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你還沒有和我道歉?!?/br> 第24章 二十四分 清早, 喬赫下樓時, 老爺子還沒起。 喬赫坐在客廳看新送來的當日報紙,等了一刻鐘, 老爺子才在管家的跟隨下出來, 拄著手杖緩慢走下樓梯。 喬赫起身,躬首。 老爺子威嚴地掃了他一眼,在餐桌前坐下,拐杖立在身前, 兩只手疊放在龍頭上。他聲色俱厲地道:“你從小我是怎么要求你的?萬事先經(jīng)過我的允許, 行蹤要向我報備, 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不把我的話放在眼里了?家有家的規(guī)矩!”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老爺子的聲音怒極,“一個兩個說走就走, 說不回就不回, 把這里當旅館嗎?” 喬赫沉默不語。 似乎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將所有責罵照單全收、不做任何辯解的習慣。 管家見氣氛僵持,忙上前勸解:“老爺, 大過年的您千萬別動氣?,F(xiàn)在年輕人時興聚會,少爺工作上的朋友那么多, 邀請他的聚會肯定不少, 年前就有幾封邀請函送到家里來, 您忘了嗎?您不是常說, 人脈是生意場上最重要的一環(huán), 少爺大過年的在外應酬,也是為了公司?!?/br> 老爺子冷哼一聲,大概聽進了他的勸諫,暫時把這一茬揭過了。 他嚴厲的目光看著喬赫:“今天本家的孩子過來拜年,什么聚會都給我推掉,在家里呆著?!?/br> 在城里過年比在老家舒服,暖和、便利,遺憾的一點是,沒有村里的小朋友來拜年要壓歲錢,一下子變得無聊很多。 年初一,街上不少店鋪還開門營業(yè),司真陪奶奶去轉了一圈,晌午回家吃飯,歇了個午覺,下午有鄰居來叫奶奶去打牌——她在城里住了兩個月,已經(jīng)學會了打麻將。 司真陪奶奶一起過去。街坊們總聽奶奶提起她的高材生孫女,這次見到本人不免一番好奇詢問。問完學業(yè),又問到人生大事。 “司真找對象了沒有哇?”一個阿姨看她長得討巧,熱情地想做媒,“我小姑子有個侄子,比你大一歲,大學剛畢業(yè)……” 司真正要回絕,奶奶先開口道:“哎呀,我們打打有對象了,小伙子長得特別帥?!?/br> 奶奶笑瞇瞇的一臉滿意,好像真的已經(jīng)見過那位帥小伙兒一樣。 沒過一會兒,司真的電話響了,有快遞,叫她下樓去拿。 司真最近沒有在網(wǎng)上定東西,納悶地下樓。大年初一還在工作的快遞小哥就在院子里,騎著一輛摩托車,檢查了證件,叫司真簽了名,才把一個方形的小紙盒交給她。 “這個是保價的貴重物品,所以麻煩一點,謝謝配合哈?!?/br> 說完,發(fā)動摩托車轟轟烈烈地離開了。 司真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把鑰匙,有點眼熟。 她拿著鑰匙端詳片刻,給喬赫打了個電話。 “學長,你給我寄你家的鑰匙干嘛?”她摸不著頭腦。離得這么近,自己送來比快遞要快捷多了吧。而且昨天之后,她都不太敢再去他家了。 喬赫正在應付本家的各路親戚,接起電話上樓。 電話兩端都是靜默,安靜得依稀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喬赫回到臥室,關上門,才用漠然的語調答了兩個字。 “道歉?!?/br> 道歉是要說對不起啊,送鑰匙干嘛? 司真無奈又想笑,正想說什么,忽然聽到一點奇怪的聲音。她停了下,問:“學長,你旁邊有小朋友嗎?” 彼時,喬赫正黑著臉將忽然從他床上爬出來的小娃娃拎起來,提著后領大步走向門口,打算丟出去。 “你回家里了嗎?”司真聽到小朋友咿咿呀呀的聲音,笑起來,“回家也好,我原本還擔心你一個人會無聊,現(xiàn)在有小朋友陪你玩了?!?/br> 喬赫看了眼手里張著嘴巴、口水流了一下巴的東西,眉頭嫌惡地皺起來。 “小朋友多大了?會說話嗎?”司真興致勃勃地問。她想象著冷冰冰的學長和小朋友在一起的畫面,好奇死了。 臥室門都打開了,喬赫頓了頓,忍耐著把那臟兮兮的幼崽又提拎回來,放到床上。他皺眉看著那只幼崽,眼中滿是不耐煩。 小娃娃不到一歲,不太會說話,也渾然不知自己剛剛經(jīng)歷了怎么一番危險,扒著喬赫的衣服往他身上爬,似乎對他手里的電話很感興趣。 “咦!”它咧著嘴,露出粉色牙床上幾顆稀疏的小白牙,踩在喬赫腿上跳了一下,“呀!” 司真聽到可愛的聲音,心都化了,對著話筒很溫柔地說:“你好呀?!?/br> 剛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喬赫打開門,手一揚就要把亂撲騰的東西扔出去。正好管家經(jīng)過,心驚膽扎地制止:“少爺!”他反應奇快地把嬰兒接過去抱著,“對不起,是我一時不察,沒留意誰把孩子放到您臥室了?!?/br> 今天來了許多本家親戚,孩子也帶了不少,上到十幾歲的少年,下到幾個月的嬰兒。估摸著是誰家的孩子困了,抱到客房睡覺,誤進了少爺房間。 喬赫神色陰沉:“里面所有東西都換掉?!?/br> “是?!惫芗乙活^冷汗。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司俊杰前一天晚上熬夜打游戲,早上死活不起,張麗便只帶著司夢雅回去了。 司真有同學聚會,快中午的時候離開了家,下午正和同學在玩,接到司俊杰的電話。 “姐,你在哪兒呢?”他語氣有點緊張。 “在同學家里,怎么了?” 司俊杰松了口氣:“你暫時先別回家。有人來家里要賬,說爸這個月的貸款沒有還,現(xiàn)在在家門口堵著呢。” 司真心里一緊:“什么貸款?爸呢?” “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你出門沒一會兒他就出去了?!彼究〗鼙г沟溃八碾娫挻虿煌?,聯(lián)系不上,人家說不見到他人就不走??傊阆葎e回來了,我已經(jīng)跟我媽說過了,讓她們也別回來。” “只有你和奶奶在家?”司真心都提了起來。 “沒事兒,我已經(jīng)報警了,看一會兒警察來了怎么處理。你別擔心,他們在門口呢,沒進來,就是卡著門不讓我關?!?/br> “你看好奶奶,我馬上回去。”說完不等他阻止,司真直接掛了電話。 和同學說了一聲,司真便匆匆離開了,路上不停地給司志明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司真第一次有點恨他。他不接電話,顯然是知道有人來了,居然就這么放著一個老人和小孩兒在家里不管。 她打車到樓下,走到樓梯轉角,便瞧見三個男人在門口堵著,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樣子。 三個人看了她一眼,以為是樓上的住戶,便繼續(xù)盯著家里頭。 司真走過去:“請讓一下?!?/br> 三個男的對視一眼,問:“這是你家?司志明是你什么人?” “我爸。”司真神色淡淡,“他欠你們多少錢沒還?” “三千五?!币粋€人鄙夷的語氣道,“他在我們這兒貸的款,按月從銀行卡上劃賬,前幾個月他就開始拖著不還了,上個月就催了好幾次才把錢轉上,這個月干脆直接聯(lián)系不上了,我們只好找到你們家里來了?!?/br> 司俊杰在客廳守著,聽到聲音就跑出來了,聞言氣憤道:“他欠錢你找他去啊,在這堵著有什么用?” “我們聯(lián)系不上,要不然你們讓他回來,我們拿到錢自然就走了?!?/br> “我都跟你們說了,我也聯(lián)系不上!剛才打電話你們不是看著呢嗎?他不回來我們能有什么辦法?” 對方并不講理:“我們今天既然來了,就不會這么走?!?/br> 對方似乎看他們兩個都是孩子,并不放在眼里?!皩嵲捀嬖V你,報警也沒用,欠債不還的可是你們,我們也沒闖進你們家去?!?/br> 司真拉住怒氣沖沖的司俊杰:“你們從哪張卡劃賬?” 見她有還錢的意思,三個人態(tài)度變了些:“建行,尾號3534。你替他還?” “姐!你別管他!” 司真平靜道,“你們先讓一下,我要看一下他們有沒有事?!?/br> “當然沒事兒啊,我們可沒碰過他們?!睘槭椎娜苏f著,讓開了一點距離。 司真進到屋里,司俊杰拉著臉帶她去房間,打開門。奶奶坐在床邊,低頭抹著眼淚。 司真在門口站了片刻,轉身出去,從手機銀行轉了三千五到司志明的卡上。等錢到賬,那三個男的直接從卡上劃走,就離開了。 “那行吧,我們今天就走了?;貋砗煤酶惆终f說,他拖著也沒用,我們也不是吃素的,這錢早晚有辦法讓他還上。” 司志明一晚上沒回來。初三回老家上墳,他人也不見蹤影。張麗罵罵咧咧一通,只好自己帶奶奶和兩個孩子回去。 司真留在家里,想等司志明回來和他談談,一整天都沒等到。到了和高中同學約好一起去醫(yī)院看班主任的時間,她才出門。 回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走到門外,便聽到里面的爭吵聲。 “你不要老打大姐的主意行嗎?她還在上學,哪有錢??!”聽聲音,司俊杰氣得不行,“奶奶說她周末假期一直都在打工,一天都沒休息過,她還要自己交學費,能有多少錢啊?” “你奶奶當然向著她!”張麗似乎剛哭過,嗓音帶了哭腔。“她不是交了個男朋友,直接讓他們訂婚算了,拿十萬彩禮來?!?/br> “媽你怎么能這樣?姐不是說了,她男朋友家條件也不好,再說她結婚彩禮憑什么給你?。磕沭B(yǎng)過她一天嗎?” “我怎么沒養(yǎng)她?她從小到大的學費是誰給的?”張麗哭著罵,“就她委屈,我不委屈嗎?我嫁給你爸的時候哪知道他還有個女兒,五歲了突然找上門,我憑什么要白養(yǎng)她!我欠了誰的!” 司俊杰終于無話可說,屋子里沉默下來,只剩張麗的哭聲。 停了一會兒,司真敲門,司俊杰給她開了門,眼睛有點發(fā)紅。 “爸還沒回來?” 司俊杰賭氣道:“找不大人,不知道死哪兒去了?!?/br> “奶奶呢?”司真問。 “奶奶不肯回來,她要呆在老家?!?/br> 司真點點頭,沒再說什么,進屋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拉著箱子出來?!拔一乩霞遗隳棠?。張姨,這幾天給你添麻煩了?!?/br> “這么晚已經(jīng)沒班車了,你怎么回啊?”司俊杰想奪她的箱子?!爸辽倜魈煸缟显僮甙?。” “沒關系,我去朋友家住一晚?!?/br> 她撥開司俊杰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提著箱子出門。 司真拉著箱子,一路走到學長家樓下。 其實有點退卻,沒打聲招呼就這樣來投奔他,不知道會不會給他添麻煩。 但她真的沒有地方能去了。 司真在樓下花壇坐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被冷風吹得手腳都沒了知覺,她大概會直接在外面呆一整晚。她把手放在嘴邊呼了呼熱氣,認命地拉著箱子搭電梯上樓。 到門前,忐忑地摁下門鈴。 沒有人開門,他好像不在家。 司真猶豫片刻,拿出他寄來的那把鑰匙,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