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不要?！倍捎悬c強硬，“你別說了，那錢你自己存著做家用。”

    她低頭喝湯。

    冬勤嫂再說什么，她都不搭腔，不發(fā)一語。

    拿她買辦法，冬勤嫂嘆了口氣，“隨你隨你，不買就算了，還落你埋怨……”

    一頓飯，冬稚沒吃幾口就飽了。

    放下碗筷，她窩進房里。

    冬稚坐在桌前看書，書本翻開，看了半天，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冬勤嫂的名字里有個勤字，后來她嫁給冬豫，其他人總是隨了她男人，“冬勤嫂”、“冬勤嫂”地喊她，久而久之她的本名是什么，大家也都忘了。

    和冬豫結(jié)婚開始，冬勤嫂就進陳家工作，冬豫離世后，陳家也沒有趕她走，一直留著她。

    冬勤嫂常說，如果沒有陳家，她們孤兒寡母不知道要去哪里討生活。對這一切，她充滿了感激。感激陳家，感激陳家給的一切。

    但冬稚不。

    以前是她不懂這些，后來冬豫離開，從那時候起，冬稚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對陳家生出一絲感激，或是其它任何一點正面的情緒。

    第27章 焱燚火

    大年初三下午, 冬稚在家門口坐著, 打開電視, 各大衛(wèi)視的各種晚會正在重播, 沒什么想看的, 她干脆端了張小凳子坐在屋檐下吃橘子。

    她愛吃橘子, 不管大的小的, 甜滋滋, 水嫩嫩，一盤很快就消滅大半。

    日頭在云后半遮半掩, 偶爾有輕風, 不怎么冷，溫度還算適宜。

    一盤橘子還沒完全吃完，院門外忽然傳來些微動靜，一陣一陣, 是籃球拍在地面的聲音，規(guī)律又有節(jié)奏。

    這附近玩籃球的沒幾個, 更何況是這種日子這種時候。

    冬稚一思忖, 起身到院門前，開了半扇門, 探出頭一看，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就？”她拿著半個橘子, 有七八瓣, 看著他微愣。

    重重拍了一下球, 陳就把球托在掌中, 朝她走來。

    “你在門口干嘛。”冬稚打量他，“打籃球？”總覺得這行經(jīng)有些奇怪。

    陳就說：“出來透透風，家里太悶。”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勤嬸出去了？”

    “嗯。我媽有事出去了?！?/br>
    “我爸媽也不在家?！彼f，“不招呼我進去？”

    冬稚愣了一下，有點猶豫。

    陳就看她這表情，道：“逗你的?！币暰€落到她手上，“在吃什么，橘子？”

    她點頭，微微抬了抬手，“你要么？你應該不吃……”

    “吃。”

    冬稚瞥他一眼，把手里那半個橘子遞給他。

    陳就接過，將那一半再對半分，給冬稚四瓣，他三瓣。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吃橘子。

    就一口的事，甜滋滋的味道從喉嚨經(jīng)過食道最后到胃里，涼涼的口感在口腔留有余韻。

    吃完橘子，陳就問：“你昨天出去了？去哪，看電影？”

    冬稚一怔。

    他說：“我在商場看到你了。和你朋友。”停頓兩秒，“還有溫岑?！?/br>
    冬稚默了默，說：“嗯，我們一起去看電影了?！?/br>
    陳就有半晌沒說話。他垂著眼，指腹搓指腹，清理橘子留下的一丁點白絲兒。

    冬稚看著他，看不見他的眼睛。

    “陳就？”

    兩秒后他抬眸，“那我們什么時候去看電影？你哪時候才有空?！?/br>
    “你干嘛這么想去看電影……還是有哪部片子很想去看？”冬稚說，“這么冷，待在家里多好?！?/br>
    “昨天出去怎么不冷。”

    “苗菁和溫岑請我看電影喝奶茶好幾次了，所以我想正好春節(jié)，怎么也應該回請一次他們一次。不然多不好。”

    陳就抿了下唇，“我不管。你答應了的。”

    冬稚無奈：“好嚒，也沒說不去啊。你想哪時候去嘛？”

    “晚上?！?/br>
    “……”

    “不然明天?！?/br>
    “那就晚上吧?！倍傻?，“你先看票，確定時間了，我再準備出門，好提前給我媽打個電話?！?/br>
    情緒一下明朗，陳就笑了：“好。我現(xiàn)在看，我回去換衣服，你等我?！?/br>
    說走就走，陳就抱著籃球轉(zhuǎn)身就跑。

    買好票，選的是晚上七點的電影，非要下午四點多就出門。

    好久沒有一起出來逛，陳就和冬稚將商場逛了個遍，吃了一大堆東西。

    時間差不多，兩人上樓去等開場。

    陳就取了票，買了一杯冰可樂一杯熱飲，外加一份大份的爆米花。天冷，冬稚是女孩子，陳就不讓她喝冰的，熱飲自然是給她點的。

    等著檢票，冬稚咬著吸管小口小口嘬著熱飲。

    陳就看了她好幾次，憋在心里的話還是沒忍住：“冬稚?！?/br>
    “嗯？”

    “你還有在生氣嗎？”

    “什么氣？”愣了一下，她反應過來，“你說琴的事啊?！彼⑽⒋寡?，“不了。氣的話別說橘子，橘子皮都不給你吃。”

    陳就說：“道多了歉怕你煩。但是那件事，真的很……我媽做的不對，你別跟她計較。”

    她沉默了，沒接話。

    “冬稚？”

    冬稚許久才說話：“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她看向他，“我是不生你的氣了，琴的事情就算過去。但是這是我跟你的事，牽扯到你媽，那就是另一碼事?！?/br>
    陳就怔愣。

    冬稚沒有開玩笑，正經(jīng)道：“我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媽，還有你爸。你如果非要跟我談這個，那我們沒什么好談的?！?/br>
    他沒說話。

    短暫的無言對峙之后，冬稚轉(zhuǎn)身想走。

    陳就拉住她的手腕，皺了皺眉：“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倍纱瓜卵鄄€，“我不想聊這些。”

    “你討厭我爸媽，討厭我們家，討厭我們家的人……”他問，“那我呢？你也討厭我是嗎？”

    “你知道我喜歡吃橘子?！倍赡藥酌?/br>
    道，“我不跟討厭的人分喜歡的東西?！?/br>
    答了，也像沒答。

    三號廳門口，檢票的工作人員通知可以開始入場。

    冬稚從他掌中抽回手，“開場了，走吧?！?/br>
    言畢，不再聊別的，轉(zhuǎn)身朝放映廳走。

    陳就站了站，許久才緩緩提步跟上。

    ……

    元宵之后沒幾天，寒假結(jié)束，高中學生們早早返校，開始新學期。

    頭一個月匆匆忙忙，直至第一次月考結(jié)束后，大家才漸漸從懶散的假期里緩過勁來，找回緊張的節(jié)奏，疏散的筋骨也重新繃緊。

    月考分數(shù)出來，趙梨潔的名字高掛在文科榜首。

    放榜后看完排名的眾人回到教室，她的座位旁立刻被一群女生圍得水泄不通。

    “梨潔你好厲害，又是第一！”

    “等老班講完試卷，可以借你的卷子看一看嗎……”

    “梨潔，明天一起去圖書館復習哎？”

    “……”

    趙梨潔笑著，一一應過，人散了以后，留下關(guān)系最好的幾個，湊在一塊說話。

    “這次理科第一還是陳就，你倆真的好厲害，榜首的位置占得太穩(wěn)了！我看在你們畢業(yè)前，我們年級沒人能超過你倆?！?/br>
    “那肯定，排名榜根本沒懸念，我壓根就沒去看，不用看也知道文科第一肯定是梨潔。理科第一就更不用說了，除了陳就還有誰??！”

    提到陳就，沒幾句就從學業(yè)聊到私事。

    坐在趙梨潔左邊的女生忽地問：“哎，最近怎么沒見你們放學一起走？”

    趙梨潔道：“他最近和他班上的男生一起走?！毖a上一句，“他們順路?！?/br>
    “這樣啊？你們寒假一起出去玩了沒？寒假的幾部電影好好看，我們約你你都不出來?！迸素缘匦χ?，輕輕用胳膊碰了碰趙梨潔，“是不是跟陳就去看電影了？”

    趙梨潔淡笑，避而不答：“哎呀不要聊這些啦，好好讀書?！?/br>
    “哦喲小秘密不跟我們分享是吧……好好好不問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