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現(xiàn)在？”錦繡隔窗向外望，又是一場(chǎng)大雪，天黑路滑。

    “嗯。”

    邁出門坎，鄭青菡的步子很急，三步并成二步，錦繡跟在她身后，心里不由一緊。

    剛走到偏院長(zhǎng)廊，便聽一陣喧嘩聲，遠(yuǎn)遠(yuǎn)近近熒光點(diǎn)點(diǎn)，正是府里眾小廝打著燈籠。

    “出什么事了？”錦繡眼疾手快，拉過小廝來問。

    小廝回話：“王婆子親眼所見，喚云跳河尋死，正要去后院打撈?！?/br>
    “到底晚了一步。”鄭青菡手指微寒，默默道：“回屋?！?/br>
    “現(xiàn)在回屋？“錦繡急急問：“要不要也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撈著人？”

    “人已經(jīng)死了?！编嵡噍昭灾忚彛ゎ^回屋。

    相比喧嘩的偏院，七小姐鄭苒苒居住的留貴樓安靜的多。

    沈姨娘正指著一株盤栽金桔，道：“苒苒，這盤金桔可是從后院移植過來的？”

    鄭苒苒傷沒好全，斜趴在床上回話：“移是移過來了，可好些日子，都沒見生根，怕是活不成了。”

    沈姨娘扯下一片金桔葉，眼底藏著冷意：“樹有兩種：一種是扎根在土里，拼命盛放，直到碩果累累；另一種再怎么掙扎也是徒勞，永遠(yuǎn)生不出根、開不了花，結(jié)不成果?！?/br>
    鄭苒苒不解：“姨娘說的話，我怎么聽不明白？”

    “我只是想起喚云?！鄙蛞棠镞駠u道：“她就像沒有根基的樹，還妄想挪地方，也不怕低賤的根受不了富土的恩澤?！?/br>
    “喚云那賤婢，想爬床想瘋了，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命，還枉想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br>
    “確是自不量力?！鄙蛞棠餂]使勁，金桔的枯枝便折斷在手：“名聲沒了，富貴沒了，命也沒了，是她咎由自取。”

    鄭苒苒促狹一笑：“明天消息一放出，府里全知道喚云是被鄭青菡逼死的，惡人由她頂著，就算圣上日后知道要怪罪，償命的也是鄭青菡?！?/br>
    “幸好冒出只替罪羔羊，不然，還不知何時(shí)能除掉喚云這根眼中釘、rou中刺。”

    “姨娘和二姐真是小題大作，不過是被圣上臨幸過一宿的賤婢，何需如此謹(jǐn)小慎微，指不定圣上壓根不記得此事。”

    沈姨娘口氣極淡極淡：“你二姐向來謹(jǐn)慎。”

    “二姐自小就安不忘危，活著太艱辛?！?/br>
    “你要及她十分之一，我也就安心了?！鄙蛞棠锬樕狭髀冻鰬n慮：“苒苒，日后行事為人，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再犯錯(cuò)，讓別人占空子。”

    此話戳到鄭苒苒的痛處，白凈面龐變得鐵青：“二十板子我不會(huì)白白承受，早晚讓鄭青菡那小賤人雙倍償還?！?/br>
    沈姨娘悠悠道：“你二姐入后宮，始為長(zhǎng)使，現(xiàn)封賜為妃子，雖說后宮佳麗三千，恩寵難尋，好在她有了身孕，要是生下皇子，命運(yùn)自然亮堂起來。待到那時(shí)，鄭青菡就算有沛國(guó)公撐腰，也不過是刀板上的魚，任由我們?cè)赘?。?/br>
    “姨娘教訓(xùn)的是?！?/br>
    “終有一天，我會(huì)坐穩(wěn)相國(guó)府當(dāng)家主母之位，讓那小賤人匍匐在我腳下，茍延殘喘的叫一聲母親?！?/br>
    鄭苒苒現(xiàn)出陰鷙的笑容：“也不知，她活不活的到那一天?！?/br>
    第十四章謠言四起

    天色剛露魚肚白，鄭青菡已洗漱干凈，坐在窗前看書。

    印春端著朝食進(jìn)屋，一邊擺放一邊道：“大小姐，今兒是鮮鮑魚粥，鮑魚rou補(bǔ)虛清熱，養(yǎng)肝明目，您可要多用些?！?/br>
    鄭青菡翻著書頁(yè)，像似隨口道：“去膳房時(shí)，可聽說什么新鮮事？”

    印春臉色變了變，隨即恢復(fù)平常：“奴婢什么也沒聽說?！?/br>
    稍縱即逝的表情沒逃過鄭青菡的眼睛，她并不戳破，依舊坐在窗前看書。

    不過半會(huì)，錦繡“唰”地撩簾而入，臉上是藏不住的焦慮：“大小姐，出大事了！府里全在私傳，喚云錯(cuò)拿了墨塊，就被大小姐活活逼死?！?/br>
    鄭青菡翻書頁(yè)的手停了停，幾秒后，書頁(yè)翻篇。

    錦繡見她臉色平靜，料想是有了主意，但心里頭免不得七上八下，逼死一個(gè)丫環(huán)在大戶人家是尋常事，可是把一個(gè)跟當(dāng)今皇上有一腿的丫環(huán)逼死，可就禍起不測(cè)，另當(dāng)別論了。

    “大小姐，府里謠言四起，您可有主意？”沒忍住，錦繡多嘴一句。

    鄭青菡不理她，斜睨著印春道：“整個(gè)相國(guó)府謠言四起，說我逼死了喚云，天大一件新鮮事，你居然沒聽說，莫非聾了不成？我不比其它小姐，屋里養(yǎng)不起吃白食、裝聾作啞的人?！?/br>
    印春整個(gè)臉紅得猶如滴血。

    鄭青菡只當(dāng)沒看見，吩咐錦繡道：“拿些用醋泡過的姜片，跟我走一趟?！?/br>
    錦繡跟著她往偏院走，恭謹(jǐn)問話：“大小姐，我們?nèi)ツ睦铮俊?/br>
    “停尸房?！?/br>
    “停……尸……房？”錦銹一顫，兩條腳瞬間像注了鉛，邁不開步子。

    鄭青菡道：“可怕的是活人，死人反倒不可懼。”

    錦繡脊背直冒冷汗，硬撐著膽氣走進(jìn)停尸房。

    黑漆漆的房間，尸體濕漉漉且僵硬的躺在停尸板上，從屋頂缺口漏進(jìn)一絲光線，照在喚云被河水泡得膨脹、皺褶的皮膚上。

    鄭青菡細(xì)細(xì)觀察著尸身，手探過喚云的手指、眼睛、耳朵，隨后停留在喉管處，喚錦繡道：“把你頭上的銀釵遞來。”

    錦繡縮手縮腳的把銀釵遞上。

    說是遲，那是快，只見銀光一閃，整個(gè)銀釵已被鄭青菡探入喚云喉訖，錦繡只覺得肚里猛一陣翻騰，惡心地躲到墻角去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