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屋子里干干凈凈的,就連她以前常放在壁柜上收納盒的幾根發(fā)繩都仔細(xì)收拾了。 他邊找邊蹙眉,心口發(fā)悶,仿佛那里缺了一塊。 這屋子到處是她的印記,她以為把東西都收起來就能抹去嗎? 她刻在他心上,骨頭縫里,她以為能抹去嗎? 秦成昊跟在他身后,到處看著,或許是意識在作祟,總覺得這里比周政爍任何一處房子都充滿人氣。其實周政爍并不常在這里住,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也不喜歡給她太大壓力,他在家,她總會推掉所有事情陪他,小心翼翼,亦步亦趨。 他不喜歡她這樣。 秦成昊還是第一次來這邊,每次就算到樓下,周政爍都會讓他離開,“她害怕見生人。” 自己算生人嗎?秦成昊不止一次抗議過,可到底也抵不過重色輕友的人的固執(zhí)。 他沒少調(diào)侃他金屋藏嬌,周政爍從不反駁,甚至圈內(nèi)人都知道他有一個不示人的女友,為她揮金如土,為她一個人折腰。 其實秦成昊從始至終都反對周政爍和時夏在一起,不是覺得她配不上他,只是覺得時夏是個太固執(zhí)太有原則的人,她有厚厚的心墻,就算是周政爍,也很難進(jìn)去。 但周政爍如今,差不多已經(jīng)是執(zhí)迷不悔了。 他都懶得勸他了,有時候甚至恨不得在背后推一把,這兩人墨跡的,連他一個旁觀者都覺得焦急。 這房子很大,足足有上千平,一半露天,有一個蝶形的游泳池,從觀景臺往下看,星星點點的燈光仿佛銀河般閃耀,清冷的余暉投射進(jìn)眼底,莫名讓人覺得這夜寒涼,只暖房里的螢火燈微微閃爍,透出一點兒暖意,讓人不至于覺得太過陰寒。 “說實話,你真的不會哄女孩子,這么大一個房子,實在不適合一個人住?!?/br> 他說著,拉開隔門往里去,周政爍正擼著袖子把一個個紙箱從儲物間搬出來,蹲下身仔細(xì)拆開了。 “干嘛呢!”秦成昊走過去,彎腰把上面的便簽紙撕下了,“待扔?” 字跡娟秀,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 再往箱子里看,滿滿都是女孩子用的東西,人家都費力收起來了,他還要再費力扒出來。 “太悶sao了你,告訴她你不想她離開,就這么難?” 難?不難,只是——“只怕她逃得更快?!敝苷q從未遇見過如此棘手的事,不能逼太緊,又不忍放手,困頓著,煎熬著,抓著那點兒微末的幸福當(dāng)蜜糖,甘之如飴。 “你呀,就是太硬,適當(dāng)示點兒弱,時夏她多善良,肯定看不得你生病受傷難過?!?/br> “是嗎?” “肯定啊,女人就是心腸軟,你看上次你急性腸胃炎,她連夜飛去上海,你自己說,那次在上海那幾天,你們是不是比之前要親近?” 周政爍沉吟片刻,“是有一點?!?/br> “我看啊,你就裝個病,發(fā)個通稿說自己身體抱恙,暫時閉關(guān),不用你去找她,她自己就回來了?!?/br> 周政爍瞥他一眼,“什么餿主意?!?/br> “招不嫌爛,有用就行。” 周政爍懶得理會他的聒噪,只把箱子里的東西一個個拿出來,粉色的筆記本,帶兔耳朵的棉拖,幾支筆,他給她買的大熊,睡衣,紙塑,小陶人,發(fā)繩,瑜伽墊……亂七八糟,竟有幾大箱的東西,他憑著記憶,把那些東西都物歸原位。 然后環(huán)顧四周,終于,順眼了。 他滿意地坐下來,電視里正是大漠黃沙,他騎著戰(zhàn)馬呼嘯而過,那個鏡頭很簡單,但足足拍攝了三個小時,導(dǎo)演是個很追求完美的人,那場戲要拍出萬馬奔騰的氣勢,又不愿意用合成鏡頭,是一個切切實實的長鏡拉過去的,摻不得一點假。 他記得自己那天從馬上掉下來,腿痛得失去了知覺,以為自己腿骨折了,還好,只是些外傷,但留了一個手掌長的傷疤。 他從未想過要她知道,她性子軟,愛瞎擔(dān)心,這些事情他都是能瞞則瞞。 可時夏還是不小心看見,那時候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留下一個長長的蜿蜒的粉色印子,她拿祛疤的藥膏仔仔細(xì)細(xì)給他涂著,小心翼翼,仿佛怕觸痛他似的,“你們做演員的,真是辛苦?!?/br> 他淡聲說著,“哪一行都不容易?!笨此酒鸬拿碱^,忍不住低聲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皮外傷。” 她心疼看著,“會留疤吧?” “可能吧!我還好,如果是女明星,可能會麻煩一些?!?/br> 周政爍想起那時時夏的反應(yīng),忽然覺得,秦成昊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其實可以不要那么硬。 周政爍三個字因為《將軍》首播,增加了十萬條的話題量,不少媒體預(yù)言,這次周政爍要大爆。 只是天還未亮的時候,周政爍就接到秦成昊的電話,不是恭喜他首戰(zhàn)告捷,而是劈頭蓋臉一句,“好像有人要搞你,不知道誰放出來的酒店開房照片,是你和時夏的?!?/br> 秦成昊發(fā)了圖片過去,周政爍接收后盯著看了會兒,照片是幾個月前的了,不是新的,他眉頭微蹙,“去查一下?!?/br> “已經(jīng)在查了?!氵€是通知一下時夏吧!畢竟她是當(dāng)事人?!鼻爻申幌?,也算給兩個人一個緩和的機會了。 周政爍掛了秦成昊電話后,先去網(wǎng)上看了下各大主流報導(dǎo),還算口下留情,沒有過多發(fā)散,但一些小媒體已經(jīng)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心,開始肆無忌憚地猜測加詆毀了。 言辭惡劣,不忍目睹。 周政爍經(jīng)歷過太多毫無理由的抹黑,可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憤怒。 有人戳到了他的軟肋。 時夏早班飛機,凌晨四點就走了,她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喬薇有打電話過來,說:“周政爍出事了。” 時夏垂目,“薇薇,我現(xiàn)在不想聽他的話題,他的事他能自己解決好,我也忙不上什么忙?!?/br> 喬薇還想再說些什么,可時夏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周政爍打了十幾通電話,都是關(guān)機,他莫名有種不好的感覺,心臟好像驀然被人整個挖空一樣的感覺。 時夏下飛機的時候是上午十點,一開機,十幾通電話涌進(jìn)來,全是周政爍的,她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心口已開始發(fā)緊,幾乎立馬撥了電話過去,“怎么了?” 周政爍聲音有些喑啞,沉著嗓子問她,“你在哪?” 時夏抬頭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機場大廳,低聲說:“我剛到江城。” “不是說好……我去送你嗎?” 時夏聽出他聲音里的緊繃,大約是生氣了,她輕輕嘆口氣,“凌晨走的,不想打擾你?!?/br> “時夏……” “嗯?” “算我求你,最近不要去醫(yī)院。” 第8章 在雇傭關(guān)系中 8. 這世界形形□□的謊言和欺騙,繽紛復(fù)雜的信息洪流協(xié)裹著蕓蕓眾生往前走,明星也好,普通人也罷,都不過是這渺茫紅塵中的一粒,眾口鑠金,百口莫辯。 而周政爍也沒想去辯駁。 半真半假的模棱兩可的緋聞,最惡毒,它總能激起圍觀者無窮的惡的想象力。 緋聞剛出來的時候,只有三張模糊的圖片,勉強能看清楚里面的人是周政爍,至于時夏,只有一個模糊的側(cè)臉,她不是圈內(nèi)人,恐怕也沒人認(rèn)得出來。 秦成昊說:“不用急著澄清,接下來肯定還有料。” 果然,沒幾個小時,視頻就流出來了,視頻里周政爍下車時摟著時夏親了下額頭。 周政爍出道這么多年,一直潔身自好,幾乎沒有桃色新聞,突然就爆出來一個緋聞,還是這么敏感的時間點,怎么看都像是有備而來。 ——天哪,果然越禁欲越放蕩。 ——早先就聽圈內(nèi)好友說過,周政爍在外面養(yǎng)了個小情人,沒想到是真的。 ——我不信,說不定是圈外女友呢?無論如何我都相信哥哥的人品。 ——三觀崩塌,三張圖,明顯是女方先去開的房,然后周政爍再進(jìn)去的,如果不是有他們從車上一起下來的照片,估計沒人能看出來兩個人是一起的,這么費力避人耳目,正常男女關(guān)系,需要這樣? ——本來看圖片我還以為又是媒體瞎jb寫,可看完視頻我再也無法騙自己了,傷心,取關(guān)! ——什么路人偶遇,現(xiàn)在路人都很牛叉哦,出門帶單反的?瞧這照片,一看就不是普通手機的后置鏡頭,偽裝都不會偽裝的像一點兒,還好意思冒充路人。 ——離作品近一點,離私生活遠(yuǎn)一點兒。 ——我知道這個地方,愛新路北段那邊的酒店,門口的紅白機器人是去年兒童節(jié)活動是擺放的,放了三個多月被玩兒壞了,然后就撤走了,所以這圖肯定是去年的呀!藏了這么久才放出來,不覺得奇怪嗎? 這些言論無限循環(huán)變體,也不知道這些人都這么激動做什么,秦成昊合上電腦,掐了下眉心,“跟時夏那邊聯(lián)系了嗎?” 周政爍“嗯”了一聲,靠在辦公桌上,隔壁套間里坐著公司一整個公關(guān)團隊,正在激烈地討論著,老板幾乎是捏著秦成昊的耳朵問,“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女朋友嗎?怎么鬧成這樣。” 這種小道消息的新聞,按說不會冒頭冒得這么聲勢浩大煞有其事,可現(xiàn)在幾乎是人盡皆知了。 周政爍兩年前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掛在嘉行影視公司的旗下,很多事都是工作室自己來運作,只是這次事明顯有些大,公司也按耐不住要插手。 不單單是個緋聞問題,背后明顯有人為cao縱痕跡。 秦成昊幾次張嘴,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最后只說:“分手了……也不是……誒,鬧別扭呢!”他最后終于找到了合適的說辭。 “不會是那個女人趁機要炒作吧?” 秦成昊和周政爍幾乎是同時開口,“不可能!” 秦成昊兀自嘟囔,“她要是有這心眼兒就好了,我不用阿政整天跟在她屁股后來cao心來cao心去,生怕她被人賣了自己還幫著數(shù)錢?!?/br> 他看了周政爍一眼,“所以方案一pass,這時候曝出來說他們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不合適,阿政他也不會同意的。而且關(guān)鍵是,以我從業(yè)多年的經(jīng)驗來看,后續(xù)肯定還有料,我們急著澄清,肯定正中人下懷……” 七嘴八舌談?wù)摿税胩欤詈鬀Q定怎樣,周政爍也沒仔細(xì)去聽,只低著頭盯著手機,想起上午那通電話,他說:“算我求你,最近別去醫(yī)院?!?/br> 她還沒回答。 冗長又復(fù)雜的會議結(jié)束了,秦成昊在耳邊嘰嘰喳喳說著他對整件事情的分析,他聽著,又好像沒聽,魂魄離體一樣,表情麻木。 “滴”的一聲,是短信進(jìn)來的聲音,他才仿佛終于回過神來,低頭去看,果然是她。 “我去醫(yī)院的時候會小心,你放心好了。網(wǎng)上的新聞我看了,似乎沒什么實質(zhì)的內(nèi)容,你應(yīng)該能處理,說我是meimei也好,親戚家小孩也好,應(yīng)該都可以吧?我不是圈內(nèi)人,應(yīng)該好辦,我就不cao心了。你以后記得按時吃飯,好好把胃養(yǎng)一養(yǎng)。以后就各自別過了,祝好?!?/br> 那么長一段話,他一字一字看過去,眉頭卻越蹙越緊。 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充斥在腦海,他幾乎是立刻撥電話過去。 但提示已關(guān)機。 下午的時候,再打已經(jīng)是空號。 “如果一個女人執(zhí)意要離開你,你攔不住的。”秦成昊說。 “那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