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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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yùn)寧摸出一塊兒碎銀遞過去: “辛苦車夫大哥了。我等的人,應(yīng)該很快就會到了……” 看蘊(yùn)寧付錢這般爽快,那車夫也是開心的緊:“不知姑娘要等的是什么樣的人?雨這么大,我?guī)凸媚锴浦秃谩?/br> “多謝,”蘊(yùn)寧卻是不肯放下掀開帷幔的手,“我要等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頭發(fā)和胡須全白了,身上背著藥囊,騎著頭灰色的毛驢……” “咦,我怎么瞧著,那邊來的哪個就是???”車夫忽然道。剛要回頭提醒蘊(yùn)寧,不想車門已然被推開,車上少女一下從車上跳下來,朝著暴雨中那個越來越近的騎毛驢老人沖了過去。 “祖父——”蘊(yùn)寧跑的太快,踉蹌著一下跪在了滿地的雨水里。祖父,真的是祖父! “寧姐兒——”程仲愣了一下,慌忙從驢背上跳下來,一把拉起哭倒在面前的蘊(yùn)寧,“跑這么快做什么?快起來,雨水這么大,仔細(xì)傷了身子……真是小孩子,這才多久沒見祖父,就哭成這樣……”語氣中滿是心疼和憐愛。 “祖,祖父,我沒事……”蘊(yùn)寧啞著嗓子道,貪婪的瞧著面前這幅滄桑的面容,熟悉的草藥香味兒撲鼻而來—— 祖父以為和孫女兒分別了也就兩年,可于自己而言,卻已是暌違了數(shù)十年之久。 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淚水,蘊(yùn)寧忙把抱在懷里的雨披幫程仲披上: “祖父,我雇了車,咱們快些去車上……” 正好車夫已是把車趕了過來,忙幫著把東西送到車上。又牽來毛驢拴在馬車后面。 蘊(yùn)寧服侍著程仲坐好,把雨披解了,又裹上一件青布直裰,然后拿了毛巾,一點(diǎn)點(diǎn)擦拭程仲頭上的雨水,啞著嗓子埋怨道: “瞧見天氣變了,祖父就不曉得先找個歇腳的地方?倒好,就這么冒著雨趕了回來。您年紀(jì)大了,真是淋著了……” “傻丫頭,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自打見了寶貝孫女兒,程仲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一路上著急趕路的疲憊都跟著煙消云散—— 孫女兒長大了,知道心疼自己了呢。記得離開的時候,孫女還耍小性子,不肯出來看自己一眼。甚至這兩年里,給孫女兒寫了那么多信,也沒見蘊(yùn)寧回一封,還想著回來了不定得怎么哄著,孫女兒才肯原諒自己呢…… 突然覺得不對,忙回頭,正瞧見蘊(yùn)寧的頭上罩著的紗帽已經(jīng)緊緊貼在了臉頰上,偏是還有細(xì)細(xì)的水流順著紗帽蜿蜒向下,忙不迭捉了蘊(yùn)寧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坐下: “乖囡,莫哭,祖父這次回來,再也不走了,一直陪著囡囡可好?” 嗣子打心眼里不親近自己,程仲生性豁達(dá),便也不放在心上,唯有寧姐兒,卻因?yàn)樯鷣眢w弱,一直都是放在身邊照料,偌大程府,能讓程仲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疼愛的只有一個人,就是眼前這個孩子了。 探手摘下蘊(yùn)寧已然濕透的紗帽,待得瞧見蘊(yùn)寧臉上那片被灼燒過一般的可怖疤痕,一絲怒火在程仲臉上一閃而逝—— 蘊(yùn)寧一直由自己親自教養(yǎng),五歲時,卻被兒媳以要親自教習(xí)女兒為由要了回去,可就在那一年,先是程家長女蘊(yùn)珠,然后是蘊(yùn)寧,竟然先后染上天花,虧得自己回來的及時,雖然沒能救下蘊(yùn)珠,卻是救回了蘊(yùn)寧。 痛失長女之下,丁氏病倒,蘊(yùn)寧便又回到了自己身邊,十歲時,丁氏再次執(zhí)意表示了想要親自教養(yǎng)女兒的意思,本想著蘊(yùn)寧大了,想要相看婆家的話,自然還是母親丁氏陪著四處走走的好,且瞧著平日里蘊(yùn)寧的樣子,也是對丁氏頗為濡慕,便應(yīng)了下來。 正好和老友有約,如何也沒料到,待得數(shù)月后折返時,蘊(yùn)寧好好一張小臉竟是被毀了容。 若非寧姐兒確然是丁氏所出,自己簡直要懷疑,是丁氏要害她。不然,一次次的,如何就能這么巧。 “我已經(jīng)覓齊了藥物,忙過了這幾天,我就給你除疤……”程仲憐愛的道,“祖父這兩年走遍天下,見到好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她們生的可都沒有我的孫女兒好看呢……” 蘊(yùn)寧眼淚又流了出來——自己這張臉,也就祖父會說好看,至于程府中人,則是人人避之如鬼魅,便是親生的爹娘,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祖父離開的這兩年,說是讓自己靜養(yǎng),卻根本就是囚禁——那兩個丫鬟還可以時不時的離開院子,唯有自己,卻是只能呆在那里,若說偶爾還有些意外的驚喜,就是顧德忠不時跑過來送的粗劣點(diǎn)心和一些精巧的小玩意了。即便那些玩意兒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于一個生活于絕望中的孩子而言,卻已是天下間最好的禮物了…… 現(xiàn)在想來,顧德忠瞧見自己時,哪次不是垂著眼,何嘗愿意正眼瞧自己?可就是這樣虛假的顧德忠,卻是前世這會兒的自己,唯一的溫暖了!沒了祖父的音訊,甚至巧蘭巧云兩人一直在耳旁說,祖父何嘗不是因?yàn)椴辉敢庖娮约海胚x擇離家遠(yuǎn)游,甚至再不愿回返? 若非如此,上一世,又怎么會聽信了顧德忠的話,義無反顧的跟他離開…… 當(dāng)下再也忍不住,把頭埋在程仲懷里: “祖父再要去哪里,都得帶上我,再要這般一聲吭就離開這么久,寧姐兒就再也不理祖父了……” 當(dāng)時因?yàn)橛昧怂?,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一睜眼,卻聽說了祖父離開府里再也不會回來的消息…… “好好好?!背讨贊M口應(yīng)下,卻是滿臉無奈,這小沒良心的,當(dāng)初自己離開時,再三讓丫鬟去叫她,想著囑咐她些話,卻是一趟趟無功而返,甚至自己親自趕過去,寧姐兒都拴著門不肯打開。這會兒倒是怪上自己了。算了,只要孫女兒開心就好。 ☆、公主府 “咦,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程仲忽然覺得不對,探頭往外看了一眼,車子怎么正往長安街而去? “祖父不是要去長公主那里看看嗎?”蘊(yùn)寧小聲道。 “瞧我這腦子,我給你的信可不應(yīng)該早就送到了。”程仲了然,也對,若非看了信,怎么知道自己這幾日回返?只自己還要去長公主府問診的事兒,也就對兒子提了提,本來還擔(dān)心父女倆處得不好,現(xiàn)在瞧著,倒還相得,不然,孫女兒如何會曉得這事? 祖父還給自己寫了信?蘊(yùn)寧一怔—— 從祖父離開到現(xiàn)在,整整三年時間,何嘗有關(guān)于祖父的只言片語? 想了想道: “祖父這幾年去了很多地方吧?那些地方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每一地都有每一地的風(fēng)情吧,”程仲笑著道,那些風(fēng)景固然極美,只老爺子心里惦記著孫女兒,何嘗有心思游玩?“對了,祖父讓人給你捎的那些小玩意,你可還喜歡?” “小玩意?”蘊(yùn)寧身子略略僵了一下,想了想試探著道,“比如說,怎么都飛不起來的,竹蜻蜓?” “怎么會?”程仲失笑,“我不是在信里告訴你怎么玩了?要先把兩翅上的繩子纏緊,尾巴也不能折著……” 是這樣玩的嗎?只是顧德忠遞到自己手里的竹蜻蜓,尾巴卻是斷了的…… “祖父給我的信嗎……” “是啊,我給你寫了那么多信,你這沒良心的丫頭都不曉得給祖父回一封……祖父想著再不趕緊回來,我們家寧姐兒怕是都要不記得祖父了……” 蘊(yùn)寧把頭倚在程仲胸前,手卻是不自覺的用力交握—— 所以說顧德忠拿來的那些精巧的玩意兒都是祖父派人送回來的嗎?還有那么多信件,自己卻分明一封也沒見著,反而所有人都在自己耳邊說,祖父不喜歡自己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現(xiàn)在想來,又有誰能拿到程府的信件并這么多禮物,再把信件扣下來,禮物玩舊了后又交到顧德忠手里,以顧德忠的名義暢通無阻的送給自己呢? 到得最后,終令顧德忠順理成章的成了絕望中的自己唯一的救贖…… 蘊(yùn)寧抱緊雙臂,只覺如墮冰窟。 察覺到蘊(yùn)寧的異常,程仲不免有些擔(dān)心,忙探手試了下蘊(yùn)寧額頭,又從褡褳里摸出一粒藥丸遞過去: “方才淋了雨,可莫要凍著了才好,快把這丸藥吃了?!?/br> 蘊(yùn)寧聽話的接過藥丸,掰開來吃到嘴里,苦澀之外,竟還有些酸甜的味兒道,一時鼻子越發(fā)酸澀—— 從小到大,但凡是做給自己吃的藥,祖父從來都會想盡法子讓苦味兒淡些,只祖父如何會知道,那個在他疼愛下,即便只是吃了一點(diǎn)苦頭也會哭鬧不休的小丫頭早已不在了,眼前的自己根本就是千瘡百孔,別說這么一粒藥丸,就是一碗黃連擺在面前,都能不皺眉頭的喝下去。 “老爺子,姑娘,前面是公主府,我這車子怕是得停下來了?!庇晏?,車夫一路依著蘊(yùn)寧的指點(diǎn)行來,待抬頭卻瞧見到了一處煊赫的府邸近前,不覺嚇了一跳。 “啊?無妨,無妨。”程仲忙從懷里拿出一張?zhí)舆f過去,“你去交給門房,自會讓咱們進(jìn)去?!?/br> 雖說依著日子推算,長公主的產(chǎn)期應(yīng)該還會需要些時日,可既然到這兒了,還是進(jìn)去看一眼的好。畢竟,長公主眼下已是三十有一,這般年齡孕育孩子,當(dāng)真是頗為兇險(xiǎn)。 那車夫嚇了一跳,心說瞧著車?yán)锏睦项^和小姑娘都尋常的緊,怎么瞧也不像是什么貴人啊,如何能搭上這樣煊赫的門第…… 不想就是這么一猶豫的功夫,后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車夫悚然回頭,卻是一個身穿紅色蟒袍腰系玄色腰帶威風(fēng)凜凜的男子正騎馬而來,即便是瓢潑的大雨和電閃雷鳴都不能減低男子英氣分毫。 瞧見距離公主府不遠(yuǎn)的車子,馬上男子明顯有些奇怪,一勒馬頭: “你們是什么人?怎么敢在這里徘徊?” 車夫嚇得一哆嗦,好險(xiǎn)沒從車上摔下來。虧得程仲掀開帷幔,待得看清冒雨而來的將軍,掀開車帷幔就要下來: “將軍,是我,程仲啊?!?/br> 這位端坐馬上、高大英挺的將軍可不正是長公主的夫君、驃騎大將軍柳興平? 柳興平也認(rèn)出了程仲,神情明顯有些激動: “原來是程老哥,雨太大,你坐好就是?!?/br> 說著一勒馬頭,竟是親自引著程仲坐的車子往府內(nèi)而去。 那車夫明顯嚇得呆了,待得回神,再不敢在車上坐著,忙不迭從車上下來,親自牽著馬車,大氣兒都不敢出的跟在后面。 大將軍回府,早有下人往里面通報(bào),幾人繞過繪有梅蘭竹菊的精美影壁,又穿過幾道月亮門終于到了一處闊大的院落。 遠(yuǎn)遠(yuǎn)的就瞧見滴水檐下正有一個身著正紅鳳尾紋寬松袍服的儀態(tài)雍容的美麗女子,可不正是榮寧長公主? 一眼瞧見一身水汽淋淋的柳興平,長公主有些威嚴(yán)的眉眼頓時柔和下來,向前迎了一步: “這么大的雨,如何還要趕過來?” 嬌嗔中明顯有著掩不住的幸福。 蘊(yùn)寧神情一時有些莫名—— 若說長公主,委實(shí)是令人敬仰的女中英豪。當(dāng)初匈奴兵臨城下,兩國講和,匈奴單于親臨帝都,耀武揚(yáng)威,滿朝文武盡皆息聲,皇上顏面大失之時,唯有長公主挺身而出,直面匈奴單于,甚至親自參與兩國談判,終令匈奴單于占不得半分便宜,鎩羽而歸。 期間公主更是和寒門出身的年輕將軍柳興平暗生情愫。 只可惜匈奴單于懷恨在心之下,聲稱要求親公主,彼時公主以終生不嫁嚴(yán)詞拒絕。 也因此,長公主竟是足足蹉跎了十一年之久,直到北地傳來匈奴單于的死訊,才和柳將軍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是前生,于長公主而言,幸福來得太晚,又結(jié)束的太早。竟是結(jié)婚剛滿三年,就因難產(chǎn)一尸三命。而一代傳奇驃騎將軍柳興平也因此遁入空門,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這會兒瞧見真人,蘊(yùn)寧自然免不了有些唏噓感慨。 瞧見長公主,柳興平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探手?jǐn)v住,臉部冷硬的線條一下柔和下來: “這么大的雨,公主出來做什么?” “我無礙的。”長公主任由柳興平扶著,卻是注目后面披著蓑衣的程仲祖孫倆,“這兩位是……” “是程仲程老哥。”柳興平笑著道,“這么大的雨,難為程老哥家都不回,就趕來府里?!?/br> 語氣間明顯頗為感激。 程仲忙上前: “程仲參見長公主?!?/br> 蘊(yùn)寧也跟著見禮: “見過長公主殿下?!?/br> 聲音似幽谷黃鶯,雨聲里格外清脆悅耳。 看榮寧長公主面露疑惑,程仲忙道: “這是我的小孫女兒,聽說我要回來,就一個人跑到城門口等……” 口中說著,明顯頗有些感慨—— 即便自己信中并沒有寫具體日期,可也說了也就是這幾日,兒子程慶軒真有心的話,怎么也應(yīng)該派人在城門口守著……也就寧姐兒,下那么打的雨還固執(zhí)的守在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