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孫青山的話，林大妞悚然一驚，是了，她怎么忘記這一茬，心中只是想著將瑩瑩的親事定下來，就可以防止宮中使壞，但她卻忘了一點(diǎn)，萬一宮中那位豁出臉面不要，那么為瑩瑩挑選親事，這就不是結(jié)親，而是結(jié)仇了。

    誰都不是傻子，此時看不清，可以后還看不清嗎？明著拿別人當(dāng)擋箭牌，對方不會恨太后，只會將這筆賬記在孫家身上。

    孫家本急根基淺，正是該四處結(jié)善緣的時候，敢公然做這種事，簡直是在作死！

    林大妞心中有種果然宿命如此的無力感，如今看來，她唯一的期望，只能寄托在太后不發(fā)瘋上面了。

    一時間，夫妻倆個誰也沒有說話，兩人只是相互依靠取暖，此時，夫妻兩人心中都有一個迫切的念頭——變強(qiáng)。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殘酷，想要不被人欺壓，只有將其余的人踩在腳下才行。

    想要和平共處，呵呵，根本不存在的。

    ……

    林大妞沒有墨跡，而是去了陸府，打算和柴夫人說清楚，林大妞心中估計柴夫人根本想不到這位太后的腦洞，只是見自己開始cao持瑩瑩婚事，單純想為孩子撐腰而已，對于柴夫人這個級別的夫人來說，這等純粹的善意，更顯得尤為可貴，林大妞不想辜負(fù)，也不能辜負(fù)。

    再者，一旦太后真的要發(fā)瘋，柴夫人，是她最后一步退路。

    見林大妞親自前來，說實話，柴夫人還是有些吃驚的，在她看來，給小丫頭當(dāng)干娘，是她一早的心愿，這次又正巧趕上林大妞為她尋摸親事，她想著認(rèn)下瑩瑩這個干女兒，就是錦上添花，給她添些底氣，她當(dāng)了這么些年掌家夫人，還不清楚京中那些勢利眼什么德行嗎？

    至于瑩瑩進(jìn)宮一事，因著最近在忙大兒子陸昊成親的事，她是一點(diǎn)都不清楚。

    不然，以她的嗅覺和對太后的了解，早就察覺出不對來了。

    “誒喲，這么著急啊，是不是急著給我送女兒來了？”柴夫人見到林大妞就忍不住打趣。

    在她看來，自己認(rèn)干女兒這事，已是板上釘釘了。

    林大妞卻神色凝重，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絲毫沒有開玩笑的心思。

    柴夫人見她神色，心中猛的一跳，問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柴jiejie，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br>
    林大妞便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和柴夫人講了一遍。

    聽完林大妞的話，柴夫人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陷入思考之中，終于，在過了許久之后，林大妞聽到這樣一句話。

    “你有沒有想過，瑩瑩進(jìn)宮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第71章 平凡

    柴夫人沒有理會林大妞吃驚的神情, 自顧自的說道：“瑩瑩快十二歲了，也該到了談親事的年紀(jì), 但有些事情，想必不用我來說, 想必你心里也能感覺到，以孫家現(xiàn)今情況, 若考慮門當(dāng)戶對, 那選擇的范圍就太窄了, 瑩瑩有多好，不用我說, 你們夫妻就真的甘心嗎？”

    也沒等林大妞開口，柴夫人就繼續(xù)說道；“你可不要和我說，低嫁是為了瑩瑩幸福那種鬼話, 我生在京城，長在京城, 嫁人也是在京城, 這些年見過的太多太多了，男人這種東西, 只可共患難, 不能同富貴?！?/br>
    林大妞張了張嘴, 卻說不出話來, 不得不說，柴夫人總結(jié)的這覺話，實在太精辟了, 簡直把男人的劣根性扒了個徹徹底底！

    現(xiàn)代多少拋棄糟糠之妻的例子？更何況，這可是古代！

    受了委屈，連傾訴獲取同情都不行，只能打落牙齒混著血咽下去。

    “再者，你們夫妻二人總是霧里看花，瑩瑩有多出色，難道你心里沒有數(shù)嗎？叫她嫁一個普通男人，過著cao持家務(wù)，生兒育女的平凡日子，將一身靈氣慢慢消耗掉，最后也成為每日將一身喜怒哀樂全系在男人身上的傀儡，你就忍心？”

    林大妞心咚咚直跳，這可真是……她必須要承認(rèn)一點(diǎn)，眼前這人絕對是搞傳銷的一把好手，言語之間的煽動性實在太過強(qiáng)悍。

    差點(diǎn)就信了她了！

    林大妞將小心臟平復(fù)下，才慢慢開口：“柴jiejie，你就會忽悠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還是那句話，巨大的利益同時意味著巨大的風(fēng)險，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了解，瑩瑩無論在哪里，都會過的很好，即便是依賴男人，那她也會是褒姒妺喜之流?！?/br>
    林大妞保持面上微笑，瑩瑩只會是狐貍精，黃臉婆？不可能的。

    柴夫人被噎了一下，好吧，她得承認(rèn)，瑩瑩那個小丫頭那滿身心眼，都是遺傳自這對夫妻。

    不過嘛……柴夫人的話在心中轉(zhuǎn)了轉(zhuǎn)，又開口道：“可她明明這么出色，你就想她如此平凡度過一生？別怪我說話難聽，即便你們夫妻眼光再好，能強(qiáng)多她爹的幾率有多少？跟著一個平凡的男人過一生，在外不停的討好其他女人，這就是你們夫妻眼中的平凡生活？”

    別開玩笑了，平凡生活？現(xiàn)實之中所謂對平凡的追求與推崇，只是懦夫的逃避而已，想要平凡的有意義，那也有先輝煌登頂過再說，一般人談平凡，那只會是平庸。

    “呃……”林大妞卡殼，這話實在是太犀利了，她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她得承認(rèn)，柴夫人這話，在某些程度上，戳到了她的自尊和那層不為人知的遮羞布。

    這就像你是選擇大城市，過著精英的快節(jié)奏生活，還是選擇生活在農(nóng)村，享受田園小調(diào)。

    雖然話是這么說，要放松，要回歸自然，遠(yuǎn)離紙醉金迷，但這些話也只能是說說而已，說到底，追逐與爭奪才是人的本性。

    而且，她此時也要承認(rèn)一點(diǎn)，有些事情，她是想的太多簡單了。

    孫家如果是世族豪門，亦或是權(quán)貴世家，那瑩瑩完全可以靠著父輩的榮耀，找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夫婿，過著瀟灑恣意的一生，即使不用爭奪，只去揮霍，都能活的無憂無慮。

    可現(xiàn)實并非如此，孫家還沒這個資格，哪怕是孫青山官品火箭般上升，做到首輔的位置，同樣不行。

    ——還是那句話，底蘊(yùn)。

    孫家沒有底蘊(yùn)。

    林大妞不再說話，垂眸像是在思考，見她如此，柴夫人自覺到了火候，沒有再刺她，有些話，可以說一次，卻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不然就是得罪人了。

    想到這，柴夫人嘆了一口氣，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他是我奶大的，沒人比我更了解他，這孩子，敏感卻又聰慧，有手腕卻不玩弄權(quán)術(shù)?！闭f道這，她輕咳兩聲：“若不是陛下念著舊情，皇后能如此囂張？”

    林大妞瞪她；“可就宮里現(xiàn)在這個破環(huán)境，我敢把姑娘往里送？”

    現(xiàn)在宮里那就是個火坑，誰跳就坑誰！

    柴夫人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話也不能這么說……”

    林大妞嗤笑：“當(dāng)初皇后是什么樣子，可這才幾年，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還敢說皇宮是個好地方，我知道，和瑩瑩比起來，還是皇上和你親，但你也不能這么坑我閨女！”

    柴夫人有些頭疼，這女人，只要一碰上她寶貝閨女的事，就跟刺猬一樣，碰都碰不得。

    可話都說到這一步，也不能顧忌太多，柴夫人想了想開口道：“阿玄，你要明白一點(diǎn)，雖然陛下是我奶大的，但瑩瑩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會真的去害她，你現(xiàn)在情緒不對，就跟刺猬一樣，我無論怎么和你解釋，你都認(rèn)定了我這是在找借口，但你拍著胸口想想，我們二人相交多年，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難道真的不了解嗎？”

    “再者來說，若不是發(fā)生進(jìn)宮這檔子事，有些事情，我提都不會提起，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近些時日頻繁打聽人家，無非是想著將瑩瑩的親事定下來，想著這樣一來，宮里那位就無法插手了對不對？”說道這，柴夫人突然冷笑一下。

    “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些都是白費(fèi)功夫，你不了解宮里那位是什么樣的人，你覺得能憑著一個宮女身份，就能在宮里混開的人，會是講究臉面的人？和她講規(guī)矩，講臉面？只有她樂意耐著性子同你講的時候才行?！?/br>
    她就不明白了，這夫妻兩人，都是聰明人物，怎么就鉆進(jìn)這個牛角尖里了？

    到底明不明白皇家代表什么，就算她跟皇上關(guān)系不好，但，光憑太后這個名分，就足夠壓的孫家這等人家抬不起頭來。

    太后那個性子，她是再了解不過了，心性不是一般的狹窄，雖然不知道她這次又在抽什么瘋，但依著這些年的德行，被她盯上的姑娘，尤其是漂亮姑娘，看看鄭家那些就知道什么下場了。

    照她的意思，與其等著太后有什么動作，倒不如借著她的手，在后面推一把，否則，真等輪到那個老妖婆動手，瑩瑩怕是不知道遭遇什么了。

    皇后是崔家女又如何？孩子沒了，可太后的位子還是坐的穩(wěn)穩(wěn)的，有什么影響嗎？她怕刺激到阿玄沒有敢說出的話是，若是等著太后想出什么念頭，為了叫瑩瑩幫她達(dá)到目的，最大的可能是提前被喂了藥。

    只有一個沒有孩子的宮妃，才會真心的去依賴太后這個靠山。

    雖然她對太后這種不知哪里來的自信持懷疑，但以那女人的脾性，這種事情是絕對干的出來。

    看看皇后沒的那個孩子就知道了。

    林大妞抬頭，眼中有一種無措的迷茫，這雙清澈美麗的眼睛里，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

    柴夫人心中忽然就一軟，可憐天下父母心，瑩瑩是她的骨rou，想要做到她這個外人一樣的冷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沒再說其他，而是安慰道：“瑩瑩還年紀(jì)還小，即便入宮也不是現(xiàn)在，你先回去，你們夫妻倆好好商量一下，這畢竟不是件小事。”

    林大妞點(diǎn)點(diǎn)頭，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只能低落了走了。

    柴夫人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真是實也命也，她從前到真生出過，瑩瑩要是進(jìn)宮就好了的念頭，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誰又能預(yù)料到今天的局面呢。

    林大妞快要出門，柴夫人忽然叫住她：“對了，認(rèn)干親這件事，還是找個日子辦了吧，有我的面子，想必宮里那位不敢輕舉妄動，她還不敢拿我怎么樣?！?/br>
    說到這，柴夫人冷笑兩聲。

    林大妞默然，她心里清楚，柴夫人這話應(yīng)該沒有亂說，她的底氣不單單是皇帝乳母，還來自陸家的地位，還有娘家柴家的地位，太后身后只有一個鄭家，還是不那么爭氣的那種，這樣一來，要和柴夫人對上，好像還真的沒那么容易。

    想到這里，林大妞心里更悵然了，地位，地位，地位，這便是所有人汲汲營營追名逐利的本質(zhì)嗎？想要活的隨心所欲，只有站在頂端，擁有資本才行。

    再一想到她之前的一些想法，林大妞忍不住捂臉，她必須要承認(rèn)，是有些愚蠢的可愛。

    平凡生活，去他媽的平凡生活，像她這種平凡生活，平日里巴結(jié)是常態(tài)，一遇到事只有等著被整的份。

    林大妞自己尚未發(fā)現(xiàn)，她的有些想法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

    回到家之后，見她心情煩悶，瑩瑩笑著過來哄她，看著閨女這張有些妖冶的臉，林大妞的心開始動搖了。

    難到是她想錯了，瑩瑩有了這張臉，注定是無法平凡的？

    第72章 認(rèn)親

    林大妞怔怔的想, 她還是對這個時代不夠了解，即便現(xiàn)代社會, 總是有人在說人人平等是在放屁，但只有在真正的階級社會面前, 才能明白以前的生活有多幸福。

    現(xiàn)代社會有法律，再不濟(jì)了, 還有輿論, 怎么都不至于到了最糟的地步, 可是現(xiàn)在……林大妞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冷，有些事情還真是不好說。

    林大妞將瑩瑩抱住, 母女兩個靜靜的，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不過, 家里有小的，根本安靜不了多長時間, 小猴子甩開徐氏, 歪歪扭扭的朝她們走來，小胳膊舞的虎虎生威, 嘴里還不甘寂寞的哇哇叫著。

    見著這小東西, 林大妞覺得心更累了, 按理說他哥姐基因都不差, 自小就聰明伶俐，可就這個小混蛋，嘴那叫一個笨, 如今連話都說不清楚，平日里就是個單字先生，一旦著急，更是只會扯著嗓子叫。

    因為小猴子，原本有些哀傷的氛圍，也瞬間變得有些搞笑起來，林大妞彎腰將他抱起來，小東西才咯咯笑了起來。

    小猴子先是把她娘胸口的位置霸占住，然后才扭過頭對著瑩瑩笑，嘴里含糊不清的喊著‘姐’。

    真是心累……林大妞無語，自家小兒子這個顏狗屬性，看來一時半會的改不了了。

    但，不得不說，因著這小東西的出現(xiàn)，林大妞心底的陰霾被掃去了大半，壓抑的心終于得以喘息片刻。

    ……

    孫青山因心里存著事，下衙之后急忙趕回家，不過，在見到妻女的神色時，還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林大妞見他回家，只是暗地朝他使了個眼色，表面上仍舊沒有變化。

    是的，到如今這地步，林大妞也有些想通了，焦躁與不安，除了叫家人一起跟著擔(dān)心之外，改變不了任何事實，她之前只顧自己惶恐，卻忘了瑩瑩有多敏感，這段時間這孩子一言不發(fā)，總是默默聽著安排，只要一想到這點(diǎn)，她就忍不住自責(zé)，真是太失職了。

    徐氏也察覺到，近些時日家中氛圍有些不對，可她從來都不是個有主見的人，順從聽話慣了，所以這會兒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她能做的，只是更加用心的照顧家里人。

    因為夫妻倆的有意營造，再加上小猴子這小東西的鬧騰，一改近日低來迷的氛圍。

    直至夜深人靜，林大妞這才和他說起柴夫人的話。

    說實話，孫青山聽完這些話，內(nèi)心實則是在強(qiáng)力撕扯之中的，作為一個在官場上混的，一個有野心的男人，他的內(nèi)心其實并不拒絕女兒進(jìn)宮，自己的女兒自己最了解，瑩瑩擁有極致的美貌，決頂聰明的頭腦，還有那一身說不清道不明，卻又能男人迷的神魂顛倒的風(fēng)情，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瑩瑩這種，天生就應(yīng)該在宮中生活。

    他一點(diǎn)都不覺得鉤心斗角會難住瑩瑩，相反，越是這種境況，她越是會如魚得水，阿玄有句話其實說的很對，三個孩子里，瑩瑩才是最像他的那個，同樣喜歡爭奪，喜歡對人俯視，對于想要的東西，同樣會不擇手段得到，當(dāng)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他一直沒有說出口，一般的人家根本裝不下她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