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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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霧飄渺。如絹圍黛,深吸一口,清新爽神。 小連站在院門口,眺望遠(yuǎn)方,此時(shí)天蒙蒙亮,太陽還未躍出云海。 大榕樹上,喜鵲嘰嘰喳喳,春天是筑巢產(chǎn)子的季節(jié)。屋檐下,家燕梳理毛發(fā),等天際再白一點(diǎn),就該飛去捉蟲。 慕少艾斜靠在馬車上,閉目養(yǎng)神,胖姑將燒好的水放溫,遞到他面前:“老人家,喝口熱的?!?/br> “胖——”在胖姑的瞪視下,知天子改口,“小慈,我的那份呢?” 胖姑撇嘴道:“你徒弟、徒孫不尋,倒是找我要?” “年輕人,倒杯茶的事,麥計(jì)較。”知天子敢找徒弟嗎,自家徒弟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cuò)了,尚玄可舍不得。 慕少艾淡淡瞥了他一眼:“老小子,一口茶的事,忍忍就過去了?!?/br> “老不修的,護(hù)崽的勁兒不小?!敝熳訍灇?,能怎么辦,自己動(dòng)手。 后輛馬車?yán)?,尚玄燒完熱水后在煮茶。少年人手法輕快,嘴角掛著笑。 杏花君等他將茶分好才說道:“蒼離,麥睡了,等會(huì)兒就要到了?!?/br> “杏花,我未睡?!蹦n離放在袖籠里的手微微握緊,語氣平淡。 “爹親,喝口熱水?!鄙行⑺禌?,遞到他嘴邊。 默蒼離睜開眸子,紅眸里倒映著少年人的期待、孺慕。就著水喝了一口,緩解了口干:“夠了,坐下吧。到地方再叫我?!?/br> “好?!鄙行畔卤?,喝起了自己的茶水。 黃四娘從廚下出來,遇到從練武場而來的尚蒼:“少爺,等會(huì)兒就吃早飯。我去叫夫人?!?/br> 尚蒼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一身汗一柄劍回了院里。 馬車在一處小鎮(zhèn)外停下后,六人下車步行回若水山莊。 慕少艾伸伸懶腰:“雨后山色新,盛春早晨時(shí)。走吧,免得暈了向,沒跟上?!?/br> 進(jìn)入岔道,一條馬車道彎曲通向不知名處,慕少艾領(lǐng)著眾人經(jīng)過一片林子,走入一堆亂石。 杏花君在石林中走了百來步,發(fā)現(xiàn)雙腳踏上了軟土。揉揉雙眼,身邊的石塊還在,稀稀落落的樹木也在。 踩著前面的腳步,杏花君進(jìn)入白霧里,十多步后,眼前景色一變。筆直的大道在腳下延伸,兩旁,流水涓涓,參天樹木成山,頭頂青碧。 早晨時(shí),萬鳥齊歌,熱熱鬧鬧。巨木下,灌木叢里,金銀花、野薔薇攀爬向路中間。 轉(zhuǎn)了個(gè)大大的彎彎,豁然開朗。大片大片的農(nóng)田被開墾,早秧已定植。 一望無際處,有片巨大的水域。水汽騰騰,群鳥撲撲。 道的另一邊,三三兩兩人家,門前桃李有果,青瓦石臺(tái)。 早起的莊民用完飯正要出工,見到慕少艾、尚玄等人一一打招呼。 尚善按著跳躍的眉梢,對(duì)黃四娘道:“四娘,讓廚房多準(zhǔn)備飯菜,熱水也燒好。有人回來了。” “是二少爺、藥師他們嗎?” 猜到后,黃四娘高興地下去了。 門前一對(duì)石獅,高大的院門上題寫著“若水山莊”。 杏花君抬頭望著巨大的門樓,心下直嘆,變化可真大。 走進(jìn)莊子,道路四通八達(dá)。 路兩旁皆是磚瓦房屋,一排排整整齊齊,有些人家院門洞開,莊民正搬著樹苗、汲水、灑掃…… 穿過這片民居,再出了時(shí),是桑田果木。一條石板路的盡頭,便是上善居。 巨大的榕樹成林,長在路外面。登上石階,坪上一紅衣少年靜候。 “天天啊,想死師爺爺了?!?/br> 知天子健步如飛撲到徒孫面前,尚蒼左右挪閃,躲過:“慕爺爺、師爺爺,你們先進(jìn)去用餐?!?/br> 慕少艾扯過知天子:“麥丟人了?!?/br> “我抱孫子,咋丟人!”知天子掙扎不過,嘴里抗議。 胖姑聽到有飯吃,大喊道:“師尊,你麥管他了,吃飯要緊。玄兒,咱們走?!?/br> “爹親、冥醫(yī),我們也去用餐?!鄙行皇謸б粋€(gè),往里面走,“大哥,娘親呢?” “在里面?!鄙猩n跟在他的身后,張張嘴,終是沒有喊人。 再次踏入,默蒼離深呼吸一口。 眾人用完餐,知天子帶著兩徒孫下去較武。慕少艾帶著胖姑、杏花君去了他的藥房制藥。 黃四娘帶著小蓮將碗筷收拾,為默蒼離泡上一壺茶后便告退了。 尚善在偏廳處理完莊務(wù),急急往偏廳走。 “玄兒、蒼兒、藥師——” 放下銅鏡,默蒼離起身往前走了兩步,紅眸直勾勾地望著門口。 尚善匆匆進(jìn)來,笑道:“抱歉,我來晚……” 笑容凝固,日思夜想的面容,意料之外的人。尚善大腦空了片刻,仿佛過了一個(gè)世紀(jì),又仿佛是一瞬,聽到聲音從遠(yuǎn)方傳來:“你,來啦。” 默蒼離向她的方向疾步,此刻的雙眼沒了其他:“我來了,善?!?/br> 尚善嘗到了咸味,原以為是忘卻,見了才知苦澀滿心:“抱歉!” 掏出繡帕,還沒來得及擦拭,默蒼離奪過:“麥哭?!?/br> 溫柔的話語,溫柔的雙目,溫柔的輕拭,尚善想笑的,可是喜極了真地會(huì)流淚,不想被見狼狽,埋頭扎進(jìn)青綠,素手?jǐn)堁?/br> 后輩傳來的溫?zé)?,鼻尖的青竹香味,令尚善沉迷,如果是夢,?dāng)夢好了。人生有夢,才知銘心。 懷里的佳人,多久沒有再抱了呢?默蒼離知道,正因知了,心內(nèi)有絲彷徨,他也不知這次回家,是對(duì)還是錯(cuò)??墒撬胍娝瑹o與倫比地想,所以便來了。 弱冠之年,代表成人。在祖輩、父母的見證下,兩兄弟戴冠束發(fā)。 成人后,是責(zé)任,是成長,是選擇。以后,路就只能自己走了。 人生的離別,總是會(huì)來的。當(dāng)這刻來臨,又是一天的過去。 送完夫郎和兒子,尚善微仰著頭,將淚倒流。 慕少艾吸了口煙,吐出云霧,心疼道:“丫頭,你該留下他的?!?/br> “少艾,我不是那種會(huì)留人的人??!”尚善微微一嘆,“這么多年,也習(xí)慣了。墨家鉅子這個(gè)責(zé)任太大,也太重,他很累,我并不想束縛,也不想成為累贅。如果他想回來,至少有處地方可供短憩,讓他????!?/br> “你想通了?”慕少艾懷疑道。 “少艾,我與他,不是年輕人了。我知他要什么,他也知我要什么。也許這次是最后的見面。次次都當(dāng)最后,才不會(huì)讓心抱有期望,失望也就不會(huì)有。說不定哪天,我就放下了。” 傻丫頭,說的話就騙自己,眼里的痛心都不會(huì)掩飾,叫人如何是好。也罷,老人家過幾日再去尋人,唉~勞碌命。慕少艾望云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