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珩年看了眼她期待的模樣，舔了下唇角，把生生嚼碎的蛋殼咽進了肚子，淡淡地發(fā)出“嗯”的音節(jié)，算是回應(yīng)。

    小姑娘長舒一口氣，這下總算放下心來，肯吃自己的早餐了。

    許母笑了下，將桌上的杯子推到唐溫面前：“溫溫多喝點牛奶?！?/br>
    她乖巧地點頭，捧起杯子，看向一旁的許珩年，又瞥了瞥他手邊的牛奶杯，滴溜溜的眼珠在二者之間徘徊。

    許珩年讀懂了她的意味，蹙起眉頭，不情愿地拾起自己的玻璃杯，跟她貼著卡通畫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憋著氣一口喝光。

    他不愛喝牛奶，甚至可以劃到“厭惡”這一項里。

    但唐溫恰恰相反。

    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許母說：“李叔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開學(xué)第一天，不要遲到?！?/br>
    “嗯?！?/br>
    許珩年應(yīng)一聲，抽出紙巾擦干嘴角，順手撈過凳子上的書包。

    見他要走，唐溫也把最后一口面包塞進嘴里，拎起書包，臉蛋被撐得鼓鼓的，嘟囔著說：“阿姨，琴姨，再見?！?/br>
    九月初仍是燥熱一片，出了門，蟬鳴喧囂，肆意橫行的熱浪連綿起伏，連風(fēng)都倦懶的歇了腳。

    小姑娘慌慌張張地攏起零散的長發(fā)，飛快地用腕間的頭繩豎成高高的馬尾，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李叔是許家的司機，時常接送兩個孩子上下學(xué)，此時已經(jīng)靜候在別墅外的花園里，見兩人走出來，畢恭畢敬地替兩人拉開車門。

    “李叔早上好，我今天也要去一中念書了?！彼姓惺?，眼睛里藏著無數(shù)喜悅。

    李叔笑瞇瞇地回應(yīng)：“高中的功課可是要比初中的困難多了，要加油啊?！?/br>
    她軟綿綿地嗯了一聲，“嘿咻”一下坐上車，帶上車門。

    許珩年從另一邊的車門坐進來，稍微開了點車窗，花園里開滿的花香氣息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車子緩緩行駛，許珩年從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機，將耳機插好位置，準備聽音樂放松一下，誰知還沒打開軟件，旁邊的小姑娘就打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嗝。

    毫無預(yù)兆的，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后手忙腳亂地捂住了嘴，滿臉驚慌失措。

    然而克制并不起任何效果，緊接著，又打了一個，瘦軟的肩膀都跟著抖了一下。

    完了，吃噎了。

    唐溫整張小臉都皺成了包子，丟人丟到太平洋了。

    許珩年放下手機轉(zhuǎn)過臉來，四目相對，他抿了下唇，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她放在腿上的包：“喝水?！?/br>
    唐溫搖頭，緊接著又打了一個嗝，之后才支支吾吾地說：“忘了帶?！?/br>
    剛才追他追的急，沒來得及拿水瓶。

    他垂下眼簾，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剛啟唇，就被她嘟囔的聲音打斷：“沒事，一會兒就好?！?/br>
    許珩年輕嘆一聲，隨后從書包里翻出自己的保溫杯，想了想，還是打開蓋后遞給她。

    雖然是溫水，但瓶口還氤氳著些許熱氣，她輕眨了下眼，遲疑著將手從嘴邊拿開，接過水杯。然而剛拿到瓶子那剎那，又是一個克制不住的嗝從喉嚨口翻涌上來，她的身子晃了一下，瓶口的水也險些溢出來。

    姑娘窘迫地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許珩年：“……”

    他舔了下嘴唇，像是突然來了興趣似的，漫不經(jīng)心地將手肘撐到車窗邊上，側(cè)著頭打量她。

    唐溫連忙捧著保溫杯飛速喝了兩口，生怕再壓抑不住。

    可是兩口根本就不起作用。

    喝了七八口，她捧著溫水杯，有些委屈地轉(zhuǎn)過腦袋，可憐巴巴地望著許珩年。

    許珩年挑了下眉，彎下嘴角，語氣里有些幸災(zāi)樂禍：“你牛奶喝太多了?！?/br>
    他這是拐著彎埋怨她呢。

    唐溫撅起嘴，歪過腦袋沒再理他。

    眼看快到學(xué)校，她緊張的手腳冒汗，捧著水杯正襟危坐，想要把打嗝的念頭壓抑下去。許珩年掃了她一眼，悄咪咪地把手伸到她的后面，趁著她不注意，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力道不輕不重，但是很管用。

    她呆愣著看他，兩秒，三秒，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為何拍她，打嗝的念頭已經(jīng)消卻了。

    “誒？”她的眼睛迅速亮了起來。

    車子停在離校門口不遠的街道旁。

    許珩年拎起書包，打開車門，邁下筆直的長腿。

    唐溫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連忙緊跟其后，從他那邊的車門里磨蹭著挪出身子來，兩只腳丫乖巧地貼在一起。

    她晃悠著小手跟李叔在車窗道別之后，把水杯蓋緊，遞給他。

    “你拿著吧?！痹S珩年瞇著眼打量著她，想了想，還是伸出手替她拽正了別扭了一早上的領(lǐng)結(jié)。

    唐溫的目光垂在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又緩緩挪移視線，盯著他認真的神色看了一會兒，舔舔唇瓣，想了想還是什么都沒說。

    她就是覺得他手法太熟練了，心里有點別扭。

    許珩年看她欲言又止，咬著嘴唇思考的模樣，輕笑一聲，摸了摸她的頭——

    “沒給別人系過。”

    “……嗯？”

    想法被暴露，她有些窘迫，昂起臉來忍不住眨了幾下眼睛。

    “之前看別人系的時候留意過，”他將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低沉的聲音極其悅耳——

    “怕你不會。”

    第2章 小尾巴兩點甜

    天氣燥熱得很。

    鋪天蓋地的熱氣將校園包裹的密不透風(fēng)，連池塘里俏皮的水流都疲倦地歇了腳，道路邊?？康膸r石被烤得guntang，唯有匍匐柵欄的爬山虎撐起大片陰涼，在觀景亭抖落下一片鮮綠。

    許珩年跟唐溫在門口道別，去禮堂準備演講，她在學(xué)生會學(xué)姐的帶領(lǐng)下，一邊熟悉環(huán)境，一邊向新生報道區(qū)走去。

    她身邊是個很高挑的女生，大概有一米七這么高，而唐溫幾乎連一米六都不到，兩人走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來自一個年級。

    但她很熱情，見唐溫額頭上布滿汗珠，關(guān)切地遞過自己的紙巾。

    “你好，我叫宋梓珊，我是高一一班的?！彼穆曇艉芩剩袷侨脑峦黹g的春風(fēng)，沁人心脾。

    唐溫轉(zhuǎn)過視線來，迎上她善意的眸子，笑道：“我叫唐溫，也是高一一班的?！?/br>
    “誒那我們以后就是同學(xué)了，”她也笑起來，“要多多關(guān)照啊?！?/br>
    “好?！碧茰剀浘d綿地應(yīng)道，撲閃的眼睛瞇了起來，臉蛋上擠出兩個漂亮的酒窩。

    走在他們前面的學(xué)姐微微側(cè)頭，看到她小巧可愛的模樣，忍不住搭話：“原來你叫唐溫啊，好好聽的名字，是家長送你來的嗎？”

    “嗯……？”

    她疑惑著想了一會兒，覺得李叔也算是從小就照顧她的長輩，于是便點了點頭。

    “哈哈哈你好，我叫董珂，高二一班，在學(xué)生會紀檢部。”

    她抿起嘴角輕“嗯”了一聲，有禮貌地喊道：“學(xué)姐好?！?/br>
    一旁的宋梓珊也附和著叫了一聲。

    三個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董珂本身就是個很開朗的人，眉飛色舞地跟她們兩個介紹學(xué)校的景點，食堂的飯菜，以及周邊的街市。

    兩個人聽得盡興，沒一會兒就走出了觀景亭。

    離教導(dǎo)處的報道區(qū)已經(jīng)很近了，沿路走過來，除了車棚，還有一個規(guī)模居中的超市。超市門口圍堵了不少人，有家長也有學(xué)生，人聲鼎沸，擁擠的像一個小型菜市場。

    “這是我們學(xué)校的超市，課間可以來買水和零食?！倍娼榻B著說。

    唐溫凝神望過去，超市旁邊有棵蒼翠欲滴的參天大樹，細碎的光線從枝葉間一傾而泄，稀疏散落在地面如遍地碎銀。

    樹蔭下的欄桿旁站了一個修長的身影，白襯衫，西裝褲，上衣頂端的扣子被隨意解開，露出精致的鎖骨。

    少年漫不經(jīng)心地盯著超市門口，左手掌心握著一瓶礦泉水，右手指尖散漫地旋開瓶蓋，頓了兩秒后，又擰回去。

    蟬聲聒噪。

    唐溫皺了下鼻子，感覺驕陽烤的她眼皮發(fā)燙，掌心粘了一片汗?jié)n。

    看許珩年的樣子像是在等人。

    隔著不算遠的距離，唐溫能清楚的看見他的一舉一動。

    瓶蓋被反反復(fù)復(fù)擰開無數(shù)次后，他終于揭開蓋子，垂下眼，仰頭喝了兩口。

    脖頸間的喉結(jié)隨著他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微微揚起的下巴線條精美。喝完之后，似有凝結(jié)的水珠粘黏在嘴邊，他掀起眼簾，伸出舌尖輕掃了一下上唇。

    動作很快，但撩人得很。

    唐溫看得一陣臉紅心跳，連手腳都有些打結(jié)，一個慌神，險些踩到腳下的石頭。

    他的水杯還在她這兒，一會兒又要演講，肯定急需補充水分，所以才會來超市買水。

    她這么想著，小腦袋認同地點了幾下，之后又忍不住抬眼多瞅幾眼。

    然而這次，白襯衫像是有所察覺似的，凝神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像是偷窺被發(fā)現(xiàn)，唐溫霎時紅透了整張小臉，急忙慌亂地別過視線去，小手緊攥著衣擺，手心都微微滲出汗意。

    一旁的董珂以為她不舒服，關(guān)心地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啊……沒有，”她連忙搖搖頭，笑了一下，誠懇地說，“謝謝學(xué)姐關(guān)心?！?/br>
    邱岳費盡力氣從超市里擠出身子來，手里的雪糕怕是早已融化了半個，他一邊拆著包裝一邊往樹下走，還沒靠近，就看見許珩年拿著開口的礦泉水瓶，直愣愣地往車棚那邊看。

    心有疑惑：“你干嘛呢？”

    沒人搭理。

    “喂！”他咬了口冰棍，伸出手在他面前上下亂晃，擾亂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