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壇跟外壇是一模一樣的平臺。

    離地不過幾寸高的平臺背靠著陡峭山壁。足有幾丈高的山壁像是被什么利器削平般光滑，上面還有兩行題刻大字——萬戰(zhàn)不提刃，生來篾群雄。

    鐵畫銀鉤，氣吞山河。

    灰色石塊鋪就的平臺，配著這陡峭山壁、這題刻，真真是……讓人激蕩不已。

    聽說這兩行字，以及外壇的“用舍由時,行藏在我”，都是老祖親自題刻的。

    ……這倒是跟那家伙的氣勢有幾分相符。唐昱暗忖。沒想到那家伙還有幾分文采。

    貼著山壁的平臺正中間有一塊凸起的臺子，目測大概就幾平米大，上置一矮幾一蒲團——這是講學(xué)的人坐的講學(xué)臺。

    至于講學(xué)之人，外壇是各掌事或修為資歷較高的師兄；內(nèi)壇，則是各峰長老及掌門，偶爾長老們閉關(guān)或外出，則由其嫡傳弟子代行其事。

    平臺圍著講學(xué)臺呈一面巨大的扇形。這塊扇形區(qū)域，就是聽講學(xué)的弟子跪坐之處。當(dāng)然，沒有蒲團。

    此時，已有三三兩兩的弟子跪坐在平臺上。

    唐昱自忖是新人，修為也不高，干脆在平臺外圍找了個位置，學(xué)著旁人跪坐下來。

    旁邊兩位正在低聲交談的年輕人——這次應(yīng)該是真的年輕人了吧？畢竟來這里的，都是筑基弟子——倆人停止交談望過來。

    唐昱禮貌地點點頭：“兩位師兄好?！倍Y貌，并且自謙。

    倆人相繼露出笑容。

    略微圓潤些的年輕人長了一張娃娃臉。他語聲輕快：“師弟好。我以前沒見過你啊，你是剛筑基嗎？”

    旁邊那位略瘦些且有幾分精明相的年輕人則語速較慢，話也不多，只打了個招呼：“師弟好。”

    不會拒人千里之外就行。唐昱松了口氣，謙恭道：“回師兄，我確實是前幾日剛剛筑基的，今天是第一次來內(nèi)壇。”

    “我就說，要不是新人，沒道理我沒見過?！蓖尥弈樀靡?，繼而自來熟地開始介紹他倆，“我叫沈子瑾，他叫鐘鼎，我們在煉丹閣當(dāng)值，你呢？”

    唐昱頓了頓：“沈師兄、鐘師兄好，我叫唐昱，前兩日剛被調(diào)去停云峰?！?/br>
    “哇！”沈子瑾驚叫，下一瞬又露出同情的神色，“剛筑基就被調(diào)過去，希望你能堅持得久一些?！?/br>
    唐昱不解，再看鐘鼎，他臉上似乎也是欽羨加同情。

    同情？

    第13章

    沒等唐昱發(fā)問，沈子瑾自顧自往下接著說：“你好好干活，別的雜事別管，反正跟你這剛筑基的小弟子扯不上關(guān)系?！苯又掍h一轉(zhuǎn)，“對了對了，你今兒剛來內(nèi)壇，我給你好好介紹介紹?！?/br>
    這正是唐昱現(xiàn)在需要的，他連忙道謝：“勞煩師兄指點了?！彼t腆一笑，“我啥都不知道，正慌著呢?！?/br>
    沈子瑾一擺手：“嗨，有啥好慌的，這些個東西，久了就知道了?！?/br>
    唐昱抿嘴：“我底子不太好，估計比較難……”

    “好不好的有什么關(guān)系啊，都筑基了，還有老長的年月讓你慢慢去熟悉?！鄙蜃予驍嗨^而笑瞇瞇開口，“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要認(rèn)識認(rèn)識一會兒的講學(xué)長老。知道是誰不？”他興致勃勃地湊過來，一臉的八卦。

    邊上的鐘鼎則是一臉的無奈。

    唐昱疑惑地看了眼鐘鼎，轉(zhuǎn)而就被沈子瑾抓住注意力。

    “今兒講學(xué)的，是牧安歌牧長老。”沈子瑾一臉神往，“這位長老，可是我輩楷模?！?/br>
    “牧長老？”唐昱翻了翻記憶，“陣閣長老？好像只有元嬰修為啊?！?/br>
    鐘鼎扶額。完了！

    果然，下一瞬沈子瑾就炸了。

    “只有？什么叫只有？”他怪叫，“牧長老還不到三百歲！三百！三百不到就已經(jīng)是元嬰中期了！世上多少人能做到這晉級速度的？說是天縱英才也不為過，你竟然說‘只有’？”他激動得臉都紅了。

    唐昱：……

    沈子瑾繼續(xù)唾沫橫飛：“而且，牧長老在入宗門之前，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散修。散修你知道嗎？就是他一路修煉過來，沒有任何宗門資源，也沒有家族供養(yǎng)，就光靠他自己努力晉升上元嬰的！這是多么的厲害、又是多么的勵志啊！你竟敢說‘只有’？”

    唐昱被噴得一臉懵。莫名覺得這沈子瑾有那么點……追星族的風(fēng)范……

    “還有！就算牧長老修為在宗門長老里算低的，但是其他長老，有牧長老的天人之姿嗎？有牧長老平易近人嗎？有——”

    鐘鼎捂住他嘴巴，萬分無奈道：“好了好了，知道牧長老在你心里萬人莫及了。你再說下去，被其他長老的弟子聽見可就不好辦了?！?/br>
    沈子瑾這才不甘地閉上嘴，想了想，還是不爽：“等你見過牧長老，就知道我所言不差了?！?/br>
    唐昱連忙抱拳請罪：“我今天第一次到內(nèi)壇，長老們的風(fēng)采都尚未來得及領(lǐng)略，隨意定下結(jié)論是我的不是，請師兄萬勿計較我之前的妄言。”

    鐘鼎擺擺手：“不知者無罪。而且，子瑾這是，咳咳，有些魔障了，你別管他?！?/br>
    “誰說我魔障了！”沈子瑾不滿了，“難道你不覺得牧長老——”

    “覺得覺得?！辩姸B忙打斷他，“回頭再聽你好好說，快到點兒了，大家都到齊了，趕緊坐好吧?！?/br>
    沈子瑾掃了眼四周，悻悻然住口。

    唐昱登時松了口大氣。以后說話定要更注意些了?？此闹艿膸熜忠颜笪ＷB忙整了整衣衫跪坐下來。

    剛剛坐好，就聽悠揚的鐘聲響起——到點了。

    不知道誰低聲喊了句：“來了！”

    唐昱跟著眾人抬頭望去。

    一片綠意從天際疾飛過來。

    近了，唐昱才看出那是一片足有床榻大小的荷葉型飛行法寶，上有一白衣飄飄的男子背手而立。

    臨近平臺上方，白衣人隨手一揮，荷葉消失不見的同時縱身一躍。

    衣袂翻飛間，白衣人輕如纖塵般落在講學(xué)臺上。

    白衣玉冠，劍眉星目。

    金相玉質(zhì)，百世無匹。

    唐昱屏住呼吸。這就是符閣長老沐安歌？長得果真好。這顏值，放在現(xiàn)代，也是妥妥的小鮮rou啊。連他這看慣現(xiàn)代各種修圖帥哥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再想想其不到三百年里就修煉到元嬰中期的修為……

    掃了眼猶如迷弟的沈子瑾以及目不轉(zhuǎn)睛看著講學(xué)臺的師兄們，唐昱有些明白為啥這沐安歌能這么受歡迎了——這不就是妥妥的偶像嘛。

    牧安歌一揮衣袖，在講學(xué)臺上跪坐下來，打量眾人一眼，手指略動，一幕色彩繽紛的光影畫面投射到峭壁上，隨著清潤溫和的嗓音徐徐展開變幻。

    連聲音都清潤如春雨……唐昱咋舌。這人活像沒有缺點一般。

    接下來唐昱就不敢分神了。

    這次講學(xué)，講的是制作符篆用到的其中一種靈植及其處理手法，包括怎么用靈力采摘，怎么保存，怎么淬煉等。

    除了聽懂了靈植的特性及注意事項，其他的，唐昱一概沒聽明白。

    什么是聚靈法？冰凍術(shù)怎么施？淬煉要怎么搞來著？……

    他還只會運氣啊——不對，他連運氣都沒搞熟呢，突然讓他跳過術(shù)法學(xué)習(xí)，是不是太難了點？

    不行不行，就算聽不懂也得記下來，省得以后沒處學(xué)。

    這連教材都沒有呢。

    唐昱連忙收斂心神專心聽課。

    霧莎莎聽完兩個時辰的講學(xué)，唐昱已經(jīng)記得頭暈?zāi)X脹——話說，他覺得來到這里后，記憶力好了不少，或許跟筑基有關(guān)？

    還沒等他想明白，臺上的沐安歌環(huán)視一圈眾人：“聽聞有一名剛筑基的弟子今日第一次過來聽講學(xué)，是哪位？”

    唐昱愣住。這是要干嘛？

    還沒等他回答，邊上的沈子瑾立馬朝臺上揮手示意，還快嘴喊了出去：“牧長老，這兒這兒?！贝灏哺杩催^來，立馬指著唐昱介紹，“就是他，他叫唐昱?！?/br>
    沐安歌溫和點頭：“多謝子瑾?！鞭D(zhuǎn)而看向唐昱，“唐昱是嗎？過來。”

    唐昱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沈子瑾就興高采烈地拽著他往中間臺子走，還不忘招呼鐘鼎：“快點?！?/br>
    唐昱：……看樣子應(yīng)該不是壞事。

    看他們過來，牧安歌躍下講學(xué)臺直接盤腿坐下，同時示意他們：“都坐?！?/br>
    唐昱再次身不由己地被扯著跪坐下來，然后他才發(fā)現(xiàn)除了他們?nèi)齻€，還有幾位師兄師姐湊了過來。

    “你叫唐昱？”牧安歌笑著看他。修長劍眉，目若朗星，看著人時，宛如一池深潭，讓人恨不得溺死其中。

    唐昱被笑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忙要起身行禮。牧安歌手一抬，他登時猶如被無形的手掌按在肩上，起不得身，卻又不至于難受。

    “無需多禮，都坐著說話?！?/br>
    唐昱只得簡單地行了個拱手禮：“弟子唐昱見過牧長老?！?/br>
    牧安歌點點頭，溫和地向他解釋：“叫你過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前幾日剛筑基，在外門學(xué)到的一些運氣法門就不太適用了，恰好我今兒當(dāng)值，我給你講講?！痹倏纯粗車姷茏樱托?，“大家聽聽也好，溫故知新。”

    唐昱恍悟。也就是俗稱的——補課？

    難怪還有這么多人湊過來。唐昱瞄了一眼沈子瑾?；蛟S有些只是單純的迷弟。

    再之后他就不再分神，專心聽牧安歌給他們講述筑基運氣法門。

    唐昱之前被申屠坤指點了一番，此時聽來覺得領(lǐng)會頗深。主要吧，申屠坤那廝壓根沒怎么跟他說原理，只是一股腦運氣到他體內(nèi)讓他感覺，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等到牧安歌讓他演示的時候，他弄出來的效果雖然只是中規(guī)中矩，卻也是一次就過了，甚至比申屠坤指點后還順暢。

    結(jié)果這般，沐安歌及眾弟子竟似絲毫不以為意。

    唐昱心底暗暗吃驚。這些人難道都是一次就會？

    不過他無心細想，因為，牧安歌緊接著就讓他拿出《五行入門術(shù)法》，開始講五行術(shù)法的入門。

    “筑基之后，五行靈力皆可運轉(zhuǎn)。只是每人的靈根屬性不同，對各系的靈力親和力不同，掌控力也不盡相同，往后的種種變幻皆由此演變?！蹦涟哺杩偨Y(jié)般道，“運行道理一通百通，這本《五行入門術(shù)法》分別講解了各系靈力的特點，你回去當(dāng)多琢磨琢磨，于你日后修行大有裨益?！?/br>
    受益匪淺的唐昱點頭：“多謝牧長老指點，弟子定會努力的。”

    牧安歌溫和一笑，注視著眾人緩緩道：“修行一事，別人幫不了多少，終究還是得靠你們自己努力。”

    “是?！北娙藨?yīng)道。

    牧安歌擺擺手，施施然起身，拂了拂衣擺就抬腳跨步，宛若踏在一條無形的階梯，緩緩走向半空。

    他來時所用的荷葉法寶安靜地浮在半空。

    牧安歌踏上荷葉，回身朝他們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