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簡遵友甚至幾度在想,不如就答應了曉年吧,起碼讓他跟煜親王在一起,現在是幸福的、安全的。 在宮中可能召簡太醫(yī)進京的事上,煜親王一如既往地表現出了對簡府的照應。 他有仔細想想,哪怕是真正的姻親,能做到這般事無巨細的,也不多見,更何況劉煜還是身份尊貴的攝政王,帶著這份心意和堅決,就更加難能可貴。 如果自己家的曉年是個女孩,或許還能算得上是一段奇緣,但偏偏兩人皆為男子,才讓他無法決斷。 宮中的旨意遲遲未下,他們也猜到了帝王心中的忌憚,反而稍稍松了一口氣。 在家里準備著曉槐的抓周禮時,簡遵友則在默默思索如何處理曉年和劉煜的事情。 在最后曉年離開家的時候,他終于對曉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三年之內,煜親王能夠離開天京去封地常住,那你們的事,我就應允了?!?/br> 對于簡遵友來說,煜親王最大的“缺點”,就是離那個位置太近了。 現在煜親王或許對皇位沒有什么執(zhí)念,但卻保不齊將來情況有變……倒不是說煜親王出爾反爾、自己主動改變主意,而是有時候形勢會逼得人不得不改變意志。 尤其是皇長子病重,更讓在宮中多年的簡太醫(yī)聯想到了別的事情。 若陛下沒有其他子嗣,而皇長子又……冀州皇族中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數來數去就那么幾個,此刻恐怕大部分都在觀望、甚至已經開始默默較著勁了。 當今圣上是弟承其兄之位,既然這樣是可行的,那陛下將來選擇傳位給自己的異母弟弟煜親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古往今來,還沒有拒皇位不坐的皇族子弟,可一旦坐上了那個皇位,帝王也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起碼,滿朝文武不會希望冀州有一位男皇后,最關鍵的是,冀州似乎也再折騰不了了,它現在急需要一位可以給國家?guī)黹L久安穩(wěn)的君主。 而一個好的君主,擁有可以傳承其力的健康子嗣,也是極其重要的。 那時候,劉煜要么負天下人,要么負曉年……怎么看都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所以簡遵友希望煜親王回立陽封地,并不是單單讓他換個煜親王府住而已,而是希望他下定決心,徹底放棄繼承皇位。 因為煜親王能夠離開天京回封地常住,必須要先跟陛下和太后表明自己的意愿,方能成行。 只要還有立陽軍在手,無論皇長子如何,陛下如何,其他冀州皇族如何,就不太能影響到劉煜了。 曉年聽了祖父的話之后,一直在想要如何跟劉煜表達祖父的想法。 關于皇族的事情,曉年已經知道了不少,劉煜也一直沒有表現出要爭儲的意思,但他對皇位的真實想法,他們卻從沒有正兒八經地談到過。 幾天見曉年這樣神神秘秘又欲語還休之后,煜親王終于忍不住撲倒了自己的小大夫。 白虎把自己的大腦袋輕輕擱在曉年的腿上,尋思著怎么才能讓他交代一下,有沒有拋夫棄子(霧)的打算。 結果曉年摸它耳朵,摸得某虎心猿意馬。 ——它有如此強壯的體魄,想來他的小大夫應該是挪不動腿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曉年要出遠門,清行李ing 小大夫:你把乖乖和崽崽放我行李里作甚? 大喵王:重,這樣你就走不遠了。 小大夫:…… 小虎崽:…… 第120章 好轉 也許是因為面對大貓, 曉年沒有那么緊張,也沒有那么多顧慮,他一邊摸白虎的腦袋,一邊將祖父的要求說了出來。 這時候小虎崽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房間里安靜得很, 曉年說完以后, 就沉默了下來。 他此刻心里在想祖父說的話。 無論厲皇帝駕崩前是如何想的,他都已經給了煜親王爭奪權力的力量,讓他離皇位近得只有一步之遙。 曉年覺得, 男人心底總會有份征服的欲_望……就連曉年自己, 也不是沒有“征服的欲_望”。 他想將芳療融入到九州的傳統(tǒng)醫(yī)學中, 讓這種方法被人們所熟知、接受和運用,所以未來的某些時候, 他必須像當年在華國一樣,四處尋找最好的植物來當做提煉精油的原料。 也許他會到冀州的最北、最西, 甚至會去別的國家,就像洪懸大師那樣, 周游諸州。 這也就意味著, 曉年并不能永遠陪劉煜留在封地, 如果那時候煜親王不能跟他一起出行, 兩人就得忍受長久分離的思念和牽掛。 這樣看來,他要追逐自己想要的,卻不問劉煜想要什么,只因為要在一起就有人必須做出犧牲, 就讓對方犧牲,這似乎并不公平。 征服三郡,和征服整個冀州,感覺一定是不一樣的,帶來的滿足感自然也不會一樣。 曉年想象不出劉煜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方睥睨天下的感覺,但對方也未必知道自己懷揣最初的夢想、為一株最好的植物跋涉輾轉的執(zhí)念。 說到底,身份、地位、性格、愛好……他們之間依然有著巨大的差異。 從開始到現在,哪怕他們的感情愈加深刻,這些差距也沒有完全消失。 就像祖父說的,他和劉煜要長長久久地相處下去,所要面對的問題可不是一點。 祖父看似提了一個最為苛刻的條件,甚至讓劉煜主動放棄在世人眼中最吸引人的東西,但其實還只是提到漫漫人生路上一個比較艱難的選擇罷了。 雖然劉煜說過,要帶他和祖父他們到立陽生活,但這主動去,和被動去,意義是很不一樣的。 “你怎么想?”想到這里,曉年心中突然有些忐忑,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大貓沒有半點猶豫,立刻抬起自己的大毛爪子就輕輕碰了碰曉年的手,把他的手往自己的大腦袋上撥弄,大有“摸摸不要?!钡囊馑?。 曉年被逗樂了,頓時就把剛剛生出的一點憂郁拋到腦后,于是按照它的要求,繼續(xù)給它順毛。 大喵微微抬頭,主動去迎合曉年的手,然后把毛爪子蜷起來,塞在自己的脖子和曉年的腿之間。 過了一會兒,感覺到自己頭頂的毛也被理順了,大喵眼看夜已深,不能讓他的小大夫太晚歇息,于是起身往凈室走去,出來時就恢復了人形。 他穿了件袍子,是曉年按照浴袍的樣式改的,穿脫極其方便,尤其是某些時候,更是方便得很,深得煜親王喜愛。 所以只要劉煜是和曉年單獨待在屋里,他就喜歡這樣隨意地搭系起帶子,把袍子穿得松松垮垮。 雖然明知道小虎崽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劉煜不可能對他做什么,但看著那熟悉的袍子樣式,他還是立刻低下了頭,不去看對方。 劉煜徑直走過去,把他抱了起來,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就在曉年心跳加速的時候,頭頂傳來劉煜的聲音:“放心,我們很快就能去立陽了?!?/br> 曉年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抬頭看他,于是劉煜順勢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固所愿。” 雖然擁有冀州最負盛名的立陽軍,但劉煜其實對封地大小、富庶與否都沒有太多要求。 只不過,他要用這些來保護自己的小大夫,所以還不能輕易放棄。 ——除此之外,倒也沒什么好執(zhí)著的………… “我去跟祖父說,借送鮫人族回少海的時候,我們去綏錦?!?/br> …… 然而,雖然劉煜跟簡太醫(yī)說了清楚,還表明了自己態(tài)度堅決的立場,但煜親王的回家計劃還是被打亂了。 因為到了天氣炎熱的時候,宮里終于傳來了一點好消息——皇長子的情況漸漸平穩(wěn)下來。 皇長子的病前期隱而不告,所以在外人眼里他已經纏綿病榻近兩個月。 但實際上,他這一病前前后后折騰了有小半年的時間,有好幾次都差點挺不過去,最后關頭又被太醫(yī)從鬼門關拉回來。 就這樣一時好些、一時差些,折騰了這么長的時間,皇長子終于還是躲過了一劫,太醫(yī)院的幾位小方脈的御醫(yī)也逃過了治不好病就會跟著完蛋的厄運。 因為皇長子病情好轉,壓抑了兩個月的天京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很多借著避暑離開天京的富貴之家不好立刻返回京中,但也在心中直呼“謝天謝地”。 然而,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依然暗潮洶涌。 “皇長子的身體實在太過羸弱,哪怕徐家希望他能繼承皇位,也是有心無力,所以接下來必會將目光投向其它繼承人。” 蔣長史在自家殿下的書房里就沒什么忌諱:“殿下此時回立陽,陛下恐怕不準?!?/br> 按照冀州皇帝素來的手段來看,每當徐家蹦跶得太高、或者太猖狂的時候,就是他讓煜親王出來制造存在感的時候。 劉炘將一手制衡玩得爐火純青,哪怕劉煜對他警惕,甚至明知道他是有陰謀的,但有時候也防不勝防。 眼下皇長子是“好”了,但他這一病卻已經引得人心浮動。 皇族中有魂魄之力的,在幻想自己有沒有可能一步登天、登上皇位; 徐家則要好好權衡,選擇一個什么樣的未來君主,可以更好控制。 至于滿朝文武中,忠君的人自然在擔心劉炘后繼無人,當然也還有那種墻頭草,甚至已經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想著如何為下一個主子鞍前馬后了。 此刻最郁悶的,恐怕是鮫人族的來使,在陸地上煎熬了兩個月,鮫人皇安排的事情,卻全部沒有進展。 他們一入京,就被冀州皇帝接進了皇宮,原本太后以此沒有先例為由,要另安排鮫人族到別處,卻被劉炘所阻——他要把鮫人族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允許他們與其他勢力來往過密。 宮中雖奢華,但對于鮫人族來說,哪怕只需要水就可以存活,可一旦離開海水太久了,身體還是會變得很難受。 看著自己失去光澤的鱗甲,漠睢小心翼翼地道:“咱們什么時候可以回去?” 津郁和濟欒看了他一眼,再小心翼翼地看看漸尤,都不敢接話。 明明是他們之前在自己面前抱怨,才引得自己找機會開口,漠睢心中暗罵一句“卑鄙”,卻只能繼續(xù)道:“冀州皇帝都陪著他的兒子去了,根本沒時間跟我們見面,除了剛進來的時候見過幾次,我們現在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鮫人在陸地上本就不占優(yōu)勢,他們還莫名其妙因為皇帝的“熱情”被困在皇宮里,更加無法打探到外面的消息了。 他們目標原本不是冀州皇帝,而是封地在立陽的煜親王,可在皇宮的這段時間,他們甚至對外界毫無所知,更不要說看到煜親王了,想想簡直郁悶到極點。 鮫人皇想讓津郁與煜親王接近的事情,自然隨之擱淺。 事實上,每次煜親王與他們相見,對方根本從未正眼看過他們這些鮫人,似乎對與他們交好沒有流露出半點興趣。 “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如何跟皇交代?”這才是他們目前最擔心的事情。 “我們回少海的時候,冀州皇帝于情于理會讓煜親王送行,那我們還有機會與煜親王溝通……只是,萬一皇長子沒長到成為儲君就沒了,那煜親王會不會……” 那這樣一來,煜親王就不再只擁有懷安三郡,而是會擁有整個冀州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與之交好。 他們雖然也做過準備,但消息到底閉塞,根本不知道皇族有多少潛在的“競爭者”。 在崇尚力量至上的鮫人看來,煜親王當然是最有實力成為冀州之主的人。 事實證明,在鮫人族離京的時候,確實還是煜親王相送,但隨行的還有一位皇族——玦親王府的世子劉燦。 相比于完全不理會他們的劉煜,玦親王世子則明顯要溫和許多。 這讓人難免去猜測,冀州皇帝說不定是怕煜親王冷峻、不能好好地照顧客人的情緒,所以才派了劉燦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