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我回來那日前一晚,佟衛(wèi)還提議讓你我,修遠,五殿下,咱們五結義呢?!?/br> “結了嗎?” “沒,五殿下年紀最小,鬧脾氣要做四哥,讓我做老五,那我肯定不愿意啊,他年紀比我小,這不是胡鬧嗎?” 姜鈺又把京中的一些事說給他聽,章景明也把到晉陽的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事說給姜鈺聽,二人都有些感慨。 明明分別連一年都不到,一切,卻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晉陽王府門口站著一群人,前面站著的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其中一個一臉焦急的巴望著,一瞧見姜鈺的車隊便面露欣喜的對著姜鈺的馬跑了過來。 “長兄,長兄?!?/br> 身穿黑色窄袖衣裳的少年一邊跑,一邊揮手,姜鈺手握韁繩停了馬,那少年微微喘著氣,笑著行禮:“長兄一路辛苦了?!?/br> 姜鈺翻身下馬,少年直接向她撲了過來,雙手環(huán)在她的腰上,姜鈺摸摸他的頭:“阿勛長高了。” 少年正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姜勛。 姜勛松開她,另一個少年也上前行禮:“長兄。” 他面無表情,明顯并不歡喜姜鈺回來。 姜鈺頷首,少年是張側妃所出的二公子姜皓,一直想要取代姜鈺的世子之位,自是不歡喜姜鈺回來。 姜勛直接領著姜鈺去了晉陽王妃的院子,得知母妃并無大礙,姜鈺松了口氣。 姜鈺到了檐下就聽到晉陽王妃的咳嗽聲,姜鈺心里一緊,邁步跑了進去,屋內晉陽王妃半歪在床上,面色蠟黃,丫鬟正圍著伺候她喝藥,她捂著嘴不停的咳嗽,姜鈺喉嚨酸痛,她并未注意到姜鈺,姜勛提醒道:“母妃,你看誰回來了?!?/br> 她這才扭頭向外看,丫鬟替姜鈺挑開簾子,姜鈺喚了聲母妃,便走過去跪在床前。 晉陽王妃笑著點頭,眼中帶著淚花:“回來就好?!?/br> 她對著姜鈺招手,姜鈺膝行上前,晉陽王妃摸上她的臉,上下細細打量她,見她臉上的圓嘟嘟的嬰兒肥不見了,拍了拍她的肩頭,嘟囔道:“瘦了。” 姜鈺扯了扯嘴角,控制不住眼淚向下掉:“瘦些才好看?!?/br> 屋內的丫鬟紛紛退出去,姜鈺坐在床上,手里端著瓷碗伺候晉陽王妃吃藥,看她眼角細紋,比她走時老了十歲不止的樣子,晉陽王妃喝了藥,拉著姜鈺的手說她對不起她。 姜鈺知道她的意思是把她假扮男子的事,寬慰道:“母妃,我在京城這些年過的挺好的,并沒有想象的艱難?!?/br> 晉陽王妃道:“母妃的阿鈺長大了?!?/br> 她身上不舒服,喝了藥就犯困,姜鈺扶著她躺下,替她掖了被子。 晉陽王妃道:“去看看你父王吧?!?/br> 她回來就在晉陽王妃的院子里待著,還沒見到晉陽王呢。 想到晉陽王,姜鈺心情有些復雜,在她看了她父王一直都是個懦弱的男人,只知享受祖宗留下的基業(yè),躺在側妃的床上逞英雄,被動的挨打,萬沒想到,他連造反的膽子都有。 對于這個父王,姜鈺真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從小到大,父王對她說過最多的就是讓讓姜皓,姜皓是弟弟,讓她不許給晉陽王府丟人,再多的關懷,是沒有的。 十三歲那年,又被他當做棄子送入京城,更是一封信送入京城,讓所有人再次見識到她這個晉陽王世子有多不受晉陽王待見,幸好那會她與京中眾人的關系還算不錯,不然他的信,隨時都能將她推到任人欺辱的境地。 可現在,她又回來了,他的父王,用他寵愛的長女,把她這個不受寵的嫡長子,換回來了。 晉陽王這會正坐在書房里與屬臣商議攻打惠州之事,姜鈺進來時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姜鈺站在落地罩外候著。 晉陽王擺擺手,幾個屬臣紛紛退下。 姜鈺還垂頭在外面站著,晉陽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半瞇著眼,突然冷聲斥道:“還不進來,進京幾年,你的孝道哪里去了,見到父王,不主動行禮,還等著父王請你嗎?” 姜鈺應了聲是,撩著衣角跪在地上行禮:“兒臣給父王請安?!?/br> 幾年未見,晉陽王對姜鈺還是沒什么好臉色。 “起來坐?!?/br> 姜鈺抬起頭,瞧見他案桌上的圖紙,噎著聲問:“父王是什么時候決定造反的?” 晉陽王聽她這么問,臉都黑了,皺眉道:“皇帝欺人太甚,寧城惠州本就是晉陽的領土,父王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怎么叫造反?” 他瞪了姜鈺一眼:“還是你在京城這幾年,心長歪了,讓人拉攏,護著京城,來當說客來了?!?/br> 姜鈺拱手道:“兒臣不敢?!?/br> 晉陽王看著自己的這位嫡長子,冷哼一聲:“回來了,就盡快隨父王熟悉晉陽政事,莫要再想著你在京城和那些紈绔胡作非為的日子?!?/br> 看來她在京城干了什么,她這位父王都清楚。 “父王,兒臣有一事不明?” 晉陽王淡淡道:“有不明白的就去問你那位先生?!?/br> “先生?” 姜鈺恍然大悟,難怪這么難請的農先生會答應母妃一個內宅婦人的請求教導自己,原來是父王。 她唇角微微抽動:“阿菱是否是父王派去京城替兒臣為質的,父王能不能不打仗?” 晉陽之力,根本敵不過朝廷,這一仗,不是明智之舉。 晉陽王怒道:“你從晉陽去京城,有沒有瞧見我們晉陽城外遍地是乞丐,那夜半的敲碗聲,你這個晉陽王世子不問,整日想的都是做質子的事,你的委屈,你是晉陽世子,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晉陽的百姓?” “所以父王,就要犧牲阿菱嗎?父王有沒有想過,你主動出兵,置阿菱于何地?陛下會不會遷怒她。” 晉陽王眼里閃過一抹沉痛:“徐嘯昏庸,他不配為帝,晉陽歲歲朝貢,從未對朝廷有過異心,而他登基之后處處針對晉陽,晉陽受小族之困,他非但不出兵相助,反而加重賦稅,不知廉恥,派人假扮晉陽人襲擊晉陽附近小族,我步步退讓,他卻得寸進尺,企圖將姜氏一族趕出晉陽,我晉陽雖小,也不能任人宰割?!?/br> 他手捏成拳,看著姜鈺,見她似懂非懂,給了她最后一擊。 “姜鈺,你是晉陽世子,你身上留著晉陽的血,先祖投靠齊國,是想保住姜氏血脈,而不是被齊國吞并,你若不懂,就想想你meimei,她去京城時什么都不知道,她滿心歡喜的以為是去見你這個兄長,她根本不知道我這個父親,親手把她送到那虎狼之地,你再想想你的母妃,她為了你能回來,她有病不醫(yī),應對徐嘯派來的使臣太醫(yī),你在京城聽到的回來見你母妃最后一面不只是騙過徐嘯,那病是真病?!?/br> 姜鈺耳朵嗡嗡的走出晉陽王的書房,路上遇到農和歌,她吸了吸鼻子,問道:“先生,你是父王的人嗎” 農和歌道:“不是?!?/br> 姜鈺抬眸看他。 農和歌嘆氣道:“當日我途經晉陽,你父王請我到晉陽王府,以禮相待,我看他并不像傳言般糊涂,便答應他愿意留下,但我答應留下之后他便像是露出真面目偏寵妾室,妾室囂張,我對此十分厭惡,苦于答應了你父王留在晉陽王府,恰此時你母妃重金來求,我便順水推舟同你父王說要教導你?!?/br> 農和歌想到自己多次說晉陽王是空有皮囊的草包,就覺得臉疼。 他被他認為的草包坑上了船。 第103章 ... 姜鈺回到晉陽, 晉陽王便帶著她熟悉晉陽政務, 姜鈺每日從他的書房出來,便去看望王妃, 王妃先前病重是因為有病不醫(yī), 這會姜鈺回來了,她心情好,每日按時吃藥,身體漸漸好轉。 晉陽王妃半靠在床邊的榻上, 姜鈺端著小瓷碗給她喂藥,外面來人說側妃娘娘和王爺吵起來了。 所謂吵起來了,其實就是張側妃單方面在鬧, 晉陽王根本不會跟她吵。 姜鈺回來這些日子倒是沒見過府里的那位側妃娘娘, 從前那位側妃仗著晉陽王的寵愛像花蝴蝶一樣到處亂飄,這回是徹底蔫了。 晉陽王決定造反時, 這位側妃娘娘是滿晉陽最開心的人, 這么多年她讓晉陽王廢了姜鈺,改封她的兒子為世子,晉陽王給的理由都是姜鈺是朝廷冊封的世子,不是晉陽王輕易能廢了的, 晉陽王造反后就不用再聽朝廷的, 且姜鈺人在京城為質, 晉陽王造反后,姜鈺這個質子肯定保不住了,姜鈺死了, 晉陽王就再沒有理由不立她的兒子,到時候不止是世子,那就是太子了。 可她沒想到晉陽王居然背著她把姜鈺弄回來了,而她的女兒被留在了京城,兇多吉少。 她去晉陽王那里鬧,晉陽王問她鬧什么,當初派兵攻打寧城她也是大力支持的,現在卻來哭鬧她的女兒在京城。 張側妃被他問懵了,看著這個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男人,她不敢相信,從前她就是眉頭皺一下,他都要放下所有事情來哄她,這回他竟如此傷她的心。 晉陽王當然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對這個女人,他是喜歡,畢竟是他的妾室,可卻遠沒有外面?zhèn)餮缘哪敲纯鋸?,為了她能不顧祖宗基業(yè),能不顧發(fā)妻嫡子。 張側妃一身桂子綠掐花羅裳,細腰翹臀,身段曼妙,她年紀并不比晉陽王妃小,只是這回晉陽王妃大病一場,折損許多顏色。 張側妃掩著帕子哭道:“王爺,我為你生了兩兒一女,幺兒才剛會走路,你便是這么對我們娘幾個的嗎?” 晉陽王被她鬧的頭疼,她小步挪過去,攬著晉陽王的脖子小聲抽泣:“王爺怎能如此狠心,阿菱在京中,卻讓世子回晉陽,王爺你整日去王妃院中看望王妃,與世子三公子一家四口團圓,竟半分不顧著我嗎?幺兒還那么小,天天鬧著要父王,要jiejie,王爺你......?!?/br> “下去。” 張側妃微怔。 晉陽王冷著臉,沉聲道:“阿菱入京的事你不知道嗎?那是你默認了的,你默認阿菱進京,是因為本王跟你說為了讓皇帝對晉陽放松警惕,你難道沒想過阿菱過去是做質嗎?你只是覺得本王造反后,阿鈺也會死,所以你寧愿犧牲阿菱,也要拖上阿鈺,為你的皓兒鋪路,任誰都能心疼阿菱,唯有你與本王沒有資格心疼她,因為是我們先不要她的?!?/br> 做了這么多年的夫妻,晉陽王早把張側妃的心看的透透的,而她,卻并不了解她的枕邊人。 看著張側妃哭的可憐,若往日他早把人摟在懷里哄了,此刻只是淡淡的看著她,聲音平淡:“明淑,你該知足了,本王寵了你十幾年,這十幾年里,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王妃都要讓你三分,王妃為了讓阿鈺回晉陽,沒病折騰出病,有病不醫(yī),就想著她死了,阿鈺要回來送葬,皇帝便沒有理由阻止阿鈺回晉陽,你呢,你為阿菱做了什么?” 張側妃道:“王妃愿意以性命換世子回來,那是因為世子是嫡長子,她要仰仗世子,若是皓兒,我也愿意以性命相換?!?/br> “那你還哭什么阿菱?” 她有兩子一女,把性命給了兒子,那還有什么留給女兒。 晉陽王讓人把張側妃送回去,張側妃囂張慣了,把晉陽王身邊伺候的霍昌臉上都抓破了,晉陽王蹙著眉,也沒多說什么。 四月,朝廷使臣來宣圣旨,賜封晉陽王為威猛大將軍,企圖以封號籠絡晉陽王求和,晉陽王不受。 書房里,晉陽王坐在案桌前,晉陽丞相,姜鈺,還有數位屬臣商討關于朝廷的這道旨意。 “王爺,太子和長興侯已經帶兵到了惠州,皇帝此時頒來這樣的圣旨,不可信。” 丞相冷嗤:“皇帝昏庸無能,只要他在位,就絕不能降。” 眾臣紛紛附和,姜鈺聽到太子已經到了惠州,心緒不寧,他不在京城好好做他的太子,跑惠州來干什么。 “阿鈺,你在想什么?” 晉陽王突然點名,姜鈺回過神來,拱手道:“父王,太子和長興侯現在帶兵到了惠州,舅舅應付不來,兒臣請命,帶兵支援舅舅。” 晉陽王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行?!?/br> 姜鈺是晉陽世子,未來要繼承王位,怎能帶兵冒險。 姜鈺勸道:“父王,兒臣在京中時與太子殿下有些交情,太子殿下不像他父皇卑鄙,他博學多才,胸懷坦蕩,運籌帷幄,父王,讓兒臣去吧。” 晉陽王聽她一直在夸太子,眉頭皺了皺:“你這么說,有太子殿下在,我們晉陽這一仗打不贏了?” 姜鈺:“......?!?/br> 她不是這個意思。 晉陽王抿了抿唇,看向兒子的眼神不滿,他們在商議如何攻下惠州,這個兒子,怎么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丞相是姜鈺外公,不忍心看到外孫尷尬,問道:“阿鈺,你與太子殿下接觸的多,你說說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姜鈺吸了吸鼻子:“太子殿下光明磊落,不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若是太子殿下登基,這求和的旨意便可信了。” 丞相摸了摸胡子:“刺殺皇帝,有些難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