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袁明珠也瞧見了丁芳華,方才強忍著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快跑幾步,一下投進了丁芳華的懷里: “娘親,娘親……” “有沒有傷到哪里?快讓我瞧瞧!”丁芳華顧不得詢問,就忙親自從頭到腳檢視了一遍,甚至連根頭發(fā)絲都沒放過,直到確信袁明珠無恙,才用力把袁明珠攬在懷里一下一下的拍著道: “沒事兒,沒事兒,有娘在呢,珠姐兒別怕……” 眼里的淚水卻是再也止不住,跟著落了下來—— 丁芳華生了三胎,拼死才得了這么個女兒,偏是從小體弱多病,極度愧疚之下,不免一片心腸全撲在了女兒身上,一直如珠如寶,寶貝的什么似的,常日里就是磕破點兒油皮,都得心疼半天,這會兒瞧見被抬進來的瓔珞臉上的鮮血,即使沒有親眼目睹,也明白女兒可能經歷了什么,一時又是慶幸又是后怕更多的是心疼。 “有什么事,咱們進屋慢慢說吧?!鼻浦蕹梢粓F的兒媳婦和孫女兒,聶夫人也有些眼熱。卻唯恐旁邊的老祖宗太過激動,忙提醒了一句—— 袁家是典型的四世同堂,一干女孩里,老祖宗最疼的可不就是珠姐兒? 老祖宗閨中時也是帝都有名的才女,自打嫁進了袁家,就一門心思再培養(yǎng)幾個才女出來,不想袁家的姑奶奶旁的都好,就是琴棋書畫上不甚精通,也就珠姐兒如老祖宗所期望的,年紀雖小,倒是對這些東西一點就透。 竟是分外投了老祖宗的緣分。 今兒個之所以會這么快趕過來,可不是老祖宗午睡時做了個古怪的夢,夢里,珠姐兒一直跪在老祖宗面前抱著老祖宗的腿哭…… 老祖宗醒來,就覺得心神不寧,坐臥不安之下,便讓丁氏陪著過來,不想竟碰上了這檔子事。 袁明珠也瞧見了老祖宗并聶夫人。當下松開丁芳華,又抱著老祖宗哭泣不止。 老祖宗本就是匆匆趕來,又眼見得寶貝曾孫女兒果然出了事,臉色登時有些潮紅,慌得聶夫人忙扶住,提高了聲音道: “珠姐兒!有什么話咱們進去再說!” 一時不免有些頭疼—— 還是那句話,珠姐兒哪里都好,就是太嬌氣了些。也不看看老祖宗多大年紀了,還為她趕了過來,怎么也不好就這么不管不顧的再鬧老祖宗了不是? 又瞧瞧后邊的娘家侄孫女聶清韻,雖是臉色蒼白了些,卻早已恢復了鎮(zhèn)定,這份心智當真比孫女兒好的多了。 一時不免有些頭疼——女孩子柔弱些不是不好,只也不可太過柔弱了,看來以后得想法子扭扭珠姐兒的性子了。 被遠遠的擠到角落里的蘊寧,瞧著被人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的袁明珠,也不得不感慨,這袁明珠當真是前世修來的,能有這么多把她愛入骨子里的家人…… 正自沉思,那孫嬤嬤快步走了過來: “姑娘先這邊請……” 隨著孫嬤嬤的話,那幾個五大三粗的仆婦也跟了上來,說是請,分明是唯恐跑了逃犯的姿態(tài)。 蘊寧點了點頭,跟著孫嬤嬤過去了。 聶清韻一直注意著這邊兒的動靜,見此情形不免很是惱火,只她這會兒卻是根本插不上話,一時氣的直跺腳。 忙亂間,袁釗鈺兄弟三人也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袁釗鈺走在最前面,一眼瞧見被孫嬤嬤“押解”下去的蘊寧,不覺怔了下—— 祖母動作倒是快,瞧孫嬤嬤的模樣,meimei今兒遇險的事,明顯已是有了頭緒。 “大哥怎么不走了?”走在最后面的袁釗霖早已是心急如焚,見袁釗鈺停下來,忙不迭催促,“咱們快些去瞧瞧jiejie。要是讓我知道了,什么人這樣大膽,我非殺了他不可!” 和袁釗鈺袁釗睿兩兄弟曾上過戰(zhàn)場不同,袁釗霖一直在帝都長大,因沒經過戰(zhàn)火的洗禮,雖也算身手不俗,卻怎么看都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還是第一次露出這么殺氣騰騰的一面。 “沒事?!彪m然霖哥兒是弟弟,可打小聽大家調侃他搶了jiejie的好吃的和好相貌長大,很多時候,倒是更像哥哥,對珠姐兒謙讓愛護的緊。事情沒查清楚之前,還是別跟他說那么多,不然,這小子說不好真會做出什么混賬事來。 不想剛跨上臺階,就聽見身邊小廝阿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大少爺,大少爺——” 袁釗鈺猶豫了一下,終是轉身出來—— 阿全自來機靈,若非有要緊事,絕不敢這個時候叫自己。 便讓兩個弟弟進去,自己則反身拐了回去。 到了外邊才發(fā)現(xiàn)禪房外除了阿全外,還有一張有些陌生的面孔。不對,這人自己好像見過,再細細一想,登時就有些激動,忙上前幾步: “你是,陸家的管家?難不成,老大他回來了?” 轉而意識到什么,便有些歉疚: “我真是想陸大哥的緊,可事有不巧……你回去,千萬記得告訴陸大哥別急著走,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馬上就去見他……” 沒想到袁釗鈺會這般激動,管家這會兒才好容易插上話: “不錯,是我們少爺回來了。我們少爺讓我來,卻不是為了請世子前去見他,倒是恰恰和貴府有關……” 說著,視線往禪房里瞟了眼—— 即便袁家人已是盡力掩蓋,里面卻依舊有隱隱的哭泣聲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虐女主的!真的! 親們莫要著急,畢竟還是陌生人,袁家人怎么也不會第一時間就站在蘊寧這邊,接觸了之后,才會體會到蘊寧的好,并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東西…… 頂鍋蓋跑…… ☆、猜測 “什么?”袁釗鈺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瞧著來人——若非這人確然是陸府管家,袁釗鈺當真要第一時間把人控制起來。 畢竟不知道是否有損妹子閨譽的情況下,當然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可那人若是陸瑄的話,卻又另當別論—— 自打大興立朝,家族歷經百年依舊興盛的,除了武安侯府這樣的功勛世家翹楚之外,也就延陵崔家、渤海王家、淮南文家三家罷了。 而相較于這些新興世家而言,陸家卻是歷經四朝而不倒,名望地位乃至底蘊猶在其他三家之上。 而陸家最出名的則有兩點——一則滿腹經綸治國之士輩出二則獨具慧眼、最擅審時度勢。 甚至第一代大興開國帝王便是師從于陸家高祖。 其后直到現(xiàn)在,陸家已是出過兩位帝師,三位首輔。 現(xiàn)任陸家家主陸昭陸明熙公眼下剛過不惑之年,卻已官居次輔,家族后輩也是人才濟濟。 其中尤以嫡長子陸瑄陸景純?yōu)樯酢?/br> 十二歲中秀才,十四歲高中解元。即便帝都不如江南一帶文風鼎盛,卻也堪稱神童了。 而袁釗鈺之所以會同陸瑄相交莫逆,倒不是因為他的皎皎文采,而是同齡人中,陸暄是唯一一個會把袁釗鈺打的滿地找牙的—— 一次兩次,時間久了,原來兩個見面就會動手的人竟是成了莫逆之交。 袁釗鈺也由開始的一千個不服,到這會兒一口一個“老大”,佩服的五體投地。 現(xiàn)在陸府管家既然說老大回來了,還插手了此事,袁釗鈺本就提著的心竟倏忽放了下來—— 有老大出手,這件事定當萬無一失。 “世子請跟我來?!?/br> 這會兒人多嘴雜,倒是不宜多說。管家點點頭,示意袁釗鈺跟自己走。 想明白了個中緣由,袁釗鈺自然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疾行,很快來至之前發(fā)生打斗的地方。 待得瞧見滿地的鮮血和一死一重傷的兩個突厥人,袁釗鈺半天說不出話來——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meimei幾個竟然能遇到大哥。 不然,今日別說閨譽,更大的可能是,所有人都會殞命在此。 “這兩人倒不是為了殺人。”看出袁釗鈺的想法,管家忙道,“我們家少爺說,這兩人應該是沖著今天被封小公子殺的突厥人而來,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想要挾持了貴府的小姐……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讓我家少爺給遇著了?!?/br> 即便認定自家少爺無須挾恩圖報,卻并不意味著管家不想替自家少爺謀些好處—— 尋常人想要袁家這樣的人家欠一份恩情可也不容易。 “幸虧遇見了大哥……”袁釗鈺已是后怕不已,又看看那兩個突厥人兩人一個疊一個摞的倒是整齊,上面那個明顯已是死的透透的了,下面那個卻是睜著眼睛,木樁子似的一動都不動。 明顯瞧出袁釗鈺的古怪神情,管家嘴角抽了抽——少爺做事不走尋常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習慣了就好。至于說用毒是不是有損少爺威名,管家卻是不認同的—— 從來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至于說那半死不活任人宰割的失敗者怎么說,又有誰會在意? 袁釗鈺這會兒已是完全明白了陸瑄會把人交給自己的用意,明顯因為事關袁家,便把兩人的生殺大權,交由自己處理。擒殺突厥人,其中一個還是活的,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樁大功,也就陸老大能這般輕易就舍了去。 強自摁下激動的心緒。 唯恐這里還留有明珠幾個的東西,袁釗鈺又仔細圍著這塊兒沾有血跡的地方轉了幾圈,待得瞧見散落在草叢里的項鏈,袁釗鈺又是一驚。 忙不迭撥開野草,一顆顆撿起來,甚至最后,還從不遠處找到一條結實的鏈子,看那斷掉的整齊接頭,分明就是人為…… 袁釗鈺試著拿鏈子穿過去,果然正正好。 “啊呀呀,原來是這般嗎!”管家一旁瞧著,看袁釗鈺一樣樣做來,自然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一時不僅贊嘆連連,“果然不愧是武安侯府的小姐,當真是蕙質蘭心!怪道遇見突厥這樣的兇人,貴府小姐依舊能夠全身而退……” 臨危不亂,處事果決,便是這份聰慧和心智,便讓人擊節(jié)贊嘆。 “對了,我們少爺可不是特特囑咐小的給世子爺捎句話……” “……原物璧還之外,再賠人一掛更好的。袁家不是最講究恩怨分明嗎?這般大恩,可要好好回報才是?!?/br> 竟是一字不差的把陸瑄的話復述了一遍。 待得說完,卻又愣了一下——啊呀,好像有些不對啊。方才光顧著高興少爺要回家,且對武安侯府小姐青眼相看了,這會兒把這句話連在一起看,怎么倒像是對袁家有些不滿啊? 虧自己還以為是少爺想要挾恩圖報呢,怎么這會兒聽著,有些敲打的意味啊。 難不成挾恩不錯,卻是要袁家報給別人的?少爺什么時候這么喜歡多管閑事了?管的還是一個女孩子的閑事? 一時更加熱血澎湃,無比熱切的盯著袁釗鈺,恨不得能馬上從他嘴里把陸暄破天荒頭一遭花了心思的女孩給問出來。 袁釗鈺也有些詫異。轉而一想,卻又明白,想來這掛項鏈應該是清韻那丫頭的。 祖母往日里常感慨,娘家女孩兒太少了,且性子也都文弱了些,不如袁家的丫頭,個個英姿颯爽。今兒個瞧著,韻丫頭卻是個例外,骨子里倒是像極了祖母的剛強。 棠哥兒還真是有福,定下這樣一門好親事。 卻在對上陸府管家有些詭異的眼神后,心“突”的跳了一下,竟是不自覺想到了同一個問題——都說世家貴子,性情高傲,袁釗鈺卻以為,自家老大堪稱其中翹楚。自來但凡是陸瑄看不上眼的,別說結交,想跟他說句話都難。 今兒個倒是因為韻丫頭破了例。 可就是這破例,怎么就讓人覺得有些心驚rou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