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正上菜了，清歡看到果然都是自己愛吃的菜——素?zé)筌?、熗炒萵筍、香菇油菜、西芹炒腰果、油燜竹筍、地三鮮、蒜泥荷蘭豆、清蒸白茄子、芽菜炒杏鮑菇、脆皮烤土豆、冰糖蜜南瓜和茅根馬蹄胡蘿卜湯。全是素菜，清歡吃了一口，真的是很新鮮的味道，而且用的油也是素油。這一桌子的菜都是家常菜，沒有用什么特別花哨的技巧，和清歡之前在大酒店里吃的味道絲毫不差，可是更對清歡的胃口。

    “好吃嗎？”鐘黎自己不吃，只是看著清歡吃。

    “還不錯?！?/br>
    “我特意吩咐他們做家常菜的，清歡你應(yīng)該會更喜歡。”

    清歡看了眼廚房，說：“可是就做這些菜，你要那么多廚師做什么？”

    鐘黎微微一笑：“其實現(xiàn)在里面的每一個廚師都做了一桌菜，如果你對現(xiàn)在這個廚師的成果不滿意的話，我馬上讓人撤掉換上另一個廚師的?！?/br>
    這說得也太云淡風(fēng)輕了吧……清歡腹誹：怪不得剛才見廚房里的人一直在忙，從外面往里面看了一眼，廚房還挺大的，像是酒店里的那種廚房……

    “那現(xiàn)在我覺得這一桌菜可以的話，那其他人做的菜怎么辦？”

    “倒掉……”看清歡皺眉的樣子，鐘黎馬上改口：“開玩笑的，他們已經(jīng)做好的這別墅里的人都可以吃，吃不完就給外面的流浪貓狗吃?！?/br>
    雖然清歡不覺得那些貓狗會對這些素菜感興趣，可是好歹人家也沒浪費(fèi)……

    “歡，我給你盛湯吧?！辩娎韬茏杂X地替清歡服務(wù)，舀了一小碗胡蘿卜湯放到清歡面前：“快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喝了?！?/br>
    “嗯?！北贿@樣服務(wù)清歡真是不適應(yīng)啊，只能加快速度吃飯。

    “慢點(diǎn)吃……”鐘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清歡，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終于，終于，像是這樣坐在一起吃飯的情景他都不知道在夢里看見了多少次了……

    吃完了飯，鐘黎還是興致勃勃地拉著清歡在沙發(fā)上看電影——清歡注意到那一整箱的dvd竟然都是全新的，完全沒有拆過——貌似是剛買的。清歡不禁想：難道一起看電影這個也被計劃好了嗎？……

    鐘黎問清歡意見，清歡隨便挑了一部文藝片。于是，兩個人就窩在沙發(fā)上看了起來——鐘黎還緊緊地挨著清歡，最后還得寸進(jìn)尺地把腦袋擱在清歡瘦削的肩膀上。

    清歡倒是想要拒絕，可是看著那顆放在自己肩上的黑色腦袋，腦子里閃過了很久很久以前兩個人依偎著在樹下午休的畫面，也就無話可說了。

    清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或許是電影放到三十分鐘的時候，或許更早……反正他是睡著了。

    不過等他醒來的時候，沙發(fā)上就他一個人了，而身上蓋著一條溫暖的毛毯，面前的屏幕也已經(jīng)被關(guān)閉了。周圍靜悄悄的，只能從那半開的落地窗聽到外面的蟲鳴聲。

    天已經(jīng)黑了啊……

    清歡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晚上七點(diǎn)多了。

    清歡站起身，結(jié)果因為腳麻身體不穩(wěn)差點(diǎn)摔倒，及時扶住了沙發(fā)背，可是膝蓋還是碰歪了茶幾，上面的一個水晶杯滾到了地上，然后摔成了碎片。

    因為動靜比較大，有人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是原來開車載他們的那個司機(jī)，他看到那個摔碎了的水晶杯也面不改色，而是恭敬地對清歡說：“白先生，您醒了。”

    “嗯……你叫我清歡就好，也不用敬稱了。”清歡別扭地說。

    “好的，白先生……”

    “……”清歡轉(zhuǎn)移話題，指著地上的水晶杯碎片：“這個是我剛才不小心打破的，要怎么賠償呢？”

    “我們先生不會在意的。”

    “那你們先生呢？”想想，那個少年雖然年紀(jì)那么大了，可是被叫做“先生”……清歡忘記了自己也是被稱作“先生”的……

    “先生有事，讓我在您醒來以后送您回家。”

    “好吧?！?/br>
    清歡覺得還是怪怪的——剛才那么黏自己的鐘黎突然就不在了，而且自己要走了也不來送送自己……

    清歡搭乘著司機(jī)的車離開，坐在車上的他沒有看到那棟別墅，本來燈火通明的別墅瞬間熄燈了，整棟別墅陷入了死寂……在周圍路燈的映襯下，并不是一般的詭異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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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沒有月亮，滿天的星星映得整條河也都是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

    清歡坐在岸旁，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河里扔著石子。

    一個提著白燈籠的白色身影從遠(yuǎn)處過來了——看著像是在走路，可是行動起來卻非常迅速，不過幾秒就已經(jīng)到了清歡身旁。他把燈籠收進(jìn)袖子里，那么大的一個燈籠竟然就消失了——然后在清歡身旁坐下，從頭到尾都是悄無聲息的。

    “你來了?！鼻鍤g頭也不抬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我沒有來晚吧？”重笳問。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你什么時候來我就等到什么時候?！鼻鍤g道。

    “我自然不會讓你等太久?！敝伢招粗鍤g：“說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問你一件事?！?/br>
    “什么事？”

    清歡手心捏著石子：“我想問你，一個普通人，如何能夠做到擁有不老的容顏？”

    “你是說長生不老？”

    “是不是長生我不確定，但肯定是不老?！?/br>
    重笳挑了挑眉：“我想，你應(yīng)該不需要知道這個答案吧？”

    “和我沒有關(guān)系……”清歡頓了下說：“也有關(guān)系……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br>
    “修仙成道，或者墮落成魔?！敝伢盏拇鸢负芎唵巍?/br>
    “修仙……成魔……”清歡皺著眉頭。

    “不過，你這種情況又另當(dāng)別論了，”重笳說：“你是以鮮血訂立契約，命格一體了?！?/br>
    清歡冷笑：“那我現(xiàn)在算是什么？”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六道之外了，除非有一天與你同命的那位灰飛煙滅了，你才能恢復(fù)自由身。”重笳又補(bǔ)充了一句：“不過等到了那個時候，也是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br>
    清歡嘆口氣：“我還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

    “從古至今，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長生不老而不得啊?！敝伢胀鍤g落寞的側(cè)臉：“既然已經(jīng)是事實了，何不必坦然接受呢？”

    “接不接受都是這樣?！鼻鍤g搖頭：“回到剛才的那個問題。成仙會怎樣？成魔又會怎樣？”

    “修仙成道之后會淡情薄性，前塵往事會逐漸忘卻，人世間的一切紛擾也都不相干了。”重笳解釋道：“墮落成魔倒是不會忘記原來的事，而貪嗔癡恨愛惡欲將會被無限放大，隨心所欲，無所謂是非曲直?！?/br>
    清歡想起鐘黎的模樣，他自然不會是成仙了，可是成魔……或許也是私心，清歡并不覺得鐘黎已經(jīng)墮入魔道了。

    “也有一些歪門邪術(shù)，能讓人長生不老，只是其中付出的代價太大?！?/br>
    清歡一怔：“什么代價？”

    “不一而足。只是肯定沒那么容易就是了?！敝伢湛粗骸斑@世上，哪有那么多易事？想要獲得什么，就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第77章 孽緣

    重笳望著清歡蹙著眉頭煩惱的模樣，開口道：“你一向?qū)θ藢κ露伎吹煤艿?，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清歡看著那河面：“我本來以為我忘記了的，以為我也不用再記起來了的……可是，在遇到他之后，很多記憶又回來了……他是曾經(jīng)對我很重要的人，我曾經(jīng)的家人?！?/br>
    “家人？”

    “我記得應(yīng)該是乙巳年的秋天，那天晚上，我下山經(jīng)過墳場，遇到一女鬼來求，她要我?guī)退a(chǎn)子，我便掘開那座新墳，從女尸肚子里剖出了一子……后來我收養(yǎng)了這個棺中子，給他取名單字‘黎’。”

    “白黎？”

    “嗯。”清歡點(diǎn)頭：“或許那個時候真的是一個人寂寞太久了吧，我對這個孩子傾注了很多的心血，一直把他養(yǎng)大到十七歲……”

    “十七歲？那他后來呢？”

    “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們總歸不是同類，他是只有幾十年壽命的人類，而我卻不知道何時才是個盡頭……他慢慢長大，我卻依舊不老……他跟在我身邊，與世隔絕，我是不得已，他卻未必想要這種生活……”事實上，還有一個隱晦的原因。

    “他走了？”

    “嗯，我把他送走了?！鼻鍤g緩緩說：“我消除了他關(guān)于我的記憶，想著他應(yīng)該可以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吧?？墒沁^去了三十多年，我再遇到他的時候，他竟然還是當(dāng)年那個模樣……他已然不是人了，我不知道這些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他變成這樣……”

    “原來還有這么一段緣故?！敝伢諉枺骸澳阏f他是乙巳年生在祁縣，是哪個時辰？”

    “亥時……大約晚上十點(diǎn)左右。”

    重笳從懷里掏出一本白色的書，嘴里默念著，書頁自行翻動，最后停留在某一頁上，可是卻是空白的一頁，重笳的手指劃過紙張，上面出現(xiàn)了一行行豎列的字，那字卻是清歡不認(rèn)識的——

    “白黎，生于乙巳年亥時三刻，卒于丁卯年酉時二刻……魂魄去向不明……”

    清歡一怔：“他……已經(jīng)死了？”

    那自己看到的是一個死人？不會的……怎么會……清歡不會分辨不出生死，那分明就是一個活人……

    “他的壽命確實已經(jīng)終止了?！?/br>
    “魂魄去向不明是什么意思？”清歡又問。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引魂使者找不到他的魂魄?！?/br>
    “那如果你們現(xiàn)在找到了還會把他的魂魄抓回來嗎？”

    重笳搖頭：“這追索魂魄也是有期限的，剛好是三十年，如今已經(jīng)超過期限了?！?/br>
    “重笳，你能查出他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嗎？”

    “我們追索不到他的靈魂也就說明他已然在六道之外，這就不在我管轄范圍之內(nèi)了?！?/br>
    清歡聽了眼神暗了下來：“如此想來，我當(dāng)年送他離開，不知道是救了他還是害了他。”

    “其實好不好，都是只有自己明白的事。”重笳說：“你們能夠再遇說明你們有緣。”

    “有緣？”清歡自嘲地一笑：“孽緣吧?！?/br>
    “清歡?！敝伢胀蝗粏玖怂宦暋?/br>
    “什么？”清歡看向他。

    “和你說一個故事吧?！?/br>
    雖然意外重笳為什么突然這么說，清歡還是點(diǎn)頭：“你說?！?/br>
    “一妙齡少女在人群中見到了一個俊美的少年郎，一見鐘情，可是人流過去以后她再也找不到那少年郎的身影。為此她得了相思病，茶飯不思，抑郁寡歡。她日夜在佛前禱告，懇求再見到心上人。佛祖現(xiàn)身以后告訴她只有修煉了五百年才能再見那個少年郎一面，她竟然也愿意了。在那五百年間，少女變成了一塊石頭，臥于荒野之中，日曬雨淋，在前面的四百九十九年，她都沒有看到一個人。終于，在最后一年，她被當(dāng)做條石砌成了一座石橋的護(hù)欄。就在那一天，她看到了從橋上匆匆而過的那個少年郎，可也只是一眼而已。佛祖問她是否滿意了，她說想要觸摸到心上人的身體。佛祖說，那你要再修煉五百年。少女毅然同意了，在這五百年里，少女變成了一顆大樹，每日人來人往，可終究看不到她想要見的人。仍舊過去了五百年，那個少年郎如期出現(xiàn)了，他太累了，就靠在樹下睡著了。少女如愿觸摸到了心上人，她用自己的樹蔭為心上人遮住烈日，傾盡所有的溫柔。等那少年郎醒來以后，他看也沒看那棵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佛祖再次出現(xiàn)了，他對少女說，如果你想要變成他的妻子，那你還要修煉。這一次少女說不用了。她是這樣說的：已經(jīng)足夠了，愛一個人，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占有他。然后她又問了一句，那個少年郎現(xiàn)在的妻子，是否也曾經(jīng)像她自己那樣受苦呢？佛祖微笑著點(diǎn)頭了。少女在這一刻釋然了。而同時，佛祖也長出了一口氣。少女問佛祖為什么，佛祖回答：這樣好了，有個男人可以少等你一千年了，他為了看你一眼，已經(jīng)修煉了兩千年?！敝伢疹D了一下，望著清歡淺淺地笑了：“故事說完了。”

    清歡沉默良久，問：“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故事？”

    “我想要和你說的是緣分這個東西，你現(xiàn)在遇到的每個人，可能都曾經(jīng)和你有過故事，而現(xiàn)在圍在你身邊的人，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跟你就糾纏不清了，這輩子的相識相知，不知道是累積了多少等待和守候。一切，都是來之不易的?！?/br>
    在那一瞬，清歡的腦中浮現(xiàn)了好幾個人的面孔。他抿了抿唇，抬頭看著重笳，終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謝謝你，重笳。你這個故事，我很喜歡?！?/br>
    重笳溫柔地笑著：“我希望你不要太困擾，該來的總會來，一切順其自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