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你看,突如其來的幸福背后,指不定藏著多大的傷痛,所以她害怕。 面對周政爍,她就是那個日日渴盼糖果,癡癡仰望的小女孩,她想要,她喜歡,她深切地愛著,可是不是送到她面前,她就能安然接下來,因為知道,那糖果,原本不該給她吃。 “我原本不明白,現(xiàn)在明白了,可對一個……”時夏苦笑了聲,“對一個身體狀況糟糕的人來說,顯得實在有些殘忍?!?/br> 她是個凡人,看不開,也難以釋懷。 秦成昊咧著嘴,撐開唇角,任冷空氣打著牙齒,讓自己的大腦有片刻的清醒,“我知道,這很殘忍。” 他也明白,很多事情是努力了也沒有結(jié)果的,傷心和痛苦總是會比快樂來得更兇猛,可他始終覺得,至少努力過,即便結(jié)果不如意,那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了,他知道時夏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她害怕有一天自己回天乏力,害怕周政爍一點一點看著她死亡。 那對他或者對她來說,都是一件殘忍的事。 “但是,你從阿政的角度出發(fā)想一想,如果他快要死了,你希望他怎么做?”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正常更新,明天補更哦~ 第33章 “我去阿政那邊看看,你好好休息?!?/br> “嗯, 再見, 你路上小心?!?/br> 時夏裹了裹外套, 轉(zhuǎn)身往酒店里去。 風很冷, 透心一樣涼, 胸口那里空蕩蕩的,仿佛置身冰原荒地, 渾身被風刀穿透。 她有些怔忪,發(fā)著呆。 前臺叫了她兩聲她才聽見, 扭過頭去看的時候, 對方重復了一句, “時小姐, 這里有您一個包裹,請簽收一下!” 時夏眼皮跳了跳, “哦”了聲, “抱歉,剛剛在走神。” “您看起來不太舒服, 需要幫助嗎?” 時夏搖搖頭, “謝謝,我沒事?!?/br> 她只是,有些無措。 時夏回了房間才拆開,是一些資料的打印件,都是英文,她英文向來不太好, 看大幅文字本就吃力,更何況全是專業(yè)術(shù)語,她瞧了幾眼,就放到一邊了。 還有一封手寫的信件,落款是江瀾,她沒拆,不敢。 她去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里,看著眼前氤氳的熱氣發(fā)呆。 江瀾是江余的姑媽,畢業(yè)于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醫(yī)學院,主攻神經(jīng)外科,眾所周知,神經(jīng)外科的手術(shù)復雜而精細,對醫(yī)生的要求很高,江瀾的手不慎受過傷,所以就告別了手術(shù)臺,后來依舊放不下自己的專業(yè),回江城開了一家私人醫(yī)院。 江余去學醫(yī),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姑媽的影響。 “夏夏,你的情況很復雜,我想我?guī)筒坏侥悖贿^我可以問問導師的意見,他是這方面的專家?!睍r夏去拜訪她的時候,她是這樣說的。 時夏“嗯”了聲,“都好?!?/br> “我還是勸你盡快入院,這樣方便監(jiān)控病情?!?/br> 她愣了很久,繼而笑了,“還是不要了!如果這是我最后的日子,我不想在醫(yī)院里度過。而且我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不舒服的?!?/br> 江瀾有些擔心地看著她,“你啊,還是個孩子?!?/br> “天真嗎?” “執(zhí)拗。” “是嗎?” “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情況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苯瓖拱参克?。 時夏只是點了點頭,可心里卻不敢抱太大希望,怕會失望。 時夏窩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如果是最糟糕的結(jié)果,該怎么樣? 她不知道,其實對死亡她沒有丁點概念,從小到大活得平穩(wěn)順遂,所以總覺得自己總有結(jié)婚生子的時候,然后逐漸步入垂暮,直至死亡。 像大多數(shù)人一生所過的那樣,沒有什么大的作為,也不會有太大的挫折。 而天災人禍,是她從未準備過的突發(fā)狀況。 記得初中時候,老師布置一篇作文,題目是:假如生命只剩下一天,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交上去的作文千奇百怪,笑料百出。 “我想跟隔壁班的那個最漂亮的女孩兒說我喜歡她。” “花光我所有的錢?!?/br> “和爸媽大吵一架,然后告訴他們,我討厭他們?!?/br> “偷親我同桌。” “吃很多好吃的?!?/br> …… 老師點評的時候說了句很傷感的話,時夏當時并不理解,只是這會兒,才忽然覺得那話里透著多大的絕望,她說:“你們還都是孩子,這題目給你們寫,也的確難為了。” 她給他們講,說:“前幾日我爸爸去世,去世前在醫(yī)院待了大約三個月的時間,癌癥晚期,醫(yī)生說回天乏力,沒幾日可活了,讓家屬好好準備,我請了長假,陪在他身邊。我哥哥說,到了這時候,爸爸想做什么就讓他做吧!別忤他的意,我問好,有天爸爸精神看起來很好我就說,爸爸,今天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啊?他想了很久,看著窗外發(fā)呆,最后只說,我想出去曬曬太陽。那一刻,我眼淚唰就掉了下來?!?/br> 曬太陽是件多簡單的事?為什么老師要哭??! 我們從小到大都被教導人固有一死,為什么死亡來臨卻一定要哭哭啼啼呢? 只剩下很短的時間可活了,為什么不做些更有意義的事呢?反而只去曬太陽…… 時夏那時候是這樣想。 而如今回憶那段對話,她的眼淚也控制不住似的,一顆一顆往外滾落。 時夏抱著自己的膝蓋,整個縮在沙發(fā)上,只開了小燈,屋里顯得昏暗,窗外是雪色映照下的微白,這樣安靜的夜色給了她一種莫大的安慰。 過了好久,她才慢慢抬起了頭,深吸一口氣,把信封拆開了。 夏夏: 見信如唔。 這段時間沒有聯(lián)系你,是害怕我的安慰會給你帶來負擔,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堅強而獨立的女孩,不喜歡給任何一個人帶來麻煩。 我還是希望,你偶爾可以軟弱一點點,我不是你的親人,但我很愛你,江余也很愛你,我哥哥和嫂子也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 我那天問你,你是否和別人談論過你的病情,你的回答是沒有,我沒敢問為什么,但也大概猜得到,夏夏,痛苦是可以分擔的,不要總是埋在心里,你應該明白,我們都愿意擁抱你。 我把病情分析的資料復印了一份給你,怎么說呢,情況不算很樂觀,但也完全不能算糟糕。 很不幸的是,即便是聯(lián)系了我的導師,我們依舊沒能找到發(fā)病機制,也就是目前還無法確定你的病是如何來的,按照現(xiàn)有的醫(yī)學條件,我們甚至無法給你的病命名。 但同時也算幸運的是,我們至今沒找到病因,也就是說,可能這個病,并不會帶來太大的危害,誰說的準呢?畢竟你現(xiàn)在,并沒有什么突出的癥狀,不是嗎?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可以去一趟加州,我的導師很想見見你,他說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病,而且面對面接觸,他才能更好地判斷病情。 我想,這也是個機會。 聽江余說,你交了男朋友,哪天可以介紹我們認識一下。不知道你有沒有告訴他你的病情,我個人覺得,還是有必要告知一下,無論他是接受還是不接受,他都有知道的權(quán)利,你說呢? 祝安好,姑姑希望你能幸福。 姑,江瀾留。 時夏很少見到手寫的信件了,想來是要以這種方式給她一點兒溫暖和鼓勵。 時夏把信折好,夾在床頭的書里,發(fā)了會兒呆,然后換衣服,出了門。 外面風雪依舊,時夏扣上耳機,撥了江瀾的電話,“江瀾姑姑,我想去一趟加州……” 這一場戲是外景,在江城陂陀山,早些時候就看好場地了,劇組的人傍晚帶著器材過去,還是磨了不少時間。 夜晚風雪格外冷,所有人都是縮著膀子,感覺呵出去的氣再撲到臉上仿佛已經(jīng)結(jié)冰了。 阿梅也跟著過去了,期間一直跟周政爍道著歉,“真不好意思周老師,你腿受著傷還讓你這樣來回跑。實在是這天氣難得,我們自己做景,做不出來這樣效果好的?!?/br> “不礙事,腿傷本就不嚴重,走路都沒有什么問題,今天這場戲也沒有太激烈的動作,我抗得住。” 其實還好,相比于其他人,他算是最輕松的了,幾個身嬌體弱的女演員都在幫忙搬東西,卻不讓他插丁點兒手。秦成昊把他助理也帶來了,這會兒小許跟著他,照顧他的一切,他除了走幾步山路,也實在沒什么稱得上辛苦的事了。 安置差不多的時候,秦成昊接了個電話,是時夏打過來的,問他們這會兒在哪,以及周政爍的腿怎么樣。他笑著說:“一切都好,不用擔心?!?/br> 那邊時夏“嗯”了一聲,“你看著他點兒,他一工作就沒個輕重?!币稽c兒都不愛惜自己身體。 掛了電話,周政爍偏過頭來問,“時夏嗎?” “你怎么知道?”他頗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統(tǒng)共就說了兩句話,怎么就猜出來的。 周政爍勾了勾唇角,“直覺?!?/br> “嘁!” 雪特別大,現(xiàn)場布置很不容易,光是調(diào)光都調(diào)了一個小時,演員們裹著長羽絨服捧著劇本在對戲,有人試圖生火,但雪太大了,最終只能放棄。 怕冷的女主角凍得嘴唇青紫,本來就瘦,看起來更是可憐了。 她的助理拿著暖手充電兩用的球形充電寶給她握著。 但畢竟是室外,聊勝于無罷了。 “周師兄,你腿怎么樣???”她放下了劇本,哆嗦著問周政爍,“感覺你真的很辛苦誒,而且,我覺得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br> 周政爍“哦?”了一聲,“怎么不一樣?” “以前總覺得你很高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甚至不敢說話,特別緊張,腿肚子直轉(zhuǎn)筋?!?/br> 周政爍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會罵人?!?/br> 女主靦腆一笑,“現(xiàn)在是不怕了?!?/br> 周政爍點點頭,很淡地笑著,另外一個年輕演員也膽大了些,問了自己這段時間最想問的一個問題:“周老師,這段時間緋聞鬧那么兇,你怎么不解釋一下啊,我看著都生氣,有些媒體真是妖魔鬼怪,謊話編得離譜,偏偏還有人信?!?/br> 周政爍微微蹙了下眉頭,邊兒上人頓時以為他不悅,一個個臉色都要沉下來了,他卻只是一偏頭,“是很過分,我只是想等風頭過一過,時夏她畢竟是圈外人,這時候風口浪尖,我怕她受傷害?!?/br> “也是,不過我覺得,您什么時候公開戀情都不會缺乏熱度,這局面很難避免啊。” 周政爍笑了笑,“我盡力而為?!?/br> 女主突然往后面一指,“天哪,那是編劇嗎?我沒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