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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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姚天香把她的腦袋掰過來,“你作為一國的主君,不可能事事都由你去考慮,這樣你八個腦袋也不夠用?!?/br> “你要做的,應該是選出合適的人,去做這件事?,F(xiàn)在,你給我放下這些想不完的國家大事,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好。” “你說得很對。”程千葉笑了,她伸手指慢慢描繪出汴州城的簡略地圖,“我的任務是找出合適的人,我心中確實有一個人選?!?/br> 程千葉想起了在城門口見到的那個滿身黃土,行事認真卻過于耿直的崔佑魚。他曾經(jīng)遞交過一份詳細而專業(yè)的汴水改造的工程圖,當時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引起程千葉的重視。 “千羽?!币μ煜阌行牡目ㄖ糖~,“我發(fā)現(xiàn)自從橋生出征以后,你把自己繃得格外緊,每天都忙個不停,你這是因為放心不下嗎?” 程千葉停下手指:“天香,你覺得一只怎么樣的部隊才能算是銳士?怎樣的將軍才能算是名將?” “將軍???”姚天香點了一下下巴,“當然是能夠用兵如神,以少勝多,奇計百出的才算是軍神。” “你錯了,”程千葉伸指遙點了點,“所謂以少勝多,都是險中求勝。” “作為一國之君,我能給前方萬千將士提供的,就是讓他們,不必險中求勝。” “充足的糧草,倍于敵人的兵力,源源不斷的援軍,穩(wěn)定的政治環(huán)境。才是大軍真正能夠常勝的基礎。所以,我不能不想,不能不做?!?/br> “前線捷報頻傳,琪縣想必不日就能攻陷。橋生此次能夠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雖然是他運兵如神,但主要還是他有倍于敵人的兵力,才能夠圍困琪縣,巧妙的發(fā)起水攻?!?/br> “我做這些,不止是為了橋生一人。作為一國之君,我既然不可避免戰(zhàn)爭的發(fā)生,就有責任對那成千上萬將士們的生命負責?!?/br> “千羽,你的胸懷如此之廣。真是讓我佩服?!币μ煜銍@了口氣,認真的看著程千葉,“我也希望能夠為你,為我如今存生立命的國家做點事?!?/br> “行啊,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想法,再和我說?!背糖~笑了。 姚天香正經(jīng)不了片刻,又露出狡黠的笑來:“這些都將來再說,現(xiàn)在既然都來泡溫泉了,我們就應該先想點好玩?!?/br> 她伸手一把抹去了程千葉畫的那些地圖:“別老看這些地圖啊,軍報啊。我有好東西給你看?!?/br> 程千葉倒了一杯清酒,一面慢慢的喝著,一面湊過頭去看姚天香從岸邊一個匣子內(nèi)掏出的一本絹冊。 那薄如蟬翼的絹冊,被姚天香的纖纖玉指翻開,露出里面栩栩如生的圖繪。 程千葉噗的一聲,把口中的酒噴了出來。 “干什么,干什么?”姚天香嫌棄的推了她一把,“這可是唐大家的畫,不容易得的呢,你別給我弄壞了?!?/br> “你,你,你?!背糖~狠狠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還是忍不住湊過頭去。 “啊啦,還可以這樣的嗎?”程千葉面色微赧。 “沒見識了,男人這個地方特別弱呢?!币μ煜闩d致勃勃,“等橋生回來,你可以試試呀。無論如何,你可是主公,和他在一起,不能弱了自己的聲勢。” 于是,兩個閨中密友,擠在紅葉飄飄的溫泉岸邊,通過一本不能示人的圖冊,探索了新世界的大門。 墨橋生的大軍水淹琪縣,不費一兵一卒,拿下要塞的捷報很快傳到了汴州城。 晉越侯大喜,犒賞三軍。封墨橋生驃騎將軍,拜七級公大夫爵。 晉軍一路高歌猛進,拔點奪塞,掃清了從汴州直到晉國邊驛中牟的道路。 中牟原是程千羽的庶弟公子章的封地,公子章于中牟之亂伏法之后,此地管理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墨橋生率軍抵達中牟,以強勢的手腕將此地一切收歸軍管。 他在中牟依照汴州的舊例推行新政,整頓軍務。 本地的權(quán)貴家族雖多有不滿,但鑒于墨橋生手握兵權(quán),攜初勝之威,行事雷厲風行, 這些處于晉國邊緣地區(qū)的零散世家,也就翻不起什么浪來。 但在汴州城內(nèi),卻開始傳出一股流言蜚語。 不論街頭巷尾,還是軍中朝堂都有人漸漸開始議論,指責遠在中牟的墨橋生手握兵權(quán),獨斷專行,行事過于跋扈,非社稷之福。 在程千葉的行宮。 宿衛(wèi)在殿前的程鳳悄悄看了一眼在案桌前批閱著奏折的主公。 此刻在案桌邊,站著一位眉目俊秀的少年。 就像是那位天香公主時常抱怨的一樣,程千葉這位主公身邊甚少出現(xiàn)容貌殊艷的侍從,不論男女。 但這位少年雖然因剛剛經(jīng)過長途跋涉,膚色曬得略黑,但依舊顯得容貌秀麗,舉止之間帶著些微柔美之態(tài),和主公也分外熟捻。 此人名叫蕭秀,曾經(jīng)是主公孌寵,也曾一度和程鳳有所接觸。 程千葉哈哈笑了起來,對著那位少年說道:“辛苦你來回奔波了。張馥不愧是張馥,他托你帶來的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很是重要?!?/br> 程鳳免不了多側(cè)目了幾回。 案桌前的程千葉突然就抬起了頭,沖著他招了招手。 “最近,這么多關于小墨的流言蜚語,你是不是很為他擔心?” 程鳳行了一個軍禮:“卑職并不為橋生憂心?!?/br> “哦?”程千葉抬了一下眉。 “橋生想必也不會為流言所動。卑職心中憂慮的是……” “你說?!?/br> “即便橋生在中牟舉措過激,但也不可能這么迅速,且這么廣泛的在我們汴州傳起流言。臣心中所慮,是這個流言的源頭?!背跳P說出多日盤桓在心頭的想法。 “你很敏銳呢,程鳳?!背糖~點了點手中的一份奏折,“其實我們不用想那么多。干這事的,最大可能只有兩撥人,一是韓全林那個老變態(tài),二就是剛剛被我們擊退的犬戎。他們都開始忌憚嶄露了軍事能力的橋生。韓全林我暫時管不到他。但犬戎,特別是近在鄭州的嵬明山卻是我們的心腹大患?!?/br> “不管這次是誰做的,他們反而提醒了我。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br> “他們想以流言蜚語中傷我的將軍,我們難道不行嗎?有時候,戰(zhàn)爭不一定只發(fā)生在戰(zhàn)場,朝堂的陰謀,可以更容易的打敗一個在戰(zhàn)場上百戰(zhàn)百勝百勝的軍神?!?/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開了一個微博賬號:晉江龔心文。不過我一般沒啥用,只是為了先占個坑,萬一以后想注冊,怕都沒名字了。如果有興趣的小可愛,可以加一下。 ☆、首發(fā) 程千葉看著站在面前的蕭秀, 幾個月不見,這個少年像經(jīng)歷過雷雨的勁竹, 拔高了身量, 曬黑了皮膚。 逐漸脫離了少年的稚嫩感, 多了一份成熟和穩(wěn)重。 不再顯得那么柔媚, 而帶上了一份俊逸灑脫。 “張馥真是個奇人?!背糖~看著蕭秀從絳城帶來的信函,那是治栗內(nèi)使張馥寫給她的一封密信, 信上不僅詳細交代了晉國目前的首都絳城的種種情況,還記錄了周邊各國,特別是犬戎所在之鎬京的一些軍需密情。 張馥甚是為她獻上一條奇謀, 若是能成,鄭州唾手可得。 “他在絳城那樣復雜的環(huán)境中, 不僅做好了旁人難以勝任的工作, 給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軍備糧草。還能同時收集這樣細致的軍需情報。可以算得上是運籌帷幄于千里之外?!?/br> “小秀, 你如今既能得張公青睞,就好好待在他身邊, 多和他學學?!?/br> “得在先生身邊, 我受益良多。小秀能有今日,皆拜主公所賜?!笔捫愎虻匦卸Y,“如今我終于知道了世界之廣, 非眼前一方天地可比。但我心中, 不會忘卻對那位大人的思慕,他永遠在小秀的心中。有一天,他會看到主公和小秀的努力, 看到一個更好的晉國。” 程千葉伸手將他攙起來:“我派你前去絳城,本是因一些私密函件不放心委托他人。你能借由此從過去的悲痛中走出來,有了如今的眼界,靠的還是你自己。我心中很為你高興?!?/br> 程千葉突然慶幸,慶幸當時沒有一狠心,就扼殺了這條生命。 殺戮這種事,一旦習慣了,也許就收不住手。她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在不經(jīng)意間成為一個面目全非的人。 人類經(jīng)歷了幾千年的積累,才站到了一個相對平等的高度。我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不能一夕穿越,就把千年的積累一并拋棄。 自己手中的權(quán)利越大,越是應時時提醒自己謹記初心,不輕視任何生命,不論他們是奴隸,是士兵,還是仆從。 “嵬名山此人,作戰(zhàn)勇猛,用兵如神,是我心中大患。張馥此計若是能成,我晉國將士不知能少流多少鮮血?!背糖~微微擰著眉,“只是要你二人深入敵境,去那鎬京……” “能為主公分憂,為國家出力,張先生和小秀都甘之如飴。先生托我轉(zhuǎn)告主公,此計非先生親去,難以功成,還請主公望萬允準?!笔捫銏远ǖ恼f。 程千葉不再猶豫,下了決定:“那行,你告訴張馥,務必提前打探好犬戎的沒藏太后和梁皇后的喜好。你們記得多帶奇珍異寶,去了以后遍使金銀,務以你二人安危為優(yōu)先,不必給我省錢。” 斗轉(zhuǎn)星移,時光匆匆。 眼看那郁郁的田野染上了金色,沉甸甸的稻穗轉(zhuǎn)瞬就壓彎了腰。 忙忙碌碌的農(nóng)夫收了一年辛勞的成果堆入谷倉。 天空開始飄下皚皚白雪,黑褐色的土地逐漸被銀輝覆蓋之時,出征數(shù)月的大軍終于緩緩歸來。 祥瑞降紛紛,望眼過去,一片銀世界,玉乾坤。 隱隱見一座巍峨城都,如那恒古巨獸,虎踞龍蟠在銀白的天地之間。 新筑的城墻堅實而高聳,夯土累實,青磚貼面,敵樓望臺錚錚林立。 象征著家園所在的旌旗在寒風中招展。 “終于回來了,出征了幾個月,咱們汴州大變樣了啊。”士兵們興奮了起來。 墨橋生勒住韁繩,駐足凝望眼前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 汴州。 主公所在之地。 他夜夜心系魂牽之地。 新任的千夫長楊盛,策馬跟隨在墨橋生身后。 幾經(jīng)沙場,這個打起仗來不要命的男人,爵位軍階節(jié)節(jié)攀升,如今已成為墨橋生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此刻,他的心情不像是普通軍士那般興奮雀躍,而是隱隱帶著擔憂。 “將軍。”他來到墨橋生身邊,壓低著聲音說道,“卑職聽聞如今汴州城中,盛傳著一些對將軍不利的傳言。將軍可否要慎重一些,且留部分本部人馬,在城外駐扎,以防不測?!?/br> 墨橋生側(cè)目看了他一眼,笑了。 楊盛跟隨墨橋生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治軍以嚴謹出名的將軍露出過笑顏。 “阿盛,你沒和主公接觸過,不了解他。否則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蹦珮蛏?qū)馬前行。 楊盛閉口不言,這么長時間來,幾番出生入死,素來桀驁的他打從心底認同了眼前這位將軍。 這位同他一般出身奴隸的將軍,不論是謀略兵法,治軍馭下,身手武藝,都讓他心服口服。 將軍對他們這些兄弟,有一顆赤誠的心。 戰(zhàn)場之上,他和無數(shù)兄弟的命都是被墨將軍親手撈了回來。 他實在不愿看著自己一心敬仰之人,對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露出這種毫不設防的姿態(tài)。 墨將軍在沙場上素有謀略,想不到在朝堂之上卻如此單純耿直,他這樣只怕是不太妙,可惜我如今也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