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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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廢棄的宅子,臺階上長滿了青苔,角落全是不知道堆積了多久的碎磚碎瓦,灰塵遍布,斷垣上老鼠旁若無人的穿梭不息,互相碰著頭,胡須抖動,親熱的打著招呼。 他們面前站著兩個人,兩個都戴著斗笠,普通勞力的短衣打扮,陳芃兒喚不醒陸安,轉(zhuǎn)過頭去,幾欲瞋目裂眥:“你們是什么人?!” 其中一個朝另一個點點頭,那人頷首,徑直就這么走了出去。剩下的那個陳芃兒認(rèn)得,正是那個趕車的,也是將她從馬車上拖行至此的那個,方才她掙扎的時候,將他的袖子都給扯爛掉了。 他好像從喉嚨深處笑了一聲,摘下頭上的斗笠,擼了把頭發(fā),朝她看過來:“小娘,有日子沒見,性子還是這么野?!?/br> 斗笠摘下后露出來的是一張蒼白的臉,眉眼細(xì)長,冷不丁一看會覺得很有些清秀氣,但再細(xì)看時,才能分辨出那眉宇間透出的森森戾氣。 陳芃兒一看到他的臉,驟然楞了一下,記憶閥門有所松動,陽光下一大篷殷紅的血,還有毒蛇樣陰冷的手指,纏在她的皮膚上的觸感,有人在她耳邊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是你……”她喃喃,認(rèn)出來人。 云南時候楚雄境內(nèi)她與陸安遇匪,殺了一半安保隊的人,并且手刃刺傷陸安的,正是面前這個人,號稱“銅尸”的二當(dāng)家趙若塵! “記性不錯,看來還沒把我忘了?!?/br> 來人笑笑,把斗笠隨手一丟,撿了處樓梯坐下,挽了挽袖子,好整以暇的偏著臉瞧著她,神情笑微微的,饒有趣味的樣子:“也不過才一年多而已,瞧著竟像長開的樣子,以前也不是不好,就是總覺得澀了些,不夠味?,F(xiàn)在果然不一樣,生了娃的女人,潤多了?!?/br> 陳芃兒腦中陡然警鐘大作! 這個人神出鬼沒,當(dāng)時在云南,陸安沒能一槍結(jié)果了他,沒想到時隔一年,他竟是在這里,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一開始遇襲,她還以為是陸安口中說的,是錢森泉一伙對他的報復(fù),萬沒想到眼前出現(xiàn)的會是這么一個,一個她以為永遠(yuǎn)都不會再在她的生活中出現(xiàn)的人。 這一年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潛伏在哪里?為什么會知道她都已經(jīng)生過孩子?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什么?或者說,他想要做什么? 要知道她與陸安遇襲的這些天,只能是盡力的不要去想襄夏,因為怕是一想她就會全線崩潰。她只能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襄夏在韓公館會好端端的,有南芙,有亦巖,還有范西屏,孩子會很安全很安全。 只有這樣,她才能耐得下性子,與孩子的父親生死與共。 但毫無疑問,眼前這個男人,是極度危險的。 她還記得他的身手和他的毒辣,他的殺人不眨眼,也許蟄伏的這一年,便是要伺機(jī)在這一天對他們的報復(fù)! 陳芃兒張開手臂,擋在依舊昏迷中的陸安面前,咬著牙,一字一句:“我警告你,警告你不要亂來?!?/br>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陸安,男人身子臥在碎磚塊上,睫毛微顫著闔下來,臉皮蒼白的幾近透明,他從來在她眼里都是高高在上一副頤指氣使的神氣模樣,何曾有過這樣脆弱的時刻? 這幾乎叫她想起來她平生瞧見他的第一眼,那個俊美無儔卻也蒼白孱弱的少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卻是冥冥中隨著別人的指點朝她看過來的第一眼,一雙漆黑的眸子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亮,極美,極蠱惑人,叫當(dāng)年才不過八歲的她,小心臟都生生漏跳過一拍。 “他現(xiàn)在是國民政府的官員,和在云南時已大不同,你別碰他,否則——”她頓了頓,兇悍的豎起兩道秀眉,“你一定會后悔的!” 趙若塵吃吃笑起來:“這一點倒一直沒變,一根筋的只想護(hù)著自己的男人,而且,” 他咂了咂嘴唇,思索了下,扔下一句評判:“還是這么兇?!?/br> “不過,我也沒變。”他甚至懶洋洋的往臺階上一靠,放心的攤開長手長腳:“以前我就喜歡你這兇巴巴的勁頭,現(xiàn)在又瞧見了,竟然還是蠻喜歡的?!?/br> 他沖她勾了勾手指頭:“等這事忙完,小娘你不如就跟了我得了?!?/br> “咱雖是個土匪出身,不過好衣服穿起來,樣子也不比他差。” 陳芃兒緊咬著嘴唇不吭氣,腦中飛速旋轉(zhuǎn),他方才說“等這事忙完”,“這事”又是何事? 她雖然與這個趙若塵只打過那一次的交道,卻知道這個人面上輕松說笑,實則骨子里根本不知道在醞釀什么,要知道,他可是個連殺人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狠角色。 “如果你是想要錢……”她慢慢思忖著開口,想跟他討價還價,畢竟上一回在云南,土匪打劫,無非也是要錢而已,在他們這種人眼里,錢都是拿命來換的。 “我有錢。”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盯著他,“你想要多少,盡管說?!?/br> 他挑了挑眉毛,還是那么笑微微的看著她。 陳芃兒剛待又要開口,突然從這棟破宅子的樓上,傳出一聲細(xì)細(xì)的嬰兒哭聲—— 第六十六章一還一報 第六十六章一還一報 [Z 陳芃兒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那個抱著襁褓的,踩著咯吱咯吱破敗的樓梯,頭微低,一步步走下來的,不是南芙,又會是誰? 女人的臉很白,頭發(fā)抿的光潔,抱著襁褓的手指掐的緊緊的,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小……,小姐。” 陳芃兒呆了一呆,猛地往前撲上去! 那個襁褓她太熟悉了,寶藍(lán)色的,有祥云的暗紋,那…… 那是襄夏?。?/br> 南芙堪堪往后倒退了一步,趙若塵伸出一只胳膊把人攔了個正著,她用出全身的力氣,指甲摳、牙齒咬,恨不得生生啖了這兩個人,瞪著他,眼睛即刻都紅了:“是我的孩子,你們把他怎么了?!” 趙若塵哈哈一笑,好像很樂意看到她這般要發(fā)瘋的模樣,隨手一擰,揪住了她的領(lǐng)子,往前一抻,她整個人就被拖迤去了地上,像個破麻袋般被他扔了回去。 她顧不得身上疼,方要再爬起來,襁褓里的孩子哼了兩聲,聲音細(xì)細(xì)軟軟的,小貓兒一樣。 陳芃兒一下愣住了,立刻眼淚就流下來,目光望向南芙:“南芙姐,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是不是他脅迫你?襄夏,襄夏他怎么樣?為什么會——” 往下她問不下去了,像被人捏住了喉嚨,南芙白著臉,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一直低著頭不肯看她,卻隨著低低一聲呻吟,南芙渾身驚跳了一下,猛的朝她這邊張望過來。 是陸安。 他喉嚨里低低喘著,閉著的雙眼,密匝匝的睫毛一個勁地顫,陳芃兒撲去他身邊,捧住他的臉:“安哥哥!” 睫毛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露水,眼前迷迷蒙蒙的看不甚清楚,他艱難的抬手揉了一把眼睛,悶哼了一聲:“芃兒,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