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汽車聲傳來時，桑旖也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簡陋的這間屋子里，依舊能夠聽到外頭呼呼呼的風(fēng)聲，而窄小的天窗外，仍是陰沉沉的一片，可雨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駱遠(yuǎn)下午出去了趟，不知道是不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待著，所以又把那扇門給上了鎖。

    下意識的，桑旖看了眼門口，也抹了把自己額上的冷汗。

    她在害怕，不僅僅是因?yàn)閯偛抛龅哪菆鲐瑝?，更多的還是因?yàn)?，與虎謀皮的合作，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走到最后。

    慢慢喘了幾口氣，也漸漸平復(fù)著情緒，很快，門外傳來了開鎖的聲音，桑旖斂了斂神情，在門開的那一瞬也朝門外那個人扯了個討好的笑。

    猝不及防的對視，水潤的眼睛配上陰沉的天，很是溫柔無害，然而駱遠(yuǎn)卻在那樣的溫柔下踟躕了幾秒。

    細(xì)微的反常，桑旖看在眼里，同樣也看到了他手里提著的東西。

    血紅色的塑料袋中裝著幾樣零零碎碎的東西，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桑旖依稀能夠看到，里頭有個長扁型的盒子，那應(yīng)該是藥，而她多多少少也猜出了，那是什么藥。

    視線停留了幾秒桑旖又很自覺地移開，笑容依舊漾在嘴角，“回來啦？”

    駱遠(yuǎn)并未回應(yīng)，很多時候他都是這副默不作聲的樣子，就連在床上，他也是繃著那副嚴(yán)肅的神情。

    “餓不餓？”

    走近他才掏出塑料袋中的牛奶和面包，這次的面包和之前買過的并不一樣，小小的一個，但卻很軟，想來應(yīng)該要比之前的好下咽。

    桑旖接過，只是忍不住又看了眼他手里提著的塑料袋，那個藥，他不打算給她嗎？

    駱遠(yuǎn)倒了些熱水，正在溫那盒牛奶，熱氣蒸騰，飄渺而又虛幻，桑旖靜靜地看著，手里也一直握著那袋小小的面包，她沒拆開，而搪瓷杯里的熱氣似乎也越來越淡，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藥是不是給我的？”

    一室的寂靜中，桑旖突然開了口，輕飄飄的問話，卻叫駱遠(yuǎn)一時啞口無言，胸口更是有些堵。

    他低頭“嗯”了聲，有些不敢用愧疚的臉色去看面前的桑旖。那場叫駱遠(yuǎn)瘋狂的性愛，同樣也是糟糕的，銷魂蝕骨的暢快后，可又總伴著矛盾的后悔，他真的不該在那樣的情況下要了桑旖，甚至，現(xiàn)在還讓她吃下這種藥。

    藥盒拿出的時候，意外的，也帶出了沉在塑料袋下的另兩樣?xùn)|西。

    一根花色包裝的棒棒糖，還有，塑料質(zhì)地一個的發(fā)卡。

    駱遠(yuǎn)并沒想到發(fā)卡也會跟著掉出來，清脆的一聲落在地上，又被他眼疾手快地?fù)炝似饋?。只是撿起后，他卻死死攥在了手心，尷尬而又緊張的神情下，可以看出，駱遠(yuǎn)似乎并不想讓桑旖知道自己買了這樣的東西。

    可他為什么會買？

    大概是頭腦一時發(fā)熱了吧。

    鄉(xiāng)間小路旁的雜貨鋪雖然小，可賣的東西卻很五花八門，他那會兒在結(jié)賬，小小的收銀臺旁，放著五顏六色的棒棒糖，還有貼著性感女郎圖案的打火機(jī)，更有，包裝簡單卻奪人眼球的避孕套。

    冷不丁看到那樣的東西，腦海中很快便浮現(xiàn)出他和桑旖做過的那檔子事，喉間突然就有些干澀，駱遠(yuǎn)不自在地輕咳了聲，視線移開時也看到了墻上掛著的一排發(fā)卡。

    深藍(lán)色的發(fā)卡，上頭還綴著些許白色波點(diǎn)，廉價，甚至，連好看都算不上，然而駱遠(yuǎn)卻買了。只是回去的路上，很快他就后悔了，他買了干嘛？難不成還真想送給她？是不是有些可笑，她那樣的家境，怎么會看得上這種便宜貨……

    但在駱遠(yuǎn)一臉尷尬的情形下，桑旖卻朝他伸了伸手，甜甜的一笑下似乎也帶著些促狹。

    “送我的？”

    駱遠(yuǎn)并不奢望桑旖會喜歡這樣的東西，然而她不僅收下，甚至還別在了頭發(fā)上。藍(lán)色的發(fā)卡，烏黑的頭發(fā)，那個不算漂亮的發(fā)卡戴在她頭上，有些違和，可桑旖卻執(zhí)著地問他：“好看嗎？”

    兩人相顧無言，他又變成了那個悶不吭聲的駱遠(yuǎn)。好看嗎？當(dāng)然好看，在他心里，從前，以后，她都是頂好看的。

    可為什么不告訴她？何必呢，他們之間何必要留下這樣的回憶。

    他沒回答，桑旖倒也沒有無理取鬧地勉強(qiáng)，像是早就習(xí)慣了他悶葫蘆一樣的性子。

    拿過那盒避孕藥，桑旖也跟著拆開，是兩粒裝的避孕藥，里頭有說明書，藥盒外的底部也有服用的說明，可桑旖卻晃了晃手里的藥片，故意問駱遠(yuǎn)：“該怎么吃？”

    他這會兒倒是話多了起來，表情更是正經(jīng)的有些嚴(yán)肅，“空腹吃，先吃一粒，12小時后再吃一粒，可能會有些不舒服，要是難受就和我說……”

    駱遠(yuǎn)忍不住又看了桑旖一眼，想脫口而出“沒有下次”那樣的安慰，只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下次？他們哪里會有什么下次。

    屋子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駱遠(yuǎn)也重新給桑旖倒了杯水，而那板小小的白色藥片就放在搪瓷杯旁。杯中的水由熱轉(zhuǎn)溫，莫名的，駱遠(yuǎn)的心跳卻越來越快，當(dāng)桑旖終于拿起那板藥片，他更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草草丟了句“我出去下”，冷冷的語氣中明顯能夠聽到一絲輕顫。

    關(guān)門聲響起，屋子里的空氣仿佛也在那一秒停滯，連帶著，桑旖也停下了吞藥的動作。

    杯中的水好像越來越冷了，然而桑旖卻一瞬不瞬盯著避孕藥的外殼包裝，窄而又窄的邊緣，有一行小小的注意事項(xiàng)，上頭寫著：孕婦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