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璟碰了一鼻子灰，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一陣亂抖：“啊啊啊?。?！”

    祈遇伸出腦袋，“怎么了這是？間歇性腦抽風？”

    “滾蛋?！庇Z砸他一個枕頭。

    祈遇接住，反手又丟回去，“咱們第二階段的進度保持得還不錯，如果沒有意外，下周就能出報告給資方過目。對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思路嗎？”

    迎璟凝回精神，談起正事思路清晰：“我們的程序已經(jīng)進行了一半，分組成部分的靜態(tài)、動態(tài)、邏輯關系都還算兼顧，基本完成了連續(xù)系統(tǒng)模型的要求，第三個階段，我想往狀態(tài)變量上試試，看能否測試出航天器在離散時間點上的性能變化。等著一系列的過程都得到驗證，我還想讓我們的設計，不僅能夠進行仿真實驗，也能夠進行數(shù)據(jù)處理，以及分析驗證。”

    祈遇驚呼：“那就是一個完整的軟件系統(tǒng)了啊?！?/br>
    迎璟很平靜：“我就是要做出一個完整的虛擬體系?！?/br>
    祈遇：“如果真的能成功，我們還可以——”

    “申請專利！”

    “申請專利?！?/br>
    兩人異口同聲。只不過迎璟的語氣更加淡定。

    祈遇整個人都興奮了，“有沒有可能……”

    “當然有可能?！?/br>
    沒等祈遇把話說囫圇，迎璟就猜到了他要說什么，答得擲地有聲：“當然。”

    仿真模擬技術在航空領域的應用，廣泛而又具有暢想空間——宇宙飛船的升空，星球的探測，新一代航天器的發(fā)射升空。這些看起來遙不可及的東西，終有一天會實現(xiàn)。

    就像幾十年前，誰曾料想，無人機、無人汽車在如今科技領域的廣泛運用。這些高尖精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才是一個國家真正的命門所在。

    恢弘、壯烈、熱血。

    艱辛、漫長、崎嶇。

    迎璟閉上眼睛，他腦海里那一幅畫，或許有一天，也會變得波瀾壯闊。充滿未知，但不去做，就永遠是個未知數(shù)。他喜歡現(xiàn)在的自己，勤奮、努力、有動力。

    到最后，那幅畫堅硬的線條慢慢隱退、柔軟，勾勒出了一枝白玫瑰。

    迎璟小心翼翼地揣著這支玫瑰，也不知道那個人，什么時候可以聞見花香，親一親他的花蕊。

    迎璟又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看著置頂?shù)某鯇?。連著十來天，他們的對話框都是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長篇大論的進度匯報，有時實在忍不住了，問她，在干什么？

    初寧要么不回。要么就是過了一天才回兩個字，開會。

    迎璟怕她又要忙，幾乎秒速打字——這么忙嗎？

    你什么時候有空？

    喂，想不想吃火鍋啊？

    最后。

    ……好吧，你注意身體……

    迎璟的落寞全寫在了這串感嘆號里。

    上次在花店買的那支白玫瑰，還擱在書桌上。只不過已經(jīng)成了干花，他也一直沒有丟。迎璟摸了摸它的頭，小聲說：“今年運氣不太好，快要過年了，明年，會好起來的，對吧……她也會喜歡我一點的，對吧……”

    一學期快要收官，再過一個多禮拜就要放寒假了。

    迎璟在周末的時候，整理好了項目二期的匯報材料，只差做個ppt就圓滿。團隊成員都很高興，假期在即，項目也順利，總之這一學期，學到了很多新知識，嘗試了很多新事物，大伙兒元氣滿滿！

    迎璟還像模像樣地開了個總結會，特別對張懷玉提出表揚：“你太細心了，很多次測試的問題都是你梳理發(fā)現(xiàn)的。”

    周圓率先鼓起了掌：“好好好！”

    祈遇和萬鵬鵬亦對她豎起大拇指。

    張懷玉也不謙虛，大方接受，笑著說：“怎么樣老大，當初把我招進隊伍，是正確的選擇吧？”

    迎璟也笑，“太正確了?！彼肓讼?，誠懇反思：“第一次做項目，我有太多不足，很多事情，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帶著私心去考慮問題。有失客觀，這其實很不好。在此，我也向大家道個歉?！?/br>
    迎璟很鄭重地起身，鞠了一躬。

    團員們自發(fā)鼓掌，周圓吶喊：“小璟你棒棒的！”

    迎璟伸出右手，“不，是我們很棒?！?/br>
    “對?！?/br>
    “大家都棒?！?/br>
    五個人的手，一個接一個地疊加在迎璟的手背。

    “祝我們越來越好?！逼碛稣f。

    “3——2——1——越來越好！耶！”

    今天陽光燦爛，窗外天藍云凈，乍一看，不像嚴寒冬日，而是春光明媚。

    彼時當年少。

    莫負好時光。

    接著又聊了一會各自的想法。各抒己見后，迎璟記下了幾個不錯的idea，祈遇也提醒他：“項目三期的資金寧總那里什么時候撥下來？等下學期開學，一些實驗機組要重新采購。”

    迎璟：“等張懷玉這邊的最后一項數(shù)據(jù)出來，我晚上完善報告，明天就去匯報。順利的話，應該放假前就能到位?！?/br>
    祈遇放了心，“那就好。”

    半小時后，散會。

    張懷玉還得留下來，她手上還有一組模擬氣候變化的實驗數(shù)據(jù)沒完成。迎璟臨時被栗舟山叫去有事兒，不能陪她一塊。

    “沒關系，我一個人也可以的?！睆垜延褡屗残?，“大概三小時就能出數(shù)據(jù)，我會第一時間發(fā)給你?！?/br>
    迎璟點頭，“好，那就辛苦你了。”

    “哼，這么官腔。明天請我喝熱奶茶。我要加五塊錢的堅果，大杯！”張懷玉歪著腦袋，特別嚴肅。

    “呵呵，行?！庇Z走到門口又停住，探進腦袋，囑咐道：“那個，你記得關電源啊，注意一下安全?！?/br>
    張懷玉比了個ok的手勢，然后嫌棄地直搖手，示意他快走。

    迎璟帶上門。

    栗舟山在西南邊的教務樓，給了他一摞資料，“英文能看？”

    迎璟粗略翻了翻，全是國外文獻，他跟撿到寶貝似的，爽聲：“能！”

    “行，拿走。”栗舟山小胡子一蹬，“假期也別偷懶，玩物喪志。”

    迎璟小雞啄米直點頭，抱著一堆寶貝屁顛顛地回了宿舍。隨便揀了一份來看，津津有味的看到寢室熄燈。他沉浸在知識帶來的滿足感里，沉甸甸的好心情。連帶著初寧的冷漠，都變得沒那么擾人心憂了。

    迎璟計劃著，明天下午去一趟她公司，跟她匯報進度，順便在資金授權書上簽個字兒。

    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約她吃個晚飯。

    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都快美翻了。

    沒美多久，就被驟響的手機打斷。大晚上的，鈴聲實在詭異，迎璟按下一瞬的心跳，看了眼，是張懷玉來電。

    ok，實驗數(shù)據(jù)出來了！

    這一天簡直完美！

    迎璟按下接聽，“是不是數(shù)據(jù)……”

    那頭確是慘烈的哭聲，張懷玉哭得直抽抽：“出事了！實驗室出事了！”

    迎璟腦袋一炸，鎮(zhèn)定?。骸皠e慌，你慢點說。”

    然而張懷玉根本就不上氣。迎璟呵斥：“不許哭！”

    “嗚嗚嗚……實驗室……機組設備燒掉了……線路短路……說是沒、沒拔插頭……可是我，走的時候，明明檢查過的……”

    斷斷續(xù)續(xù)里，迎璟聽清了大概，他心里一沉，顫著聲音問：“燒了多少?！?/br>
    張懷玉念了一大串，迎璟越聽越耳鳴。

    這個實驗室是華北地區(qū)的高校里，唯一一個被評級為國家級虛擬仿真技術研制的實驗室。

    里面不止是常規(guī)的計算機設備這么簡單，還有模擬發(fā)射臺、航空發(fā)動機的超仿真模型，這些東西，不能用錢來衡量，凝聚當中的科學技術已經(jīng)上升到機密級別。

    迎璟摳著自己的大腿，強逼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他問：“你出來時，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張懷玉哭著說：“沒有。”

    這點迎璟相信，她本來就是一個心細嚴謹之人。

    再問：“那你有沒有碰到什么人？”

    抽抽涕涕：“……沒、沒有……啊，不對，我，我想起來了?！?/br>
    “怎么？”

    “我在實驗的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路上碰到了羅佳，他還、還問我去干嗎……嗚嗚嗚……學校說要調(diào)查，要追責，嗚……因為我們是最后一個用實驗室的，我剛剛還聽、聽見主任在給寧競投資的人打電話……”

    迎璟如墜冰窟。

    完了！

    完了……

    這邊電話還沒講完，手機突然提示，您有158xxx的號碼來電，是否接聽。

    迎璟拿開屏幕一看——

    初寧來電。

    第33章 示弱

    迎璟深吸一口氣，肺熱跟火一樣往他喉嚨眼冒。

    他按下接聽, 然后閉眼, 甚至模擬出她開口的第一句話。

    一定是憤怒的, 失望的, 決絕的。

    但電話那頭意外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