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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齊后紀(jì)事在線閱讀 - 第29節(jié)

第29節(jié)

    他這么說,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云妃之父把柄在貴妃手里,就要一直聽從貴妃之命,迷惑陛下。

    徐礪手撐在案桌上,眼睛在云縣丞的罪狀上掃了一眼,一個縣丞之女,本不足為懼,可她的相貌長的太像他的母后了,不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而是他的生母,仁孝皇后。

    生母去世時他年紀(jì)小,尚不能記住生母樣貌,只是姨母擅長丹青,畫了許多母親的畫,幼時她曾畫了自己和仁孝皇后兩人的畫像,混在一起讓徐礪認,姨母與生母的長相雖有幾分相像,但是□□完全不同。

    而云妃跳舞那一晚的眼神,與他姨母畫里的一副幾乎一模一樣。

    生母去世十六載,云妃今年十六歲,所以父皇把云妃當(dāng)成母后的轉(zhuǎn)世,他說母后與他成親之時便是這般年紀(jì),天真爛漫,懵懂。

    可能父皇喜歡的就是那份天真爛漫,懵懂。

    現(xiàn)在不殺云妃之父,待云妃向父皇求情,父皇很可能會看在新寵的面子上饒了云妃之父,可那般罪大惡極之人五馬分尸都不為過,留在世上,將來仰仗女兒的恩寵,又是一個禍害。

    太子手握陵江縣縣丞的罪狀,可這罪狀一時半會不知怎么處置。

    罪狀呈上去,不僅將貴妃牽連進去,更加拂了父皇的臉面,陛下新寵的父親犯了死罪,還是在死罪之后爬上龍床的,這不是叫天下人恥笑嗎?

    章尚書知道太子殿下的顧慮,心中更加氣憤,陛下早些年雖不理朝政,可有太子殿下在,也能處理的明明白白,如今陛下不知聽了誰的話,覺得把權(quán)利全都給太子殿下,他不放心,巴巴的回來理政。

    這一回來就大動作,提出削藩,哪個帝王不想削藩,可那藩王幾輩子扎根在藩地是那么好削的嗎?尚未尋到法子免除后顧之憂,便貿(mào)然將晉陽王世子召入京城,造成各個藩地恐慌,他們這位皇帝陛下真是位攪渾水的,還不如待在后宮不出來和他那些妃子廝混的好。

    “殿下,此事就交給臣來辦吧?!?/br>
    伸手救了一個小小縣丞,陛下還不至于治貴妃的罪,頂天就是訓(xùn)斥一番,可他心里卻會不舒服,覺得底下人不給他面子,所以這事要辦,就要辦的悄無聲息。

    徐礪淡淡道:“莫要鬧大?!?/br>
    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父親,總不能為了這種事在天下人面前打他的臉,讓天下人恥笑。

    章尚書面色緩和些,這事交到他手里就好辦了,貪官污吏,抓到一個弄死一個,一個不留。

    太子府門口停了一輛馬車,門房小廝瞧見了忙過來牽馬,一身白色窄袖直裰的姜鈺跳了下來,她身形頎長,腰間墜玉,這般利落的動作倒是瀟灑倜儻。

    “你們家太子在府上嗎?”

    她身后兩護衛(wèi)一人手里抱著個菜壇子,姜鈺蹦蹦跳跳的一個小銀錠子剛好扔進小廝的衣袖子里,小廝捂著袖口,眼角都要笑出褶子了,世子出手闊綽,這么來上幾回,他媳婦本就夠了。

    “回世子的話,咱們殿下今日沒出去?!?/br>
    她一來,太子府上的丫頭小廝都開心,好像她是太子府的世子一樣。

    領(lǐng)路的小廝看那兩護衛(wèi)懷里的大壇子問:“世子給咱們殿下帶什么好東西來了?”

    姜鈺笑著說:“你都問什么好東西了,自然就是好東西了,給太子殿下的,就這兩小壇,沒你們的份了?!?/br>
    這一路絮絮叨叨的就到了太子書房,??到o太子傳話說世子來了,徐礪不動聲色的把手中的書壓下去,眼睛瞥著那一排書架子,那書架子上的書都快叫姜鈺翻爛了,往哪里藏都不安全,索性就擺在自己面前,小世子膽子小,不敢亂來。

    姜鈺一進屋就跪到地上給徐礪磕頭,臉上喜滋滋的,也不知在美什么。

    姜鈺瞥見他面前疊放了好幾本書,太子素來整潔,案桌上的書都會擺好放在一角,面前只放一本書看。

    她探著腦袋,好奇道:“殿下看的什么書?”

    徐礪臉色微僵,隨手丟給她本書讓她老老實實坐著,姜鈺捧著書坐到徐礪旁邊,問道:“殿下,你猜臣今兒給你帶什么過來了?”

    徐礪道:“總不會是你昨兒回去連夜烤了那些獵物給孤送過來吧?!?/br>
    姜鈺笑著說:“殿下若想吃,臣現(xiàn)在就可以讓人架個火堆子給殿下烤。”

    她那玉琢似的小臉上滿是促狹,徐礪輕笑一聲,打趣道:“不必了,孤還想多活些日子?!?/br>
    姜鈺支著下巴道:“殿下盡可以放心,臣怎么舍得害殿下呢?!?/br>
    徐礪心頭一震,看她那張臉,明媚干凈,明知她不過就是這般性子,沒有半點別的意思,不像自己,想法齷齪,行為也齷齪。

    福康挨著屏風(fēng)喚了聲太子殿下,徐礪聽他語氣就知道是有什么事,囑咐姜鈺道:“好生坐著看書,孤回頭要考你的?!?/br>
    姜鈺舉著手里的書:“殿下,這本不是去狩獵前才背過的嗎?”

    徐礪唇角微微抽動:“再背一遍?!?/br>
    說完便起身隨??党鋈チ?。

    姜鈺翻著書本有些無聊,抬頭瞥見太子位子前高疊的那三本書,有些心癢癢的,太子剛剛那緊張的樣子,不會是偷偷看小黃書了吧。

    她輕手輕腳的跑到門旁,往外面看了一眼,不見太子的身影,回頭站在位子前,小心翼翼的拂開最上面的一本《禮記》。

    而后便是震驚的瞪大眼睛,太子殿下藏在《禮記》之下的兩本書竟是《孌童》與《龍陽事錄》。

    太子殿下竟然看這種書,難不成太子是斷袖?

    姜鈺趕緊把書擺好,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坐好自己位子上時已經(jīng)冒了一身冷汗。

    此等隱私,若太子知道被自己發(fā)現(xiàn)了,自己會不會被滅口。

    太子殿下有此喜好,那必然是有了心儀之人,太子殿下十八未立正側(cè)妃,原來是不好女色。

    她支著腦袋,忽然想到了太子殿下的那位伴讀,章景明的親哥章景承,恍然大悟,章景承貌美,且身上一股仙氣,清冷俊美,又自幼與太子殿下一起長大,古往今來許多帝王寵幸之人都是身邊親近之人。

    太子殿下與章景承站在一起,倒還真有幾分般配。

    她腦子里已經(jīng)被太子殿下喜歡男人這件事情震驚了,微微嘆了口氣,果然長的好看的人,都搞基去了。

    她端起一旁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悶進肚子里,壓下心中震撼。

    不知太子殿下與章景承是否心意相通,章家家教嚴(yán)明,門風(fēng)嚴(yán)謹,世代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允許家中嫡長子諂媚未來的君王,若章景承不同意,太子殿下血氣方剛,會不會拿別人下手。

    她心頭微震,然后安心的拍了拍胸,還好自己是女的。

    第38章 、第38章 ...

    姜鈺這邊廂不住的安慰自己, 想到太子殿下是斷袖, 她就有cao不完的心。

    太子殿下選的這條路,注定情路坎坷, 若他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牡巧匣饰贿€好, 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寵幸男子,頂了天的被人罵幾句昏君, 他自己個爭氣,勤政愛民,守好大齊的江山, 誰都撼動不了他。

    怕就怕他還沒登上皇位, 就被人掀了老底,送了前程, 斷袖放到平常百姓家里也就是吃頓家法, 再不然趕出家門,有那稍稍愛護子女的父母,為了兒子好,也就放過了, 可輪到當(dāng)朝太子身上, 那就是德行有虧, 要廢太子的,皇家子嗣為重,太子長到十八歲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 萬一是個對女人站不起來的,陛下怎么可能讓他登位。

    做了這些年太子,末了無法繼承皇位,八成就會被賜死,太子死了,自己可怎么辦。

    真是要命了,她揪著耳朵嘆氣,太子就算不暴露,那人章景承可是章家的嫡長子,才貌雙全,這樣的人是要光耀門楣,名滿天下的,和太子在一起那是什么,那是佞臣,諂媚主上,章尚書那樣嚴(yán)厲的一個人,知道這事還不得氣死。

    她在心里合計好了,太子與章景承這一對,注定是癡男怨男,不成的。

    她胡思亂想,站起身負著手溜達兩圈,眼睛開始在書房里亂瞟,不知道太子有沒有藏別的書。

    她剛走到書架旁,外面人喚了聲世子,她整個打了個哆嗦,強裝鎮(zhèn)定,道:“何事?”

    太子書房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太子府里的下人,也就??的苓M來伺候,其他下人只能聽主子吩咐進來端茶遞水,不能耽擱功夫便要退出去,這還得要福康公公在他們才能進,福康公公不在,便只能候在外頭。

    “宮里派人傳了話,太子殿下已經(jīng)讓人備車進宮了,福公公讓奴才過來問世子要不要進宮。”

    太子這么匆匆進宮一定是宮里頭出了什么事,姜鈺雖不好事,但她不希望太子有什么事,何況太子不在府里,她留下來也沒什么事,不如去章華殿和她的那些小伙伴培養(yǎng)感情,順帶聽聽第一手消息。

    皇帝帶了與皇后長相相似的云妃入宮,太子本不以為意,剛宮里來人說一大早陛下就帶著云妃娘娘去向皇后討懿旨去了,陛下大話放出去了,狩獵這幾日底下人也都云妃云妃的叫著,可那只是陛下口諭,未曾正經(jīng)冊封,還要皇后這里擬懿旨,后宮之事皇后做主,皇帝討小老婆那也得皇后娘娘點頭答應(yīng)。

    以往那些美人皇帝挨個往后宮里放,皇后大度不跟他計較,這回卻按著懿旨不發(fā),冊封的事好辦,著禮部去準(zhǔn)備就好,只皇后這一關(guān)過不了,皇帝也不知與皇后說了什么話,皇后當(dāng)場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這會鬧了小脾氣,關(guān)了乾寧宮的門不許皇帝近。

    皇后入宮十幾年,賢良大度,何曾這般跟皇帝鬧過,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鬧了矛盾,皇帝理虧,不得不服軟,只能著人把太子請來。

    太子先往乾元宮走了一圈,皇帝把皇后氣暈了,這會見到太子有些心虛,道:“你母后這個人太死腦筋,朕不過是納個妃罷了,她痛痛快快的下了懿旨不就成了?!?/br>
    太子頭昏腦漲:“是母后死腦筋嗎?父皇后宮難不成只有母后一人?”

    若后宮只有皇后一人,皇帝納妃皇后不讓,那皇后才算是妒婦,可偏偏不是,他三天兩頭的納妃,得虧國庫充盈,要挨著前朝困難時,養(yǎng)他那些鶯鶯燕燕都難。

    皇帝道:“怎么以前都行,輪到云妃就不行了?!?/br>
    懿旨沒下,他還云妃云妃的叫呢。

    “阿礪,你好生勸著你母后,這事父皇做的是對不住她,可父皇口諭已經(jīng)傳了出去,她這不發(fā)懿旨,父皇的面子往哪擱?!?/br>
    要不怎么說男人在外面野,不見媳婦不知道怕,皇帝在外頭連要封云妃為貴妃這種話都敢放出來,那是因為皇后不在,跟去的貴妃又是個妾室,還大力支持他,這會回宮見了皇后碰一鼻子灰不說,封妃懿旨討不到就罷了,還把皇后給氣暈了。

    乾寧宮門口幾個皇子跪成一排,除了五皇子這個親兒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被他扒拉來了,他母親是皇后,是中宮嫡母,嫡母生病了,他們這些做兒子的憑什么不跪。

    “列祖列宗的英魂可都在上看著呢,我大齊皇室不幸,納了個不安分的奴才回來,什么魑魅魍魎都往主子床上送?!?/br>
    徐煊跪在那里嘴巴不停,二皇子臉色難看,徐煊這是一句一句戳他心窩子呢,什么不安分的奴才,說的不就是他母妃嗎?他母妃雖為貴妃,可也只是妾室,在皇后面前就矮了一截,多少年了,一個庶字打壓的他抬不起頭。

    “五皇弟你還是留些口德吧?!?/br>
    徐煊那張嘴,就是太毒,他好賴是他親哥哥,這般對自己不敬。

    徐煊高昂著頭冷嗤:“罵長輩那是不修口德,罵那不安分的奴才,是積善修德,老祖宗瞧見了,都得夸我一句好兒孫?!?/br>
    徐彬斥道:“徐煊,你再胡言亂語,休怪我這個做兄長的教訓(xùn)你?!?/br>
    “庶子教訓(xùn)嫡子,老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吧?!?/br>
    皇帝后院起了火,向來溫婉大度的皇后鬧了脾氣,皇帝都夠頭疼的了,這會過來見那兩兒子跪在皇后宮門口打嘴仗,也沒聽清兩人說了什么,罵道:“都給朕跪遠些,堵著你們母后的門口添什么堵?!?/br>
    徐煊面上帶了幾分輕蔑,這事也不知是誰鬧的呢,罪魁禍?zhǔn)缀靡馑颊f旁人添堵。

    林掌薄出來請?zhí)舆M去,皇帝也要跟進去,林掌薄有些為難:“陛下,皇后娘娘吩咐了,您......?!?/br>
    不許皇帝近的話沒說,皇帝厲聲道:“放肆,朕要進自己媳婦的寢宮還進不得了?!?/br>
    旁人不要臉還有個說法,皇帝不要臉,也沒人敢攔他。

    皇后蓋著薄被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一雙眼睛顧盼生輝,肌膚似雪,不施粉黛,如一朵純凈的百合花,無論看多少次,皇后的臉都是美的,她與仁孝皇后的美不同,仁孝皇后那是高雅的牡丹花。

    皇后抿了口藥,聲音綿軟:“陛下不必再言,陛下一意孤行,要封那女子為妃,不如就下旨廢了臣妾,臣妾把這乾寧宮讓給她?!?/br>
    “你這說的什么渾話,你是朕的皇后,什么人都威脅不了你的位子。”

    他從宮人手中接過藥碗,舀了一勺喂她,皇后側(cè)頭不語,既做出那種糊涂事來,又何必裝出在乎她的樣子。

    皇帝拿勺子在碗里攪動了兩下,擱了碗,拉起她的手道:“阿卉,你是知道朕心思的,旁人不體諒朕,難道你也不體諒朕嗎?”

    皇后把手抽出來,淡淡道:“陛下既然認定那女子是jiejie轉(zhuǎn)世,那臣妾自然沒有什么好說的,這乾寧宮本就是jiejie,現(xiàn)在她回來了,臣妾沒有讓她屈居為妃的道理,不如把乾寧宮讓給她,臣妾退居廟堂?!?/br>
    徐礪聽了她的話,撩了袍子跪下:“請母后三思。”

    皇后道:“太子也長大了,能獨當(dāng)一面,便是臣妾不在宮中于他也沒什么影響,臣妾當(dāng)初本就受jiejie所托,教養(yǎng)太子,臣妾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皇帝讓她說的心里難受:“阿卉,朕一心念著你,你為何要說這種話戳朕的心窩子?!?/br>
    皇后不理他,扭頭看向徐礪:“阿礪,你父皇說他從外面帶來的那個女人,是你母后轉(zhuǎn)世,你可曾在她身上聞到一絲母愛?!?/br>
    “兒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