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服務員反駁了一句“是他撞的我”，經(jīng)理怕惹得合作商不高興，連忙提高聲音、用更大的斥罵聲把她蓋了過去。那服務員后來也不說話了，一邊收拾一邊紅著眼抽泣。

    紀明越轉(zhuǎn)過頭，和紀宏對視了一眼，見紀宏對自己微微頷首，便回頭說道：“別說她了，不怪她?！?/br>
    幾乎在他出聲的瞬間，經(jīng)理也跟著收聲了。

    紀明越點點頭，過去把豆豆身上弄臟的外套脫了，再用餐巾紙給他擦凈了沾上醬汁的臉頰和頭發(fā)，一邊把外套遞給那服務員、一邊安慰孩子道：“不哭，哥哥給你看個好玩兒的，你哭就看不到了。”

    豆豆果然好奇地抬了抬眼，紀明越轉(zhuǎn)頭對經(jīng)理道：“把他衣服洗一下吧，再幫我找副紙筆來，隨便什么中性筆都行。”

    “你去洗衣服！”經(jīng)理趕忙湊過來，對服務員呵斥道，轉(zhuǎn)過臉來對著紀明越，又是一個春風般的笑容，“我去給您找紙筆?！?/br>
    紀明越淡淡“嗯”了一聲，女服務員和經(jīng)理都匆匆離開了，他又把自己外套脫下來，給豆豆裹上，問他道：“你冷嗎？”

    豆豆忙著哭，沒理他，過了一會兒，又抽抽搭搭地問：“你說要給我看的好玩兒的呢？”

    合作商訕笑道：“這熊孩子，太不懂事了……”他剛才顧忌著豆豆身上的滿身醬汁，沒有上前，這會兒也只能圍在紀明越他們身后看。

    紀明越捏著豆豆軟綿綿的臉蛋，在心里嘆口氣：有時候真不是孩子熊，是家長太不會教。這合作商把孩子帶來以后，除了塞給他一樣玩具，父子兩個幾乎全程沒交流。

    經(jīng)理動作很快地拿了紙筆來，紀明越半摟著豆豆，兩人趴在包廂的沙發(fā)邊，紀明越用一只簽字筆，唰唰幾筆畫出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小狐貍，一邊畫、一邊低聲給他講畫里的故事。

    豆豆果然慢慢安靜下來了，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濕痕，小聲感嘆：“你好厲害啊……”

    合作商訕訕看向紀宏，干笑道：“今天多虧有你兒子，他還上高中呢吧，真會哄孩子，哈哈哈……”

    紀宏笑了笑道：“他也沒教過孩子，可能就是喜歡畫畫，再加上比較有耐心吧?！?/br>
    合作商面露慚愧，和紀宏兩人回飯桌繼續(xù)談生意，紀明越則摟著豆豆、接著畫他的漫畫。

    前世的功底還在，紀明越每每靠著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一個漂亮可愛的動物形象，豆豆對他愈發(fā)崇拜，甚至還主動叫了哥哥：“哥哥，你怎么會畫這么多呀……”

    “哥哥也是花時間學的，很辛苦才學會?！奔o明越道，“剛才那個jiejie也很辛苦，她來給咱們送吃的，結(jié)果你撞到她了，她被那個經(jīng)理罵得好慘，對不對？”

    “嗯……”豆豆小聲道，“那個人好兇……”

    “因為你撞到她了，才讓她被那么兇的人罵，是不是？”感覺到豆豆扭著身子想躲避，紀明越把他按住、又抱得緊了點兒，“所以咱們應該給她道歉，對不對？”

    “對……”好一會兒，豆豆才小聲承認了。

    “真棒?！奔o明越一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筆下的漫畫也到了尾聲，“小狐貍終于戰(zhàn)勝了自己，成了森林里最受歡迎的動物……”

    等到那女服務員再給他們送衣服時，豆豆半推半就地過去、軟軟地給她道了個歉，她受寵若驚，眼眶緊跟著又紅了，紀明越這時候看她，才發(fā)現(xiàn)她應該年紀很輕，也挺漂亮的，最多也就十八九歲。

    紀宏和合作商那頭也叮囑了經(jīng)理，說他們不計較，不用給她扣工資，經(jīng)理聽了，高聲回頭招呼道：“張萌，還不快過來謝謝兩位老板！”

    女服務員連忙把濕淋淋的手在制服上擦了擦，趕過去向紀宏和合作商道謝了。

    只有紀明越在她身后怔了怔：張萌？這么巧的嗎？

    *

    不過到最后，紀明越也沒有去求證，這個苦兮兮的“張萌”、到底是不是他們高中那個呼風喚雨的“張萌”——這種事，就算求證了也只是給人家難堪，純?yōu)榱俗约汉闷娴脑?，何必折騰這一下呢。

    出門下樓時，紀宏冷不丁問：“要不今晚我回家？”

    “呃……”紀明越遲疑一下，說，“那我讓林風去睡書房？”

    “……”紀宏說，“算了，我今晚上還有飛機?！?/br>
    “您今晚明明有行程，怎么還問回家住的事？”紀明越有些困惑。

    “……我隨便測試一下、家里還有沒有我的位置不行嗎！”

    “行。”雖然知道紀宏也只是玩笑居多，紀明越依然笑得眼睛彎彎地，“家里永遠都有您的位置，而且是最大的那一塊。”

    *

    回家時，林風比他先回來，在客廳問他：“吃飯了嗎？”

    “吃了，”紀明越笑道，“我爸請客，我吃了好多?！?/br>
    “嗯，那過來補課吧，作業(yè)明天寫。”林風道。

    “等下，我先去洗個澡?！奔o明越道，“今天飯桌上有孩子，把菜打了，雖然沒沾到我，總覺得身上粘糊糊的?！?/br>
    “好，你的電腦能借我用下嗎？”林風道，“臨時要查點資料，網(wǎng)吧最近查得太嚴?！?/br>
    “嗯，用吧，你隨時用都沒問題啊，不用特地去網(wǎng)吧，你身份證不還沒滿十八歲。”紀明越一邊往衛(wèi)生間走一邊說道，“哦，對了?！?/br>
    他停下步子，從外套兜里拿出一張紙來——那是他給豆豆畫漫畫時，順手畫的一朵玫瑰花，被他撕了下來，在兜里揣了一路：“給小孩兒畫著玩的，不忍心扔，送給你啦。”

    他故意裝著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塞到林風手里就想轉(zhuǎn)身走。林風拉了他一把，說：“看校門口有賣的，開得挺好看就買了，送你。”

    一支包裝完整的、真正的玫瑰，被安安靜靜地放在紀明越的手心。

    紀明越無聲地握了握它，輕聲說：“謝啦。”

    林風對他笑了下：“情人節(jié)快樂。”

    *

    林風一打開休眠中的電腦，播放器頁面便彈出一行字：“記憶您上次播放到12：39秒，繼續(xù)播放請輸入密碼。”

    上次無意中點開播放器，還沒有密碼的，這是紀明越新設置的嗎？

    他不知道密碼，也無意非把它點開不可，鼠標正要移向右上角的紅叉時，紀明越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啪”地一手按在鼠標上：“差點忘了一件事！”

    他按著林風的手，迅速把播放器關(guān)掉了。

    紀明越回去洗澡了，林風對著空空如也的屏幕，雖然什么都沒來得及看到，卻想起回憶里一副極其相似的畫面。

    還有那個片名，即使只看過一次，他其實依然記得。

    《放課后の教室》……是嗎？

    第63章 兄弟可以啊，竟然在網(wǎng)吧看里番！

    周末, 學校附近的網(wǎng)吧, 通常是最擁擠的時候。

    最近查未成年人上網(wǎng)查得挺嚴, 沒有身份證或者年齡沒到的，趕上嚴打不許進入，就算暫時風平浪靜, 也得去整個網(wǎng)吧最后面、單獨隔出來的一個小房間，連通后門，以方便隨時跑路。

    這里煙霧繚繞, 劣質(zhì)的香煙味和快餐食品的味道混在一起, 前邊幾個人一邊開黑一邊大罵，后面的人正捂著手機打電話：“嗯媽我現(xiàn)在在補習班呢, 還沒上課，班里有點吵哈哈哈……”

    林風又掃了一遍搜索框里的《放課后の教室》, 按下回車鍵。

    雖然不至于隨隨便便就能百度出來，但以林風的搜索能力, 多點幾下，也就找到了“資源”。

    緩沖加載之后，曾經(jīng)見過一次的畫面在眼前再度重現(xiàn)：校園背景的動畫, 色調(diào)清新, 人物美型，甚至還配上了中文字幕。只有兩個人的教室里，帥氣學霸正體貼溫柔地為可愛學渣講解題目。

    學霸忽然靠近學渣，露出邪魅一笑：“藤野君真的很可愛呢……”

    林風不自覺移動鼠標，按下暫停——上一次, 他就是看到這里，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所以也沒有往深里想。

    “藤野君真的很可愛呢……”再點一下，畫面繼續(xù)進行，學霸接著他的邪魅一笑，貼在學渣耳邊，把上次被迫中斷、而未能說完的那句話補完整。

    “——最喜歡藤野君了?！?/br>
    *

    林風后面的那個人才玩了沒一會兒游戲，又被家里人打了電話過來，里面人激動的聲音，三米之內(nèi)都能聽見：“兔崽子，老師說你根本沒去上課！！你現(xiàn)在在哪，是不是在網(wǎng)吧？??！”

    而林風的屏幕里，可愛學渣已經(jīng)被高冷學霸抱到了腿上，小心翼翼地仰起臉，大眼睛里閃動著淚花：“我、我也很喜歡風早君……”

    伴隨著一聲嬌軟的“?。　?，學渣身體前傾，兩人甜蜜又激動地吻在一起。

    親吻的聲音黏稠濡濕，兩個人纏綿了沒有片刻，學霸開始撫摸著學渣的腰，掀起他的衣服，將手探了進去……

    “別、你別來！媽我錯了?。?！”后面的人驚慌失措地辯解，“我就想玩一會兒的結(jié)果忘了，我現(xiàn)在就去！”

    他匆匆忙忙地拽著包站起來，買的可樂還沒喝完，站在原地重重啜吸了一大口。順勢一抬眼，便看到了前面那臺機子屏幕里的內(nèi)容。

    “臥槽兄弟可以啊，”他隨口道，“竟然在網(wǎng)吧看里番！”

    前面那人回頭，淡淡掃了他一眼。

    而此時，他屏幕上的內(nèi)容也變得愈發(fā)激烈、深♂入，人總?cè)滩蛔@方面相關(guān)的東西多看兩眼，后面的人再多看兩眼之后，也成功發(fā)現(xiàn)了這部“里番”的違和點。

    “臥槽……”他抓著可樂趕忙走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你這不是可以，是牛逼啊……”

    *

    林風其實也不知道，后面的內(nèi)容原來這么“激烈”，他把進度條拖過去又拖回來，確認自己沒遺漏什么信息量以后，再度深深看了一遍最上方的題目，而后關(guān)掉了頁面。

    *

    與此同時，紀明越在盯著那支玫瑰花發(fā)呆。

    昨晚的玫瑰花，被好好地封在花瓶里，因為有水的汲養(yǎng)，還維持著鮮嫩美麗的樣子，花瓣上凝著一點透明的露珠，盈盈欲墜。

    ——普通的男性好朋友，會在情人節(jié)這天送玫瑰花嗎？如果是特別要好的朋友呢？會嗎，不會嗎？

    都說當局者迷，他現(xiàn)在是真的很迷惑。

    大約是重生一回，老天也比較偏愛他，剛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姚琛從外地打了電話過來，問他近況如何。

    因為年齡差和被照顧的關(guān)系，他從上輩子就很信任姚琛，把他當生活導師，而且潛意識里認為姚琛是結(jié)婚生子過的人，感情經(jīng)驗豐富，碰到這方面的事情、就特別想找他傾訴。

    簡單寒暄過后，紀明越還是忍不住問了：“琛哥，要是你有一個好朋友，在情人節(jié)當天送你玫瑰，說‘剛好看到，覺得好看就買了’，你覺得……呃，是真的嗎？”

    “什么叫是真的嗎？”姚琛笑了，“你是想問，他用這種借口送你花、你可以相信而且不必多想嗎？誰這么送你花了，男同學？”

    “唔，不是送我花，是我看到我班上有兩個同學這樣，我才想知道?！奔o明越心虛地否認了，“我就是這個意思，那人說的這種理由，可以相信嗎？”

    姚琛笑道：“我都說是‘借口’了，你覺得可不可以相信？”

    “……”紀明越還是覺得有點不可置信，“他那時候很自然的，而且也是我、呃，我同學先送的禮物給他，說不定他是因為手上沒有回禮，才只能把手上這個送掉！”

    “是你、你同學先送的禮物給他？”姚琛那頭的聲音似乎稍稍繃緊了，“你先告訴我，你同學對送他玫瑰的那個人是什么想法？”

    “也、沒什么想法吧……？”姚琛洞察力太強了，紀明越擔心再老實交代下去，一會兒自己連底褲都沒了——他這輩子還不想太早出柜??！

    紀明越吞了吞口水，說道：“就是正常的好朋友關(guān)系，都是男的，怎么可能有想法啊哈哈哈……”

    “嗯。”姚琛在那頭沉默片刻，之后才說道，“其實像你說的，被送了禮物之后、沒有東西回禮，只能順手拿手頭的頂上，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男生都粗心，而且他面對的也是男生，可能不會有那么多想法?！?/br>
    紀明越說：“也是……”

    “而且你、他們年紀太小，都還念書呢，有些朦朧的感情也正常，但兩個男生之間、不像隨隨便便談一場早戀那么簡單，很可能影響對方的一生?！币﹁】谖菄烂C道，“所以最好是慎重一點，等成年之后再說?！?/br>
    紀明越：“對……”

    說到成年，他其實暗搓搓地覺得他跟林風的生日也挺配的：林風是天蝎座，公歷生日在11月11號，成年就在今年年內(nèi)，還算有點盼頭；可他自己連今年17歲生日還沒過呢，還要等足足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