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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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用像這些漢人一樣, 想那么多彎彎繞繞的事情。 如今,族人們搶奪了漢人的土地,似乎也同時丟棄了自己那份坦率的心。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拽著的幾頁花花綠綠的紙。 這些漢人圍著鄭州城兩月有余, 雖然沒有大規(guī)模的攻城,但是城內(nèi)早就人心惶惶。 各種別有用心的流言蜚語傳得到處都是。 晉軍還隔三差五的用他們那造型奇特的投石機,把這些花花綠綠的傳單包在布包里, 拋入城來。 散得城頭街道,到處都是。 有些胡言亂語的寫著嵬將軍已暗中投靠了晉國,指日就要開城投降。 或是夸張的寫著晉國主君又增派了多少多少軍馬,必要把鄭州圍得水泄不通。 另有一些寫得是軍報,晉軍左路的墨閻王,又帶著人馬,拿下了鄭州周邊的哪些郡縣,已日漸把鄭州變?yōu)橐蛔鲁恰?/br> 當然也少不了煽動城內(nèi)軍民開城投降,寫明晉**隊素來優(yōu)待俘虜?shù)膫鲉巍?/br> 花樣繁多,真真假假,不一而足。 阿骨想不明白,這樣明顯是敵人用來攪亂人心的東西,怎么就真的一日日的把軍心攪得亂了起來。 軍中漸漸分了派系,整日的爭執(zhí)不休。 他實在不想把這些東西,再拿給將軍看。 然而將軍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 阿骨跨進了行轅正殿。 嵬名山接過了他手中的傳單,冷靜地一頁頁看完。 他沉默了半晌,拿起案桌上一份剛從鎬京抵達的太后懿旨遞給了阿骨。 “限期剿敵?”阿骨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些文字,“太后不僅沒給我們派來援兵,還要我們限期退敵?” 他無措的看著眼前的將軍。 將軍在他的眼中,就是天山一般的存在。不論遇到任何的困境,將軍永遠都那么穩(wěn),從不會慌,也從不會亂,撐得住他們頭頂?shù)哪瞧臁?/br> 但這一刻,一動不動坐在眼前的這座大山,竟顯得那么孤獨和蕭瑟。 “到了這一刻,我即便打贏了這場仗,在太后眼中都會是一個別有用心之人?!贬兔骄従忛_口:“若論行兵作戰(zhàn),我從未怕過任何人。但這次,我可能真的敗給一個人,一個可怕的敵人。” 他陰沉著臉,桀厲的目光穿過行轅的大門向外望去。 似乎想一路透過堅實的城墻,跨越過田野山川,抵達那遙遠的汴州,看到那位坐在行宮中的君侯。 晉國的主君晉越侯。 嵬名山?jīng)]有真正見過晉國的這位主君。 曾經(jīng)在汴州城外遙遙一撇,那依稀是一位面容俊秀,斯文白凈的漢族權(quán)貴而已。 傳聞中他手無縛雞之力,連馬都騎不好。 他應該穿著漢人那種寬寬大大行動不便的華美衣物。整日在他們?nèi)A麗的宮殿中,擁著漂亮的女人,或許還有男人。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才對。 但如今嵬名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他想起了汴州一役,那時他以數(shù)倍于敵的兵力,猛烈進攻了一個多月,但城中的軍民卻上下一心,拼死守住了那并不算堅固的城池。 他想起在他兵刃之下身負重傷,卻依舊日日屹立在城頭的晉國將軍俞敦素。 還有那渾身浴血,卻寧死不退的紅衣男子。 那個人叫什么?好像叫程鳳,當時此人甚至只是一個奴隸。 對,墨橋生也同樣是奴隸。 墨橋生進擊琪縣之時,他曾派人在汴州廣散謠言。 但晉國的主君,毫不猶豫的給了這位奴隸出身的將軍以堅定的信任。 上至這些在戰(zhàn)場上爍爍生輝的將帥們,下至那些被俘虜?shù)钠胀〞x國士兵。 都愿意為他們年輕的主公,在戰(zhàn)場上拼了自己的命。 此時此刻,嵬名山似乎看到這位晉越侯,正從遙遠的汴州伸出了他那蒼白的手,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用了一種陰險的方式,企圖兵不血刃就拿下鄭州這塊肥沃的土地。 “想讓你的士兵一滴血都不流就得到鄭州?未必有那么容易!”嵬名山咬著牙道,“我還真想看一看,你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br> 汴州的朝吾殿內(nèi), 程千葉正對著約定好書籍,將張馥從鎬京送來的秘報一字一字翻譯出來。 她將翻譯出的每一個字,抄在了那張信紙的空白處,瀏覽了一遍,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隨后,她把那頁薄薄的信紙遞給一旁坐在輪椅上的周子溪。 “這位張公,真乃奇人也。”周子溪看著手中的信紙感嘆道,“這樣看來,犬戎內(nèi)部已亂。我軍拿下鄭州指日可待。臣心中真是有些期待,期待能早日見一見這位張公的真顏?!?/br> 程千葉有些自得的笑起來:“張馥這個人滿腹經(jīng)綸,智計無雙。子溪你卻是學富五車,思維縝密。你和他一定很合得來。我能有幸得你二人在身邊輔佐,何愁大事不成?” 周子溪想起往事,垂下眼睫:“能得遇主公,方是子溪之幸。” 但他很快調(diào)整了情緒,“犬戎自破了王都,鐵蹄踏入我中原之后,一度勢如破竹,難遇敵手,幾入無人之地。此次若我軍能拿下鄭州,不僅僅開拓了我大晉的疆土。更大的意義是天下諸侯面前一揚我大晉之聲威?!?/br> 周子溪把那份由張馥手書的密報交還給程千葉:“犬戎雖為蠻族,但他們的那位沒藏太后卻個強悍而有智慧之人。主公切不可因她是女流之輩而輕視于她。還是命張公早日撤離為是。” 程千葉看著手中紙頁上那熟悉的字跡,心中泛起對張馥和蕭秀二人的擔憂。 張馥自效忠與她之后,先隨她出征討伐,后帶傷來衛(wèi)國接應,續(xù)又獨留在絳城那混亂的朝堂之中運籌帷幄,不僅源源不斷的給汴州運送了充足的糧草,甚至還不忘時時為自己多方謀劃。 現(xiàn)在想想,就因為他能干,自己習慣把最艱難繁雜的事情都交托給他。 而張馥不但從未讓自己失望過,還總是主動承擔起了更多的責任。 程千葉知道自己作為一國的君主,不應該過度多愁善感。 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張先生,一定帶著小秀平安回來?!?/br> 她不知不覺的捏緊了手中那張密信。 鄭州城外,晉軍的中軍大帳之內(nèi)。 賀蘭貞正同墨橋生一同看著同樣一份密信。 二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露出興奮之色。 賀蘭貞一擊掌:“這個嵬名山,實是犬戎第一名將,光是我們晉國就在他手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虧。上回,連主公都險些都折他手上。此番終于也能讓他好好見識見識我們晉軍的厲害?!?/br> 墨橋生想起了當年背著主公拼死逃亡的情形,眼底透出寒光。 賀蘭貞靠過身來:“兄弟,你覺得他下一步會怎么辦?” “嵬名山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蹦珮蛏_口了,“我想他也許會趁我們不備之時,率軍突圍?!?/br> “有道理,”賀蘭貞點點頭,“看來接下來幾日,我們一定要嚴加防范。” “不。我們要留出一個缺口?!蹦珮蛏熘更c著地圖上的一處,“留一個看起來不明顯,但是嵬名山一定能看出的缺口。” 賀蘭貞看著墨橋生手指的那個點:“讓他從你那邊走,你有把握攔得住他嗎?” “若是沒有這個缺口,嵬名山很有可能頂住壓力,堅持固守在鄭州城內(nèi)。萬一鎬京的犬戎太后改變想法,主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白費了?!蹦珮蛏f出自己心中所想, “他不會從他不熟悉的水路走,也不會對上你兵力雄厚的中軍。最有可能的就是選擇從我相對薄弱的左路突圍。我就給他放個缺口,讓他更有把握?!?/br> 賀蘭貞下定決心:“好,一旦他率軍出城,你拖住他。我和俞將軍借機一舉拿下鄭州?!?/br>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看見了彼此眼中的信任。 夜半時分, 晉軍的一處軍營,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 也許是因為不在緊要之地,這個營地內(nèi)的窩棚比起他處略微稀松,守備看起來也有些松懈。 此刻營內(nèi)的篝火熄滅了大半,望樓上的哨兵也沒精打采的打著哈欠。 但在那寂靜無聲的陰暗處, 楊盛帶著楊陸厚等人,穿著整齊的鎧甲,手握兵刃,伏地凝神戒備著。 楊陸厚握著手中的槍,只覺手心微微出汗。 “盛哥。”他在黑暗中向著身邊的人悄聲說,“犬戎人真的會從我們這里突圍嗎?” “都給老子爭口氣?!睏钍⒌难壑辛林?,“墨將軍把我們擺在這里,那是因為我們是他手下最猛的兵。我現(xiàn)在只怕那些戎狗不從這里走?!?/br> 不知等了多久, 暗夜中隱約傳來一陣燜燜的馬蹄聲。 “來了?!?/br> 從濃稠的黑暗中, 犬戎人那獨特高壯的身形逐漸顯現(xiàn)出來。 馬隊中簇擁著一人,正是楊盛曾經(jīng)交過手的犬戎大將嵬名山。 楊盛裂開了嘴,眼中透出狼一樣的光,躍起身來,大喝一聲:“兄弟們,跟我上!” ☆、首發(fā) 黑夜的陰影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虎視眈眈的晉國的士兵。 嵬名山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那些晉國的步卒, 數(shù)人一組, 組成一個個方陣,前排統(tǒng)一持著特制的長矛, 夜色下閃著寒光的矛尖一致對外。 前后圍護著拿著盾牌, 搭勾,短刀的士兵。 他們擺出了這種專門針對騎兵的陣型, 顯然早有準備,要把敵人阻攔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