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侯爺請了方丈和道長在前面走，他和侍衛(wèi)們跟在后面。方丈和道長只要說哪兒不太對，他就得讓那些侍衛(wèi)們?nèi)シ?，上樹都是小事兒，房梁，房頂，最矮的是床頂，挖地搬水缸，刨樹找地洞，要是嗅覺再靈敏點兒，感覺自己比狗都好用了。

    喬柔可不知道宮里的事情，她早上起來就沒見到楚侯爺，自己在家胡思亂想了一番，時間越是往前走，她就越是坐不住，總擔(dān)心宮里會出事兒，到時候連累了楚侯爺。

    或者，成王妃會出事兒，到時候連累了王家，再牽扯到喬家。

    眼看到中午邊兒，實在是坐不住了，她索性讓人準(zhǔn)備了馬車，又讓人和老太太打聲招呼，她自己則是往喬家去了。

    喬夫人也忙著，到了午飯時候了，家里的小子這兩天不喜歡吃飯，她忙著給小孩子想菜單。見了喬柔還有些驚訝：“姑奶奶怎么這會兒回來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要不然，怎么連個帖子也沒有，就正好趕在午飯時候過來了？

    喬柔擺擺手：“府里倒是沒出事兒，就是……”頓了頓，她伸手拉了喬夫人坐下：“最近你可有和你姑姑聯(lián)系？”

    喬夫人眨了眨眼：“大姐說的是忘塵道長？”

    她可不是只有一個姑姑的。

    喬柔點頭：“今兒你姑姑進宮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昨兒就有消息，喬夫人是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知情的。

    “她手里有仙丹的事兒，我之前也并不清楚?！眴谭蛉祟D了頓才回答，嘆口氣：“這折子，也不是通過王家遞到了皇上面前的，說不定，我知道的事情還沒有大姐你知道的多呢?！?/br>
    喬夫人苦笑一聲：“姑姑她自從出家，就和王家……”也不能說沒聯(lián)系，王家也時常往庵堂里送東西，以求成王妃日子過的舒坦，成王妃也不會拒絕和王家的小輩兒見面。

    但這事兒，若是有個萬一，那王家定然會被連累。所以成王妃大概是一開始就決定，將王家給隔離出來的。

    喬柔也終于想到個重要問題：“那折子，是誰送上去的？”

    “原先的成王府和齊王府，都有上折子的通道?！眴谭蛉私忉尩溃骸熬退愠赏鯖]了，成王妃不過是送個折子，自是有人會幫忙的?！?/br>
    不管是念著舊主之情，還是被成王妃捏著把柄威脅，反正這路子是不會少的。

    “也就是說，這仙丹是真是假，你們王家也不知情？”喬柔又問道，喬夫人搖頭：“我昨兒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這折子的事情，本來今兒我是想回娘家看看的，只是一早，我娘就讓嬤嬤過來回話，命我這幾天不許回去。”

    和成王妃的打算一樣，閨女什么都不知道，將來出了事兒，也才不會牽連到喬家。

    喬柔嘆口氣靠在軟墊上，雖然成王妃和王家的打算是好的，但有時候吧，這種打算，還真是誤事兒。皇家嘛，不講理的時候能管你是不是知情人嗎？

    從古至今，朝廷施行的不都一直是連坐嗎？就像是程家，當(dāng)年程二姑娘做的事情，程大姑娘知道嗎？她要知道，她能讓這事情發(fā)生嗎？

    結(jié)果呢，還不是程大姑娘也受到了責(zé)罰？

    所謂家族，所謂姻親，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要不然，我再回去問問？”喬夫人見喬柔臉色不太好，就小心翼翼的問道，喬柔擺擺手：“既然成王妃是鐵了心不讓你們知道，你就是回去問了，也是白走一趟，算了，也是我心急了。”

    喬夫人有些尷尬，揉著帕子半天，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姐也有了身孕了，怕是餓不得，要不然，咱們先用了午膳？”

    喬柔還真是有些肚子餓了，就是死刑犯臨行刑前都還能吃一頓飽飯呢，現(xiàn)下成王妃的事兒，誰也說不準(zhǔn)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自然也就是沒必要讓自己餓著了。

    喬夫人見她點頭，忙讓人將午膳給端上來。比平時用膳的時間要晚了半個時辰，喬家的小少爺，也不知道是餓了還是今兒的午膳得了心意了，難得的竟比平時還多用了半碗，高興的喬夫人眉開眼笑，連剛才的事兒都險些忘掉了。

    “是不是看見姑母了開心，所以就吃的多了？”喬柔笑瞇瞇的逗弄他，小孩子奶聲奶氣：“姑母好，我喜歡姑母，我也喜歡表姐，表姐怎么沒來呢？”

    “表姐要上學(xué)呢?！眴倘嵘焓置亲?，笑著和喬夫人拉家常：“開始啟蒙了吧？小孩子家的，骨頭軟，現(xiàn)在先別學(xué)寫字，認(rèn)識一些簡單的字就可以了，爹那兒大約還有阿宇啟蒙時候用的東西，回頭讓阿宇要過來?！?/br>
    喬夫人忙點頭：“阿宇前兩天還說起啟蒙的事情呢，說是這會兒天氣也暖和起來了，手伸出來也不會受凍了，正打算帶他往前面書房去呢?！?/br>
    “還有件事兒想問問大姐呢，他這幾天，有點兒不愛吃飯，這是什么緣故？”喬夫人年輕，喬小少爺又是頭一個孩子，家里沒長輩，她也沒什么經(jīng)驗，這會兒就只好拿出來問喬柔。

    “大約是積食了，看了舌苔嗎？”喬柔問道，又低頭讓小外甥張嘴，自己去看舌苔，楚瑾比小少爺大一些，她上輩子又撫養(yǎng)過楚陽，自然是略有經(jīng)驗的。

    “弄點兒青苗煮水給他喝就行了?！眴倘嵝Φ溃骸叭羰遣环判模仡^找個大夫看看。”喬家人口少，又沒有年老年幼之人，所以府里也沒養(yǎng)大夫。養(yǎng)大夫的花銷實在是太大了，侯府那邊主要是人口多，再加上老太太上了年紀(jì)，萬一有個急癥，怕是別處大夫趕不及，這才養(yǎng)了個徐大夫的。

    姑嫂兩人就著養(yǎng)孩子的事情念叨了半天，喬柔是真放心不下楚侯爺，聊著聊著就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就先起身告辭了。

    回到侯府，她這邊才剛下車，那邊就瞧著楚侯爺喜氣洋洋的回來了：“可真是好消息，你這是剛從外面回來？”

    “去了一趟喬家，想問問弟妹王家的情況?！眴倘嵴f道，伸手扶了楚侯爺胳膊：“什么好消息？”

    “成王妃帶去的仙丹竟是有效果的，皇上現(xiàn)下已經(jīng)精神了許多，太子的病癥也減輕了，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徹底好轉(zhuǎn)了?！背顮斝χf道，事情已經(jīng)過了，也就用不著太保密了。而且，自家府里，也不用很避諱。

    第103章

    喬柔是百思不得其解：“仙丹竟是真的有用？那御醫(yī)可有說了那仙丹是什么做成的？這世上，難不成還真有什么神仙鬼怪之類的？”

    喬柔因著自己是活了兩輩子的，再加上還有一個楚瑤在旁邊驗證，所以還是相信人有輪回的?？赡阏f世上有鬼，她是信的，畢竟活人和死人，肯定是不一樣的，不一定的在哪兒？就在體內(nèi)的靈魂了。民間也多有人死后還能托夢之類的傳說，再有世人對身后事也都是十分看重的。

    所以，她信六道輪回。但信歸信，還有兩句話，一個叫子不語怪力亂神，一個叫敬鬼神而遠(yuǎn)之。喬柔向來覺得，神鬼之類的東西，存在大約是存在的，但和活人，大概是不能太過于親近的。

    也就是說，神，鬼，人，這是互不干涉的。神有神存在的世界，鬼有鬼存在的世界，人有人存在的世界。就好像人聽不懂雞鴨魚鵝說什么一樣，本質(zhì)上，這三樣的存在，是不能互相干涉的。

    喬柔自己雖然是活過兩輩子，可她也不會什么法術(shù)啊，也不曾見過什么鬼魂啊，更是接觸不到另外一個世界的。有她自己作為例子，她就不太相信民間那些神婆之類的弄的那些手段。也就是說，她也不信皇上是真的被仙丹給治好的，這世上要真有仙丹，那就不亂套了嗎？

    國之將亂妖孽生，現(xiàn)在太平盛世，怎么可能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世上真要是有仙人，那追求長生大道的人肯定就更多了?；噬媳绕胀ㄈ硕嗔藱?quán)勢和財富，若是當(dāng)皇上的也去追求這仙道了，那還有精力管一個國家嗎？

    這世上要真有鬼怪，那必定會引起驚慌，百姓們顧著生存尚且來不及，怎么可能會安心種地，安心養(yǎng)家呢？那盛世是從哪兒來呢？

    所以喬柔更相信，存在并不等于是能相互溝通。

    楚侯爺笑道：“御醫(yī)說那仙丹主要是補身體的成分，但藥方十分精妙?！?/br>
    言下之意，就是藥方才是最珍貴的。喬柔這才點頭：“我想著也是藥方起作用了，那成王妃為什么說是仙丹呢？”頓了頓，喬柔又皺眉：“之前說是皇上和太子生病，是巫蠱之禍，這話，也有個由頭吧？”

    楚侯爺伸手揉揉喬柔的手背：“這些事情，自有皇上來定奪。不過，瞧著定是有人會倒霉的?！?/br>
    喬柔其實心里還是有些想不太明白的，怎么成王妃帶來的仙丹，就正好是對癥的呢？成王妃又不懂醫(yī)書，就算出家當(dāng)了道姑，也不過是個普通庵堂，更是不曾聽說有什么隱世的高人在，那藥方，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御醫(yī)研究了一個多月也不曾治好了皇上和太子的病，怎么成王妃一出手，這事兒就成了呢？

    反正閑著，她索性就將這些疑惑，都拿出來問了楚侯爺。

    楚侯爺也不知道啊，他昨兒才知道成王妃上折子獻仙丹的事情，今兒領(lǐng)著侍衛(wèi)兵丁將宮里給翻找了一遍兒，后來才聽說的前面成王妃的仙丹有了效果的。這忙忙活活一上午，可不曾去打聽什么皇宮秘聞。

    說到這翻找東西，喬柔就又好奇了：“可真找到了東西？”

    楚侯爺有些一言難盡：“找到的東西還挺不少。有詛咒皇上的，有詛咒太子的，有詛咒皇后的，有詛咒宮妃的，還有多年前詛咒成王和齊王的?！?/br>
    簡直就是，誰也沒放過，大家都在被詛咒的名單上。甚至連太子出生沒多久的唯一的寶貝女兒，也在那詛咒名單上。

    楚侯爺伸手在下巴上抹了一把：“皇上在朝政上，確實是個明君，可是在這后宮……”

    說好聽點兒，那是盼子嗣的心太急切了，所以才對后宮多有縱容，可說難聽點兒，那真是對后宮半點兒約束力都沒有。那后宮簡直就是一團亂，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但是從另一方面說吧，只有這些詛咒的東西，卻不曾有什么□□之類的，也不知道是皇上管理的好了，還是老天有眼了，是皇上的幸運了。

    也或者，是祖宗當(dāng)年的規(guī)定太有影響力了，所以才到現(xiàn)在，后宮都不曾有什么□□之類的出現(xiàn)。

    “大約皇上是不太想管吧?！眴倘嵯肓讼?，說了一下自己的猜測：“反正，他只要孩子，孩子好好的，剩下的就用不著多管了。”

    看成王他們兄弟幾個，不都平平安安的長大了嗎？這樣的情況下，能說后宮很混亂嗎？真要是混亂，那孩子能長大嗎？

    小孩子夭折可不是什么難事兒。

    “這么一說，皇上好像是挺絕情的?！眴倘徉止镜?，楚侯爺挑眉：“絕情點兒倒是好，他要真是多情，怕是在他這樣的縱容下，后宮早就亂了?！?/br>
    皇上一早擺明態(tài)度只看重子嗣，那后宮也就只能是拼命生孩子了?；噬先羰潜砻鲬B(tài)度對某個女人十分看重，那后宮最重要的事情就不是生孩子養(yǎng)孩子了，而是爭寵了。

    “倒是我膚淺了?！背顮斝χf道，居然還覺得皇上在后宮這方面有點兒不太英明呢，沒想到，是自己短見了。

    “成王妃獻上仙丹之后，只求了皇上一件事兒。”雖說是在自己家里，但評論皇上的事情還是不要多說的，楚侯爺順勢就換了話題：“成王妃說自己二十多年都被拘在京城，著實有些煩悶，所以求了皇上，日后想出京到處走走，求皇上給了她這么一個便利?！?/br>
    當(dāng)了王妃本來是沒有和離的可能的，當(dāng)然，出家也不行，你一個皇子妃，出家了，那就是將皇家的臉面往腳底下踩了。

    偏偏呢，成王的小辮子一抓一大把，成王妃借著自己小產(chǎn)的事兒，成功的將自己變成了出家人。皇上那邊雖然允許了，可到底是心里不舒坦，當(dāng)時就有皇上口諭，給成王妃定下了出家的庵堂。

    所謂口諭，也算是一道圣旨的。成王妃等閑是出不了那個庵堂的，也就是王家的人時常去探望而已。

    可沒想到，過了幾年，成王妃居然又給自己找了一條活路。

    喬柔深覺得，成王妃才是女中豪杰。若是生成男兒身，怕是連楚王都不算什么事兒了。

    這樣聰明又勇敢堅毅的女子，喬柔羨慕的都能流口水了，恨不能將自己的腦袋和成王妃的換一換，或許，換心臟也是能成的？

    然而可惜了，她自己這輩子，估計是再不能離開后宅這兩個字了。

    “你這是羨慕成王妃？”楚侯爺瞧見喬柔臉上神色，就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難不成你覺得成王妃這一輩子，過的還是很好不成？”

    在男人看來，孤苦守寡，連個子嗣都沒有，甚至還有皇上金口一開命她出家，這樣的人生，簡直是凄慘到不行。自家媳婦兒這樣，有男人有女兒，想穿新衣服就買，想帶新首飾就買，想用胭脂水粉就買，現(xiàn)下肚子里還能再揣著一個，這才是最好的生活呢。

    喬柔自然也明白楚侯爺?shù)南敕?，只垂下眼簾笑道：“我就是羨慕成王妃能到處走走，說起來，我這二十多年，可也是困在京城不曾出去看過一眼呢?！?/br>
    楚侯爺這才放下心里疑惑，笑著說道：“這有什么可羨慕的？你若是想出去走走，等日后，我多求些外差，帶你出去走走看看，不過，你若是出門，可不許覺得累。不管是坐船還是馬車，都不是什么好享受的?！?/br>
    就算是官道，也多有顛簸，出門這種事情，辛苦多過享受。

    喬柔笑著點頭：“好，你若是有機會，就多帶我出去走走。”

    皇上和太子病愈，朝堂上就立馬又繁忙起來，最重要的是積攢下來的政事，然后就是調(diào)查生病的緣由。成王妃雖然因為獻藥有功，得了皇上賞賜，允她出京行走，但在這事兒查清楚之前，成王妃還是暫時不能離開的。

    畢竟，也沒人能說明白為什么這藥，就正好對了癥。而且，成王妃手里的藥，又是從哪兒來的？這些重要問題沒答案之前，皇上就不允許成王妃出京。

    偏京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喬柔一樣不相信什么神鬼之類的事情的，多數(shù)人只知道成王妃獻上仙丹，然后皇上和太子就病愈了。于是這仙丹，就成了金貴之物了。

    關(guān)鍵時候能救命的東西，誰不想要？

    有權(quán)有勢的，親自去找王家。之所以不找成王妃，是因為成王妃所住的庵堂，已經(jīng)被禁衛(wèi)軍給保護起來了。沒有門路的，就找和王家有關(guān)系的人家。

    連喬柔的弟媳，喬夫人，這兩天看帖子都看的眼睛生疼。她不回帖子吧，人家還能親自找上門。于是為了躲避，她就找到了喬柔這兒，一早就來侯府呆著，天色將晚才領(lǐng)著孩子回家。

    喬柔本來也挺稀奇的，但喬夫人知道的東西真不多，還沒有楚侯爺多，所以喬柔也就放棄了從喬夫人這邊打聽消息的可能了。

    倒是二夫人，大概是真信了仙丹這種東西，見喬夫人上門，也多找借口來喬柔這邊。來的頻繁，喬柔心里也不高興，索性就找了老太太說了這事兒，老太太倒還是清明，明令二夫人不許提，二夫人這才消停下來。

    然而喬夫人只上門三天，到了第四天，喬柔一直等到中午都不見人來，就命顧嬤嬤出去看看。大約一刻鐘之后，顧嬤嬤就一臉白的回來了：“夫人，外面街上出事兒了。到處都是兵丁，不許人來回走動，周圍店鋪什么的，也都關(guān)門了?！?/br>
    喬柔有些吃驚：“兵??？是禁衛(wèi)軍還是巡城司的？還是京畿衛(wèi)？”禁衛(wèi)軍屬宮中，主要負(fù)責(zé)保護皇宮內(nèi)外安全。巡城司是普通巡城兵丁，逢年過節(jié)，都是巡城司負(fù)責(zé)街上安全。京畿衛(wèi)則是京城外軍營的，負(fù)責(zé)的是整個京城的安全。

    第104章

    “看那衣服，應(yīng)該是京畿衛(wèi)。”顧嬤嬤說道，因著楚侯爺?shù)挠H爹也是當(dāng)過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的，所以侯府對這些兵將的服飾也多有了解，就是顧嬤嬤，也能多少說出來點兒不同。

    喬柔就忍不住皺眉了，居然出動了京畿衛(wèi)，那看來，這京城里發(fā)生的事情就不是小事兒了。之前成王謀反，那是三路軍隊都發(fā)動了的，也同樣是整個京城都戒嚴(yán)了的。

    不過，因著那會兒有楚侯爺?shù)奶嵝?，喬柔是早早就做了打算的，倒不像是現(xiàn)在，事先居然半點兒消息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