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

    徐渭用手背擦了一下嘴，繞到副駕駛坐進去，“我只是——”徐渭忽然不知道怎么說下去，親人朋友沒有人懂他，徐渭活的很累。他跟周斯易在一起，至少不用扛那些來自家庭倫理的壓力。徐渭是一只鴕鳥，他把頭埋在沙子里?！八懔?，我不想說?！?/br>
    “徐渭。”周斯易拉上車門，發(fā)動汽車開出去，說道，“給你自己一些時間，給你的家人一些時間，我愿意等你?！?/br>
    第47章

    徐渭沉默, 周斯易說, “我一直都在?！?/br>
    “我又不是賴著你?！毙煳监止玖艘宦?。

    周斯易笑笑沒有再接這個話，徐渭的性格, 硬杠是沒有好下場。

    車到小區(qū), 徐渭要下車, 周斯易叫住他。徐渭手握著車門，回頭凝視著周斯易, “還有事么？”

    “想好怎么把謊圓回去?！敝芩挂渍f, “需要我出面，跟我打電話?！?/br>
    誰要你出面！

    徐渭甩上車門, 轉身大步就走。

    周斯易沒有立刻走, 他怕徐渭跟母親吵架, 靠邊停車熄火點了一支煙抬頭看亮著燈的窗戶。徐渭是一張白紙，他太干凈了。

    ————

    徐渭進門探頭往里面看，就看到坐在客廳抱著相冊靜靜發(fā)呆的母親，徐渭放下鑰匙換鞋走過去, “怎么還沒睡？”

    陳玲猝不及防看到徐渭, 連忙抬手抹眼淚, “你怎么又回來了？”

    “跟老板請假?！毙煳甲哌^去抽紙給陳玲擦淚，說道，“哭什么啊？”

    “眼睛里進沙子了?！标惲岚严鄡苑畔?，說道，“你明天有時間么？”

    “怎么了？”徐渭在對面茶幾坐下。

    “我想把你爸送回老家安葬，總不能一直在家。”

    “那我明天請假。”徐渭攬住陳玲的肩膀, 嘆口氣，“我對不起我爸?！?/br>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徐渭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慌亂的不行。母親在icu，父親躺在太平間，徐渭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后事，就先送去火化。

    導致了無法完成進一步取證。

    徐渭他們老家在下面的一個縣，徐渭只知道那個縣的名字，他的記憶里沒有回去過。

    “那你早點睡吧，我查查路線，明天要早起?！?/br>
    “好?！?/br>
    “睡吧?！毙煳颊f，“不要想那么多?！?/br>
    陳玲回房間，徐渭坐在客廳抽了一支煙才回去。洗完澡躺到床上，徐渭拿出手機看著屏幕半晌，打開微信找周斯易的頭像。

    周斯易頭像換了，徐渭心臟驟然跳動飛快，他的頭像是一個背影?；璋档墓庥跋?，一個穿t恤少年坐在鋼琴前。

    徐渭忍不住揚起嘴角，這老東西還挺有情趣。

    他戳開周斯易的微信，在徐渭發(fā)出去信息的同時，一條信息就過來了，“睡了么？”

    徐渭發(fā)的是，你回家了么？

    徐渭拉過枕頭趴在上面，“剛要睡?！?/br>
    一條語音發(fā)過來，徐渭關低音量放到耳邊，聽到周斯易低醇有磁性的嗓音落過來，“想我了？”

    呸！

    徐渭按著手機半晌，打字，“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br>
    “在什么地方？”

    “峽縣?！?/br>
    大約半分鐘，周斯易回復，“你坐車回，別開車，路不好走?！?/br>
    “哦?！?/br>
    “哦什么？聽話?！?/br>
    徐渭伸手關燈，仰面躺下去，徐渭看著手機屏幕許久，打字，“周斯易，你是同性戀么？”

    信息發(fā)出去，徐渭把手機扔到床頭，拉過被子蓋住頭。

    手機鈴聲刺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驚動了徐渭的心，他立刻拉下被子拿起手機接通，周斯易的聲音就落過來，“我是?！?/br>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徐渭抿了抿嘴唇，他嗓子有些干。

    “十六歲?！?/br>
    “只喜歡男的？”

    “嗯。”

    怎么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性取向？徐渭因為周斯易。他看著天花板，半晌后說道，“以后你會結婚生子么？”

    “如果你能生的出來，要個孩子也行?！?/br>
    cao?。。。。。?！

    徐渭：“周斯易你閉嘴吧！”

    “下次做的時候可以不戴套，也許你能懷上。”

    徐渭要掛電話，周斯易的聲音依舊是沉慢，“徐渭，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

    徐渭喉結滾動，他聽到周斯易的聲音，略有些沙啞。

    “性取向是男人，還要拉一個女人毀人一生?！?/br>
    徐渭腦袋嗡的一下，他緊緊握著手機。

    “同性這條路并不好走，但選擇了就要承擔?！敝芩挂渍f，“結婚還能實現(xiàn)，換個國籍到同性婚姻合法的國家登記結婚，生孩子就算了。”

    周斯易是一個全新的思維，他和老貓說的不一樣。

    “人還是得有基本的道德底線?！?/br>
    徐渭沉默。

    “明白了么？”

    “嗯。”徐渭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他喜歡周斯易。

    “早點睡吧?！?/br>
    掛斷電話，徐渭忽然想起來自己原本的問題是什么。周斯易十六歲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他十六歲就開始談戀愛么？

    怎么會知道？

    全被周斯易帶偏了，徐渭捶了下床，覺得有些娘們，就扔下手機躺平。他被周斯易帶到溝里去了，想知道的事周斯易沒有透露絲毫。

    第二天早上八點徐渭就被敲門聲吵醒，他睜開眼迷茫了一會兒立刻應聲，“我起來了。”

    “那我準備你的早餐?！蹦赣H的聲音從外面?zhèn)鬟M來，徐渭跳下床去洗漱。

    脖子上的痕跡已經(jīng)淡了，看不出來什么。

    徐渭套上黑色t恤和牛仔褲出門，母親和阿姨已經(jīng)在餐桌了，他快步過去，母親把一杯蜂蜜水放到徐渭面前，“先喝水。”

    徐渭喝完蜂蜜水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說道，“我查了路線，開車的話四個小時，我們盡快出發(fā)。”

    “嗯?！?/br>
    “我要跟你們一起過去么？”阿姨問。

    “不用?！毙煳颊f，“我可以照顧我媽?！?/br>
    徐渭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飯量巨大，一大盤包子很快就沒了。他喝完豆?jié){，說道，“我借個車，大概九點回來?！?/br>
    “坐客車就行?！?/br>
    “客車要倒兩趟，得七八個小時?！笨蛙嚥蛔吒咚?，徐渭昨天查了路線也是一頭蒙，母親腿腳還不好，太麻煩了。

    “開車太危險?！?/br>
    “沒事?！毙煳汲榧埐磷?，說道，“我很快就回來?！?/br>
    徐渭拿了一把車鑰匙，出門打車直奔白日夢。

    白天的白日夢看起來十分蕭條，徐渭去地下停車場取了越野車，又打電話給劉經(jīng)理。

    “有事？”

    “我想請兩天假?！?/br>
    “好，可以?！眲⒔?jīng)理說，“你忙去吧?！?/br>
    老板娘要請假，誰敢不準？

    徐渭掛斷電話，開車到家還不到九點，他打開后備箱檢查怕周斯易有遺漏的東西，被母親發(fā)現(xiàn)又是腥風血雨?，F(xiàn)在他們都是鴕鳥，把腦袋埋在沙子里不面對現(xiàn)實，假裝什么都沒有。

    后備箱倒是干凈，徐渭把車里的香水收起來，這才轉身上樓。

    母親已經(jīng)準備好了，懷里抱著父親的骨灰盒。徐渭看著心里有些酸，以前出行都是父親開車，他和母親什么事都不用管。

    以后，他沒有父親了。

    徐渭接過骨灰盒，阿姨推著母親進電梯。

    徐渭忍下眼淚，他不能哭，他是家里的頂梁柱。徐渭把父親放到后排座位上，又抱母親上車，“小心點?！?/br>
    陳玲看著方向盤上的汽車logo，太陽xue跳著疼，幾百萬的豪車，徐渭什么朋友這么大方？估計還是那個老板的。

    徐渭把輪椅和行李放到后備箱，繞到駕駛座坐進去，手機叮的一聲響，徐渭拿起來看到老貓發(fā)過來的一個截圖?！澳阌稚蠠崴蚜??！?/br>
    徐渭打開截圖看到天使少年的字樣，蹙眉，什么鬼？

    拉上安全帶，徐渭打開微博看到第一條就是墮入人間的天使，一張精修的照片。徐渭看著這個照片有種特別詭異的感覺，照片里的人是他。白日夢的舞臺，黑色的鋼琴，光束從頭頂落下。白襯衣的少年坐在鋼琴前，安靜又美好。

    徐渭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么好看，這種感覺太奇怪了，這種好看讓人覺得不真實。

    “徐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