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世事無常,盛晨終究是沒等到那一天。 造化弄人,樂悅終究是穿上了那一身喜服,只希望往生路上,盛晨能夠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等一等他遲來的新娘。 風雪慢慢地大了,顧舒文將身上的大氅解下來,蓋在簡余卿的肩頭,他的大氅還帶著溫熱和屬于顧舒文的氣溫,溫暖了簡余卿的身軀,也讓他有些涼的心頭有了些溫暖。 顧舒文的手一勾,簡余卿順勢朝一旁靠去,正好靠在了顧舒文的身上,顧舒文給他帶來了些許的安定感。 簡余卿沒有辦法與人說自己這種悲涼,他與盛晨同為妖,這種同病相憐之感。 顧舒文卻輕輕地拍了怕他的肩膀:“莫要多想。” 他看得出簡余卿有心事,勸慰他:“本王絕對不會讓你陷入這般境地?!?/br> 這是勸慰,也是承諾,顧舒文從不輕易對人承諾什么,但若是說了,必定是一言九鼎,他的性格,極為的認真執(zhí)著。 他認定的人或事,一旦認定了便不會有二話。 簡余卿反握住他的手,此刻天寒地凍,他卻不覺寒冷:“嗯,我相信王爺。” 無需多言,無論何時,顧舒文給到他的承諾,他都只會回一句,我信你,我對你的信任,勝過相信自己。 天空中的雪下得洋洋灑灑,樂悅的墳頭很快被覆蓋上一層銀色。 眾人回去了,一路上興致不高,得蜀山一行,收獲頗豐,卻提不起大家的興致來,乾坤扇的玄機有許多。 簡余卿的手中放著乾坤扇,扇中有一副山水畫,這副山水畫分為兩幅,扇子的兩面分為一處山水,一處是江南,一處是武夷山。 經過與父親的核實,簡余卿可以斷定這是剩下的兩個寶物所在之處。 簡余卿只知道盛晨幫助自己聯(lián)系了一位,根據盛晨所說,簡余卿判斷估計更大的可能是武夷山的那一位,畢竟武夷山脈有一出了名的宗門,據盛晨說,他當時也是想要前去武夷。 若是趙夕鳴想要尋寶物,那么接下來他要去的兩處地方,不是武夷山便是江南。 與他們碰上也好,碰不上也罷,簡余卿權衡了一下得蜀山距離江南最近,他與顧舒文商洽了一下,決定先去江南。 因為陛下在昨日已經回京,此刻趙夕鳴根據探子回報也不在京中,顧舒文是不但心皇帝的安全,加之皇帝如今日漸長大,他也有意多加鍛煉他。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放權。 簡余卿對顧舒文的所作所為沒有作何表示,相反他很支持,畢竟小皇帝雖然面上從不多說什么,但是自古皇帝哪個不忌諱攝政王呢。 諾大的馬車中便只有他與顧舒文。 若說從單州前往得蜀山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有些憂愁和對前路的不肯定,但是此刻心中卻是一片平靜的。 或許是因為,身旁有人作伴,他的心境平靜許多,馬車雖不大,但并不狹小,周圍軟墊還是果子都一應俱全。 此去江南一行,顧舒文有意放慢了速度,一路上倒是悠閑許多,一開始顧舒文還會時不時看公文,再后來每日做的最多的反而是陪著簡余卿下棋。 簡余卿的棋藝并不精,但是在顧舒文偶爾放水之下,居然也能博弈幾局,險贏。 今日一局至一半,卻是忽然被打斷了,外面?zhèn)鱽砬逦梢姷牡秳σ?,整輛馬車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怎么了?”顧舒文皺眉問道 “王爺,前方有兩撥人馬在互相斗毆?!蔽采穆曇魝鱽?,卻并不驚慌,跟隨王爺這么多年,這種事情也看的不少。 “互相斗毆?”簡余卿的話語中帶著些笑意的尾音,看起來倒是來了點興趣,在來江南之前他就對江南略有耳聞。 江南是座富庶的地方,佇立在江南的也總共有兩大家族,一個是凌云山莊,一個赤云幫。 凌云山莊在江湖中最出名的便是劍,世代劍仙皆出自凌云山莊,在崇拜武力的江湖中可見凌云山莊的地位。 而赤云幫則是靠著功法,一套火云功法打遍江湖,便是連魔教都忌憚赤云幫的勢力,黑白通吃可以說是赤云幫的優(yōu)勢,在江南這個地方能和凌云山莊各占半邊天也能瞧出其實力不可小覷。 “應該是赤云幫的人和凌云山莊的人在打架?!敝拥穆曇粼谇懊?zhèn)鱽恚営嗲溥@兩年四處游玩,倒是對江湖中的事情了解的多了一些。 簡余卿掀開簾子朝不遠處的戰(zhàn)場看了看,下了馬車見兩撥人馬雖然是打的不可開交,但是明顯黃衣的那邊漸漸是有了些劣勢。 這種江湖事情是最不好插手的。 許是白衣一方漸漸落入下風,秉承著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格言,果然是準備撤退了,好巧不巧的是撤回的方向就是馬車這邊。 黃衣一方明顯是不準備收手,直接就追了過來,動靜過大,驚嚇到了馬兒,馬兒躁動的在原地踱著蹄子。 一伙人靠著馬車近,其中黃衣人皆用的是錘子,簡余卿站在一旁難免會被殃及池魚,錘子沒有控制住方向的朝一旁簡余卿的面門襲來,只是瞬息之間,一滴水珠破空襲來,錘子受到了重擊,連帶著人都一同被撞飛了出去。 “誰!”同伴忽然被襲擊,黃衣一群人提高了警覺紛紛面色不善的看著簡余卿。 顧舒文放下手中的茶杯,也緩緩地下了馬車,他穿著一身墨青色的衣袍,衣訣被寒風吹動,冷峻的面上帶著俯瞰眾生般的傲氣,他站到了簡余卿的身旁,抬眸看向眾人,眼眸之中帶著殺氣:“滾。” 赤云幫的人平日在江南囂張慣了,卻也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顧舒文僅僅憑借著水珠就能將人擊倒可見其內功之深厚,實力不可小覷。 但是面對未知的敵人,不戰(zhàn)而敗卻顯得太過慫了,赤云幫之中一領頭的人站出來道:“是幫內弟子魯莽得罪了少俠,在下代弟子給少俠賠個不是了,敢問少俠如何稱呼?” 顧舒文自然是不欲理會,簡余卿回了一禮:“無名小輩而已,正巧路過此地,不足掛齒。” 對方不欲言說自己的身份,赤云幫的人自然也不好強迫,這點眼里見還是有的:“那便不打擾了,告辭?!?/br> 言下之意便是要走,手下的弟子扶起一邊的弟子就要走,卻是有人不滿道:“下次再給你們好看!” 這話是對著凌云山莊的人喊的。 “卑鄙小人,以多欺少!”凌云山莊的人顯然也是氣的不輕,個個臉紅脖子粗。 赤云幫的人卻是理直氣壯道:“你們不是一直自詡以一敵百劍術高超嗎?何必在意人數(shù)?” 簡余卿和顧舒文對視一眼,沒想到,江南這兩黨派,還是不合的?有意思,當真有意思。 本以為這場鬧劇就要結束了,誰知不遠處有道白色的身影急速襲來,來人一身銀色白袍,氣度非凡,一身的劍氣逼人,眉宇之間盡是張揚,他落在赤云幫眾人的面前,扯出一抹笑容來:“既然如此,便由在下來會會各位?” “少主?”凌云山莊的各位紛紛喜形于色:“少主來了!” 第84章 少主家的小鏡子 “莫君書?”赤云幫的一派人紛紛對視, 氣勢確實瞬間落了下去。 誰人不知道莫君書的脾氣之暴躁, 打起人來基本上是往死里打, 不待黃衣派的人講話,莫君書的眼里已經浮現(xiàn)出了不耐煩的意思。 “嘖?!彼淖旖且还? 身影飛快的閃到人群中,劍與錘相交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個人對戰(zhàn)數(shù)十人卻顯得游刃有余, 莫君書打的章法很是不同尋常, 只見他反身腳一踹,那人直接被踹的飛起,撞到了身后的二人。 力道十足, 不像是個用劍的,倒像是耍拳的, 莫君書的劍法霸道而強勁,不給對手留喘息的機會, 不消片刻, 黃衣一派的人已經是傷的傷, 趟的趟。 莫君書的腳下還踩著一人的胳膊, 他稍稍一用勁, 骨頭咔嚓的斷裂聲便傳來, 赤云幫的人慘叫一聲,聽上去就很痛。 偏偏莫君書的面上卻的帶著不屑的笑意, 他欣長的腿狀似隨意的擱在赤云幫人的身上:“想要以多欺少, 下次還是要多帶一點人來, 嗯?” 囂張。 這一詞在簡余卿的腦海里響起,赤云幫的人不再多言,對方顯然還是留了余地,各自攙扶著離開了。 凌云山莊的人此刻都是一臉的興奮,莫君書卻是沒有多大的反應,而是朝簡余卿這邊瞧來。 他走了過來,收起劍斂起一股子殺氣倒卻是一副大家門戶公子的模樣:“多謝兩位出手相助?!?/br> “好說?!焙営嗲湫Σ[瞇道,他在這位公子的身上感覺道了一種不尋常的天地靈寶的靈氣。 當真是他都不必去尋,得來全不費工夫,雖然這位公子不是妖,但那寶物與他的關系定然不尋常。 “兩位怕不是本地人?”莫君書只消片刻打量了一下馬車和簡余卿顧舒文身上的裝束,便得出了結論。 簡余卿道:“初到貴地,對江南水鄉(xiāng)的風韻敬仰依舊?!?/br> “剛剛也要多謝兩位對山莊弟子出手相助,便由我們盡一番地主之誼,到我凌云山莊小???”莫君書客氣地邀請道。 簡余卿抬頭望著一眼顧舒文,顧舒文沒有露出什么不滿的情緒,想來是任由簡余卿選擇了。 如此便最好了,簡余卿故作為難道:“這……會不會有所叨擾?” “自然不會,二位能來是凌云山莊之幸?!蹦龝巳藶t灑不羈,舉手投足雖沒有文人書生的儒雅之氣,卻是落落大方,有種江湖兒郎的豪氣。 “那便叨擾了?!焙営嗲湟稽c也不羞澀的接下了這邀請,雖然出手相助才不是顧舒文的本意,不過誤打誤撞這美麗的誤會也好。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莫君書帶著弟子先回了山莊,留下了一名弟子帶路,簡余卿和顧舒文自然是繼續(xù)坐馬車。 此次來江南水鄉(xiāng),顧舒文也是和簡余卿商洽過的,因為當年老祖步下的陣法現(xiàn)在有所松懈,所以在得蜀山脈的時候大師便將此事告知了陛下和王爺。 此次來江南簡余卿和顧舒文的目的卻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顧舒文是為了找到鎮(zhèn)守一方的陣法加固法陣,而簡余卿則是為了找到寶物,法陣的陣眼只有寶物知道,所以兩人的目的卻是不謀而合。 簡余卿的優(yōu)勢就是祖上是風水世家,對于推算陣眼和識別靈物有出奇的敏銳,所以能夠幫上不少忙,這才不必回京述職而是陪著顧舒文下江南。 回到了馬車之上,簡余卿道:“凌云山莊的那位少主應該與靈物有關系?!?/br> 顧舒文自然是猜到了這一點,他道:“那靈物在他身邊?” 簡余卿點點頭:“應當不遠。” 都能夠沾染上氣息了,必須是有親密接觸的,而且這親密接觸呢還不遠,不然氣息會消散,由此可見兩人關系之親密。 顧舒文道:“正好本王也想要見識一番凌云山莊的劍法?!?/br> 江湖人都說,下一代的劍仙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自然便是這一代家主的愛子莫君書了,自然是因為莫君書年紀輕輕武藝超凡的緣故。 簡余卿道:“剛剛在外不是瞧見了莫君書的劍法了嗎?” “那不同?!鳖櫴嫖牡?/br> “如何不同?”簡余卿來了興趣。 “沒有用盡全力?!鳖櫴嫖慕o他剝著松子,一邊答道。 “的確如此?!焙営嗲浠貞浟艘环瑒倓偟膱鼍埃质禽p笑了笑:“不過莫公子的劍法倒的確不凡。” 顧舒文的臉色微沉:“是嗎?” 簡余卿點點頭道:“莫公子的劍法的確有其厲害之處?!?/br> 顧舒文一張臉更冷了,簡余卿故作不知,繼續(xù)道:“不過……” 顧舒文問道:“不過什么?” 簡余卿眉眼彎彎,一雙烏黑的眸子帶著淺淺的溫柔,倒影出顧舒文的身影:“在我心中王爺?shù)奈涔Σ攀亲顓柡Φ??!?/br> 顧舒文心中大喜,只是面上不顯,他把剝好的果rou全部推給簡余卿:“吃吧?!?/br> 簡余卿沒有推辭,大方的接受了,馬車緩緩地進入城中,江南如今正是寒冬之際,河道皆冰凍了起來,他感嘆了一番,深感遺憾,都說江南的春天才是最美的時候,此次倒是無法欣賞水鄉(xiāng)的風光了。 顧舒文看出簡余卿心中所想,他道:“來年春天再來?!?/br> 朝中事務繁忙,哪里是王爺能輕易脫身的,簡余卿深知其中的道理,卻也并不戳破,只是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緩緩地放下簾子:“好。” 無論來年的春天來與不來,現(xiàn)在能與王爺相處的每一天,他都深知來之不易,每一天都覺得如春天般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