程遇風從美國找了幾位心外科的權威醫(yī)生,看過病歷后,他們嘖嘖稱奇,一致認為容昭本身就是個奇跡,她擁有非常強烈的求生意志,這在同類病人中是非常難得可貴的,因為這一點,他們甚至有把握將手術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 專家會診后,終于確定下來一套手術方案,時間也定了,就在7月12號。 時間仿佛迎著新生而走,又仿佛是生命的倒計時,終于走到了12號這天。 程立學程遇風和路招弟早早就到了醫(yī)院。 進手術室之前,葉明遠握住妻子的手,放在唇邊用力親了親,一句話幾乎用盡他所有力氣,“容容,我等你出來。” “好。”容昭笑著說。 “mama,您是世上最勇敢最堅強的mama,”陳年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您一定可以的。我和爸爸……等你。” “mama,我愛你?!?/br> 曾經,這句話她來不及對mama路如意說,如今,她希望還能有機會說上千千萬萬遍。 “mama,你要記得我和爸爸都很愛很愛你,所以請你一定要加油啊,為了我,為了爸爸。” “年年,”容昭落下大顆大顆的淚,“mama也愛你,很愛你?!?/br> mama也想陪你走很遠的路,想親眼看到你結婚生孩子,想彌補我們之間失去的那么多年時光。 可如果有萬一,命該如此,mama也不會后悔,只要你和爸爸好好的……“年年,照顧好……你爸爸?!?/br> 這是容昭進手術室前跟陳年說的最后一句話,等心情稍微平靜下來,陳年才遲鈍地意識到,這話隱隱帶著永別的意味。 mama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這個認知讓陳年渾身發(fā)冷,神經緊繃著,感覺隨時都會斷掉,太陽xue也一抽一抽地疼起來,她靠在爸爸肩上,像是要尋找某種安慰,父女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就像他們在飛機上那次一樣。 此時此刻,他們共同守著一份希望,只是它相對微弱,且被絕望交纏。 某個念頭撞得陳年胸腔發(fā)疼—— mama,如果您在天有靈,請保佑我的mama,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把自己剩余生命里的二十年時間給她。 求求您了。 只要她能平安無事,我做什么都愿意。 手術室的燈亮了整整十個小時。 醫(yī)生走出來,疲倦地微笑著向他們公布喜訊,“手術順利?!?/br> 程立學摸著下巴笑了出來,程遇風明顯松了一口氣,路招弟則是已經淚流滿面。 幾秒后,陳年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爸爸您聽到了嗎,手術順利??!” 葉明遠如同剛從一場漫長夢境里醒來,腦子是一片空白的,正要起身,連日來身體精神的雙重壓力下,他已是精疲力盡,加上起得太急,發(fā)軟的雙腿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第74章 第七十四壇花雕 “很抱歉, 我們已經盡力了?!?/br> “mama, mama您不要丟下我!” 聽著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葉明遠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碎成了一片片, 他癱坐在椅子上,被殘酷的命運定在腳下的方寸之間, 挪不動分毫,只能被迫接受現實——容昭沒了。 “啊……”他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 舌頭卻被什么壓住似的,所有的悲痛只能透過雙眼傾瀉出來, 淚眼朦朧里, 他看到了妻子全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他想伸出手去碰一碰她, 卻摸到了一把冰涼的空氣, 凍得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接著,他感覺到有人在背后拉自己,他不顧一切地和這股力量拉扯,容容還沒閉上眼,她舍不得啊,她還想再看看我, 再看看女兒啊……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把葉明遠扯開了,他絕望地大喊了一聲,“容容!” “爸爸。” 陳年聽到動靜迅速推門進來,“您沒事吧?” 葉明遠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似的,頹然地坐在床上, 目光空洞無神,他的思緒還被囚禁在夢境與真實的錯亂里,分不清,理不透。 “爸爸?”陳年擔憂地看著他。 葉明遠終于轉過頭來看她,小心翼翼地問,“年年,你mama她……” “我mama在隔壁病房啊?!标惸臧蛋邓梢豢跉猓鞍职帜罢娴膰樀轿伊?,欸……” 葉明遠跌回現實,無法言表的復雜感受溢滿胸腔,只有一個念頭是堅定而清晰的,他一把扯掉輸液管,“我去看看你mama?!?/br> 陳年知道爸爸心情急切,也沒阻攔,上前扶住他,這段時間他清瘦了很多,摸上去都是嶙峋的骨骼,她能深刻感受到爸爸是真的老了。 十幾米的距離感覺像走了大半輩子。 葉明遠終于走到了妻子的床邊。 麻醉劑藥效還沒退,容昭依然安靜睡著,呼吸平緩,葉明遠眼里盛裝著的她,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陳年推了把椅子過來。 葉明遠坐下來,緊繃已久的關節(jié)發(fā)出“噠”的脆響,消毒水味使勁往鼻里鉆,卻一點都不覺得難聞,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床邊,雙肩劇烈聳動。 陳年也從后面擁住他,臉頰輕貼在他背上。 或許是感應到了什么,容昭慢慢地睜開了眼,看到守在床邊的父女倆,她知道自己賭贏了,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她輕輕地“嘶”了一聲。 “mama醒了!” 葉明遠已經感覺到妻子柔軟的手輕撫著他的頭發(fā),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力氣,卻很溫柔,“放心啊,不會丟下你們的?!?/br> 葉明遠的淚涌得更厲害了。 有生以來,他從未這樣哭過,挫折也不曾讓他屈服,唯有這沉甸甸的喜悅,讓他心甘情愿沉淪進去。 “寶貝,mama棒不棒?” 陳年綻開大朵的笑顏,彎腰在她手背上親了一口,“mama超級棒的!” “明遠,”容昭也跟著笑,“你覺得呢?” 葉明遠卻答非所問:“容容,謝謝你?!?/br> 謝謝你是那么的堅強勇敢,也謝謝你回到了我和女兒身邊。 這五個字惹出了容昭的眼淚:“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這些年如果沒有你,我走不到今天的。” 這是實話。 “老夫老妻的,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么,”葉明遠似乎忘記自己才是起了話頭的人,他揩去容昭的淚,“以后陪我一起走到白頭,好不好。” 容昭多么想告訴她的老頭子,看看啊,你現在已經白頭了,可她什么都沒有說,她只是撫著他鬢角不知何時染上的白霜,點點頭,“好。” 陳年悄悄掩上門出去了,體貼地把空間留給爸爸mama,讓他們盡情地傾訴心里話。 陳年剛轉過彎,就撞見了程遇風,她像只快樂的蝴蝶一樣飛過去,“程遇風?!?/br> 她倒是叫他的名字叫得越來越熟練了。 程遇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小女朋友推進了左手邊的疏散樓梯間。 隱秘微暗的空間里,陳年跳到程遇風身上,雙腿緊緊環(huán)著他精瘦的腰身,捧著他的臉毫無章法地親來親去。 這是程遇風并不陌生的啄木鳥式親吻,最后她親了親他的唇,不過只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 陳年眼底亮晶晶的,像裝滿了細碎星光,“我好開心、好開心?。 ?/br> “喏,運氣還給你?!弊屗鼈冏o佑他每次都起落平安。 “不用還了。”程遇風低笑道,“我的不就是你的?” “對哦,有道理?!?/br> 男人的輪廓沉在一片昏暗中,看得不太清晰,陳年的手覆上去,以指為筆細細勾勒,從眉心到筆挺的鼻梁,一筆一畫仿佛要印進心里。 “年年。”程遇風聲音微啞。 “嗯,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忽然想你快點長大…… 陳年見他許久沒回應,疑惑地又問了一遍。 “沒什么,”程遇風揚起唇角,“只是想叫一叫你?!?/br> “那……再親一下?” 他們好久都沒親了。 這次是由程遇風主導的,絕對的深入與勾人,結束后,他把陳年放下來,落地后她雙腿發(fā)軟,險些站不穩(wěn)。 嘖嘖,程先生的吻技又大大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