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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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給我找面鏡子來?!?/br> 父親的模樣,明顯發(fā)生了大事,袁釗鈺應(yīng)了一聲, 捂著鼻子三步并作兩步竄出房門,又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很快回轉(zhuǎn),竟是手里提著,肩上抗著,足足掛了一身鏡子回轉(zhuǎn)。 這么叮里當啷的一溜煙的沖進書房,本是神情凝重的袁烈瞧了登時哭笑不得—— 這哪里還是皇上身邊威風(fēng)凜凜、玉樹臨風(fēng)的御前帶刀侍衛(wèi)啊,分明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還差不多。 只他這會兒心里有事,自是沒心思搭理這個一臉“我蠢我有理”的長子,直接撿了個最大最清晰的鏡子,便揮揮手,打發(fā)袁大(貨郎)公子離開: “記的帶上門,除非皇上傳召,不許任何人進來。” 直到被趕出了門外,袁釗鈺還一臉懵逼的狀態(tài)—— 所以說真的有大事發(fā)生了吧? 是邊疆戰(zhàn)事又起?還是那些藩王世子又鬧出了了不得的幺蛾子?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那張只畫了一雙眼睛的紙,十成十傳遞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且十有八、九,會威脅到侯府…… 房間里的袁烈并不知道自己的反常給長子帶來多大的壓力,手輕輕的在親筆畫的那雙鳳眸上摩挲片刻,隨即探手把本是反扣在桌子上的鏡子拿起來,袁烈棱角分明的臉立時映現(xiàn)在鏡子里,一起入境的還有袁烈舉到齊眉位置的那張紙—— 一樣的狹長鳳眸,一樣的眼尾上挑,不同的是袁烈的眸子淵深如海,蘊寧的眸子卻清澈如溪,極致的漂亮之外,又有著山石碾壓過的蒼涼。 足足看了盞茶功夫,袁烈終是確定,不看眸光中的神采的話,這兩雙根本眼睛如出一轍!怪不得長子會說自己在畫自己! 眼中的情緒瞬間危險濃烈的猶如實質(zhì),到了這會兒,袁烈如何還想不明白之前感到不對勁的根源所在? 或者外人聽了蘊寧的話,會想著不過是小女孩兒不懂事,怨恨母親,胡說八道罷了,轉(zhuǎn)頭就會丟到一邊。 唯有袁烈,卻是當時就信了,之所以感到不對勁,可不就是因為蘊寧說的明顯是真的,卻又實在讓人覺得違和—— 畢竟,這世上但凡做人爹娘的,哪有不愛自己兒女的? 如何就能視女兒如寇仇相仿?更甚者,還要親手把女兒的臉毀去…… 而所有的不解卻在聽了袁釗鈺無意中的一句話,并看到鏡子中相像至極的兩雙鳳目時,撞擊嬗變成一個可怕的讓人不敢置信的真相—— 蘊寧并不是程家血脈! 卻偏又生著袁家招牌性的一雙鳳目! “咔嚓”一聲鈍響,卻是面前堅硬至極的黃梨木書案應(yīng)聲裂為兩半,筆墨紙硯一時落的滿地都是。 房間里的動靜,第一時間驚動了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守在外面的袁釗鈺,竟是顧不上詢問袁烈的意見,直接推門而入,再瞧見書房里宛若臺風(fēng)過境的雜亂場面時心徹底沉了下去—— 從記事起,袁釗鈺還是第一次瞧見父親這般失態(tài)。 “袁鐵?!痹覜_著虛空道,卻是對滿室的狼藉視若無睹。又沉聲吩咐袁釗鈺,“你下去吧。” 握慣了利刃的右手微微蜷起—— 身上懸掛的寶劍似是能體會到主人濃烈的殺機,竟是傳出陣陣龍吟之聲。 當初在戰(zhàn)場上,死在武安侯袁烈手中的敵人,尸體堆疊起來怕是能摞成山丘,自打被皇上召回,任職帝都,便寶劍歸匣、馬放西山,袁烈腰間的寶劍就再不曾出鞘,日常佩戴也不過是當做裝飾品罷了。 至于袁鐵,更是父親手下鐵血暗衛(wèi)隊的統(tǒng)領(lǐng),跟隨父親南征北戰(zhàn),不獨身手一流,更善于打探敵情,同樣是父親輕易不會動用的心腹悍將。 也不知那人做了什么罪大惡極之事,竟是讓父親必須除之而后快! 房間內(nèi)已是陡然出現(xiàn)了一個瘦長的黑影,即便這會兒陽光正好,那人依舊存在感稀薄的緊,加上頭臉罩的格外嚴實的黑色帷帽,說是鬼魅也不為過。 袁釗鈺沖袁鐵點了點頭剛要離開,不妨袁烈又改變了主意: “你也留下來聽一聽吧?!?/br> “好?!痹撯暶c頭,禁不住摩拳擦掌,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膽,竟是敢這般招惹袁家…… 袁烈已是回頭,對袁鐵道: “你去查一下府里十二年前夫人生產(chǎn)時的具體情形,產(chǎn)婆幾個,下人多少,姓甚名誰,不拘用什么法子,務(wù)必要查的一清二楚……” 袁鐵凜然: “屬下遵命?!?/br> 暗衛(wèi)隊的手段便是較之大理寺猶有過之,主子竟說不拘什么手段,可見事情不是一般的嚴重。 “另外,選八個手腳利索的,讓她們?nèi)忌角f,悄悄守在山莊現(xiàn)在的主人、程蘊寧的旁邊,務(wù)必保證她一個頭發(fā)絲兒也不被人傷到……” 袁家暗衛(wèi)自來是袁烈統(tǒng)領(lǐng),還是第一次派出去保護外人。 袁釗鈺越聽越困惑,到最后更是瞠目結(jié)舌—— 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吧?弄了這么大陣仗,父親竟是為了,那個程家表妹?! “有八成可能,程蘊寧,不是你的表妹,而是,你的嫡親meimei。”袁烈食指輕輕叩了下那張被弄皺又攤平的紙張,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怒火,“這雙眼睛,不是為父的,而是,程蘊寧的。” 若然查實,一切并非自己猜測,那當年所有參與到這件事中的人,一個都別想逃脫。 “什么?”饒是做了千百種設(shè)想,袁釗鈺也絕沒有想到會是這樣,“這,這……” 無比震驚的瞧著袁烈,分明已經(jīng)嚇呆了—— 要是程家蘊寧是自己的嫡親meimei,那豈不是說,父親和那程家姨母…… “胡思亂想什么呢!”袁烈氣的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那時你也五六歲了,理應(yīng)記些事了才對——蘊寧可是和你弟弟meimei同年同月同日生,還是和你母親在同一個產(chǎn)房里……” 袁釗鈺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什么,后背卻早被冷汗浸透,下一刻再次驚叫一聲: “爹的意思是,珠姐兒和程家表妹,抱錯了?” “抱錯了?”袁烈臉色沉凝,半晌冷哼一聲,“若然是抱錯了,何必處心積慮一而再再而三想要了孩子性命,更甚者,要生生把寧姐兒的臉毀去……” 最后幾個字,袁烈?guī)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來的。 五歲的孩子,被生生澆上一盆熱水,該是何等無法忍受的痛楚…… 即便年代久遠,袁烈卻依舊有一種宛若被摘心挖肺般的疼痛…… 袁釗鈺這會兒已是慢慢定下神來。 當日在寺廟中,袁釗鈺也見到過蘊寧,端的是少有的明慧大氣,那時候心底便隱隱覺得親切,再想不到,有朝一日還會扯上這般關(guān)系—— 兩人竟不是表兄妹,而是嫡親的兄妹。 雖然這消息來的太過突然,可父親的意思分明是已然認定,派人查實,也不過是時間關(guān)系罷了。 一時竟是心亂如麻—— 和常年身在邊疆的父親不同,這些年來,一家人守在帝都,兄弟姊妹之間感情早已是非同一般的親厚。 尤其是對meimei袁明珠。 袁烈膝下三個嫡子,兩個庶子,五個兒子之外,也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孩兒罷了。 偏是年紀上,袁明珠又是最小,即便是年齡最小的睿哥兒,可不也事事以她為先? 如何也沒想到,小心呵護了這么久的寶貝meimei,竟是雀占鳩巢! 眼前卻不期然閃現(xiàn)出寺廟中程蘊寧孤獨倔強的一抹纖細影子,袁釗鈺踉蹌著起身,卻是一句話沒說,徑直離開了書房。 袁烈靜靜瞧著兒子離開的背影—— 幾個兒子盡皆重情,尤其是長子,自己不在時,小小年紀,便扛起了侯府,本來袁烈準備查實一切后,再知會家人,之所以臨時改變主意,卻是因為,不想蘊寧的身份驟然揭破時,和程家人不親也就罷了,還有受到來自袁家這些親人的傷害。 寧姐兒會有今時今日,全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之前既不能護她周全,查悉事情真相后,自然絕不能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鈺哥兒行事最為周全,一干小輩中,也是最有威望,將來更是侯府的當家人,只要鈺哥兒肯維護蘊寧,等揭破真相,把人接到侯府,才不致被委屈了,長長久久幸福安康…… 那個孩子,明顯孤獨太久了,她心里,也是想要真心疼她的家人吧? 袁釗鈺昏昏沉沉的出了府,要了匹馬,翻身而上,隨從瞧大少爺神情不對,忙要跟上,卻被喝退。 出得府門卻是一夾馬腹,朝著城門處而去。 等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竟是已身在棲霞山莊之外。 逡巡多時,卻是始終無法鼓起勇氣上前叫門,正欲撥轉(zhuǎn)馬頭,大門卻自己打開,卻是一個荊釵布裙,不施脂粉的纖細女孩,不是蘊寧,又是哪個? 袁釗鈺一慌,好險沒從馬上摔下來: “寧,meimei?” ☆、66 袁釗鈺怔怔盯著蘊寧的眼睛, 卻是赫然發(fā)現(xiàn),面前女孩果然生著一雙無比漂亮的鳳目, 只和袁家其他女孩的美麗張揚不同, 這雙眸子卻是幽深如井,美則美矣, 卻是太過沉靜。 再有那張隨風(fēng)輕動的白色冪離, 襯著背后色彩秾艷的棲霞山莊,本應(yīng)是一副再寫意不過的絕美畫卷…… 一時心口澀澀。 若然父親推測是真的…… 袁釗鈺按了按胸口, 翻身下馬,聲音不自在之外, 更有著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溫和: “不知不覺就騎到了這里來, 我想進去看看, 不知可有打擾到寧,表妹……” 最后兩個字幾乎是打著顫從舌頭尖上滾落。 蘊寧往旁邊讓了下身形: “公子說笑了,里面請?!?/br> 又育好了幾畝藥苗, 蘊寧本來正在地里忙活。不意張元清卻跑來,說是外面來了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 還以為是陸瑄又跑過來了呢, 不想?yún)s是武安侯府的大公子袁釗鈺。 之前在寺廟見過一回,蘊寧對袁釗鈺并無惡感,又剛受了袁家的好處, 自是不好把人拒之門外。 只這位身份尊貴的大公子,今兒個瞧著明顯是有心事的,甚至瞧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詭異的, 憂傷…… 年輕人都是悲春傷秋的吧? 蘊寧倒也不以為意,也不欲化身知心jiejie,幫著排憂解難—— 卻不知為何,想起近來但凡有點兒小心思,就一臉不高興跑來尋自己嘮叨個沒完的陸瑄,眉眼卻是不自覺緩和起來。 偷偷瞄了一眼和自己并肩而行低眉垂眼的蘊寧,袁釗鈺心情越發(fā)復(fù)雜—— 從前沒發(fā)現(xiàn),可存了疑心再去瞧,何止是眼睛,便是身材,蘊寧也和其他袁家女孩一般高挑,就只是一點,太過纖細柔弱,膚色也格外白皙,不似其他姊妹那般健康紅潤。 是了,母親的皮膚就是偏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