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汗立刻濕透了后背，慘叫起來，“是誰？放開我！放開我！”

    但他的聲音絲毫沒有阻礙那拽住他褲腿的“東西”，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那東西揪著他的褲腿一點點的往上爬，等那東西爬到他腰部，接著他又像陷入了一團棉花，最后整個人都淹沒在其中，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那修士剛要調(diào)整內(nèi)息屏住呼吸，突然感到有什么東西，如觸手般正從他的五官中向身體里鉆去，自己那點護體靈氣根本如紙糊的般被沖破了。

    那修士發(fā)出駭人的尖叫，整整持續(xù)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沒了聲息。

    然后，一直抬頭看著上空的姚仙依就發(fā)現(xiàn)，吊籃的繩索旁出現(xiàn)了一個小光點。

    那光點沒了依靠，飄飄蕩蕩的墜了下來。等它飄到姚仙依面前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顆只有綠豆大小的光球，光球上長滿了細長的發(fā)著光的白色觸手。

    猛地一看，就像朵會發(fā)光的蒲公英飄蕩在半空。

    因為不知這東西的來歷，姚仙依沒有接，便任由那光球飄飄蕩蕩，從自己面前浮了過去。

    就在那光球?qū)⒁г诤诎道锏臅r候，突然一團黑色的事物倏然將光球吞沒，接著一朵黑色的火焰出現(xiàn)在光球消失的地方。

    那朵黑火和姚仙依手里的水晶佩中的黑火是一模一樣的。

    姚仙依正不解這黑火到底什么來歷，又為什么能在黑暗中讓自己視物，一直跪在原地的柳大牛的神情卻要復(fù)雜的多。

    只因他體內(nèi)也有一團這樣的黑火。

    黑火正是他能夠吸納天地靈氣，用來懲惡揚善的依仗。

    ——原來，我們體內(nèi)的靈種竟是這么來的。

    ***

    “泄露無回門秘密者，入無回澗，死！”

    突然，一個蒼老暗啞的男聲在黑暗中響起，詭欲飄忽，無源無影。

    姚仙依和柳大牛具是一驚，接著又聽那老者繼續(xù)道：“不過，要死，方式卻又多了。柳大牛，你是想無聲無息的死，還是轟轟烈烈的死？”

    第221章 溯源起

    柳大牛已經(jīng)單膝跪在原地不動, 他懷著激動的心情，頓首道：“死的轟轟烈烈方顯我男兒本色！屬下選后者?！?/br>
    黑暗中傳來老者滿意的聲音，“很好！”

    接著，姚仙依就注意到，周圍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她環(huán)顧四周, 悚然發(fā)現(xiàn), 周圍竟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核桃大小的黑火。

    那些黑火一出現(xiàn)就奔著柳大牛而去, 繼而連三的沒入了柳大牛的體內(nèi)。

    黑火入體似是非常痛苦。

    不多時，單膝跪地的柳大牛便除了一身冷汗，結(jié)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在忍受無盡的痛苦。

    “大牛哥！”

    不管是什么死法，那都是殺掉一個生命，姚仙依怎么忍心看著柳大牛就這樣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便要上前阻攔。

    誰知，她剛動，就被一聲暴喝釘住了腳步。

    “我的事，你別管！”

    柳大牛扭頭, 惡狠狠的看向姚仙依，滄桑的臉上滿是汗水。

    姚仙依張了張嘴, 忍住了眼淚, 終于屈服在他堅定的目光中。

    當(dāng)黑火全數(shù)沒入柳大牛體內(nèi)，他周身卡開始燃起熊熊的黑色大火，那滔天的火光, 不但撩的姚仙依的皮膚生疼，還把周圍三丈照了個一清二楚。

    姚仙依和柳大牛所在的不遠處，一個全身覆蓋著一層黑火，看不清長相的怪人就靜靜地站在那里。

    “柳大牛，”那人發(fā)出蒼老的聲音，“現(xiàn)在你吞噬了數(shù)萬枚靈種，實力雖然還比不上仙尊，卻也只稍遜一籌?！?/br>
    去！上去吧！把那些不請自來的人打發(fā)回去?！?/br>
    “屬下遵命！”柳大牛向無回門主鄭重的行了一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接著，看了姚仙依一眼，“你保重！”

    而后，他雙腿一蹬，就沖向了涯頂。

    當(dāng)柳大牛燃著黑焰的身軀消失在姚仙依的視線里，無回澗的涯底又恢復(fù)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你到底是誰？”

    姚仙依悲傷又沮喪的聲音在涯底響起。

    ***

    “我是誰？”那怪人蒼老的聲音問著自己，忽然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

    那神經(jīng)質(zhì)而怪異的笑聲傳遍涯底后，經(jīng)過涯壁的反射不斷的回蕩著姚仙依周圍，猶如怪物在啃咬著她的骨頭。

    姚仙依不躲不避，看向黑暗中，又問道：“大牛哥他們能攔住闖入無回澗的那些人嗎？”

    那人的怪笑戛然而止，沉默了片刻后，那怪人冷哼道：“如果我無回澗是輕易就能闖入的地方，怎么會列入四禁地之一？”

    說到這里，那怪人煩惱道：“如果不是你壞了我們的大事，一切早就該結(jié)束了?！?/br>
    “……所以我才來了這里?！币ο梢赖溃奥犝f你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

    “一切？”那怪人暗啞的聲音似乎離得姚仙依更近了，“我可不是天道。”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什么？”姚仙依看著那個出現(xiàn)在黑暗中的人影道。

    “唉……”那人長嘆了一聲，“小姑娘，做個糊涂鬼，未嘗不幸福！”

    “我這人，便是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币ο梢谰髲姷馈?/br>
    那人影沉默了很久，周身的黑火忽大忽小，黑暗中的身影也若隱若現(xiàn)。

    終于，他妥協(xié)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姚仙依想了一下，問他：“當(dāng)年眾神弒神的原因，當(dāng)真是反對遠古大神阻止兩個玉宇相撞？”

    “的確是這個原因?！焙谟澳巧n老的聲音響起，“但卻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那是因為……”那怪人周身的黑火有不穩(wěn)定起來，“那是因為圣神……祂把所有的神靈都趕去了仙界，不讓他們再去凡世。”

    “仙界？”姚仙依微微一愣，“你說的是神禁之地嗎？”

    “對！那才是真正的仙界！”

    “可是，為什么呢？”姚仙依不解道。

    黑影怪人聲音低沉的可怕：“因為……祂要塑造一個沒有神的世界?！?/br>
    “沒有神的世界！”姚仙依渾身打了個冷顫。

    盡管早就有所猜測，但當(dāng)她確定答案的時候，那股從靈魂深處發(fā)出的戰(zhàn)栗還是控制了她。

    “他這是要與所有的神靈為敵啊……”

    姚仙依的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不錯啊。哈哈……”那黑影大笑起來，“所以祂死了?！?/br>
    “可是，何必呢！”姚仙依哀傷道：“神有神道，人有人道。既然神靈已經(jīng)存在，便讓兩者共同生活在一個穹宇之下，又怎么樣呢！”

    “哼！共同生活在一起？”那黑影冷笑道：“創(chuàng)世之初，世間的神靈和凡人的確是和平的生活在一起的。那時的神靈們都住在凡間最高的山上，翻云覆雨，興風(fēng)作浪，暢游玉宇，游玩嬉戲；靈智剛開的凡人生活在平原水澤旁，刀耕火種，打獵采集，交，媾，繁衍，日子真是和平極了?？墒?，游戲玩膩了怎辦？遇到災(zāi)禍怎么辦？日子無聊了怎么辦？遇到人力無法完成的難事了怎么辦？”

    “求神拜仙?！币ο梢浪剖侵懒耸裁?，聲音無力極了。

    “神靈者，大神通的生靈。凡人的難事對他們來說都不是難事。再說日子太無聊了，凡人的請求對他們來說，便是無聊生活的調(diào)劑品。于是，他們下山為凡人施云布雨，避災(zāi)朵難，降服妖怪，滅殺精靈，幫他們達成所愿；凡人心懷感激送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最甜的水果，最醇的美酒，最好的織物，最棒的樓宇。”

    “這好像也不錯?。俊币ο梢啦淮_定道。

    “如果事情一直是這樣的話，是不錯的?？上?，神靈雖生就神通，但他們的存在，可不是為了無償做好事，更何況同樣的事情做個一次兩次，一年兩年還好，如果是年復(fù)一年，百年，千年，萬年，萬萬年的去做，于是，他們漸漸對幫助凡人的事情不熱心了。而凡人呢！有了神靈的幫助，他們不但可以少付出辛苦的勞作，少耗費心力，而且可以生活的安逸，更悠閑。這樣的生活誰又不喜歡呢！于是，他們對神靈的祈求更加頻繁，也更加繁瑣了。繁瑣到連誰家丟了一只雞，誰家將要出生的孩子是男是女，誰家麥地里有了蟲害，都要請神靈來解決?！?/br>
    “后來，神靈便不想管了吧！”姚仙依緊皺著眉頭問。

    “是，凡人也很快察覺到神靈回應(yīng)他們祈求的次數(shù)減少了，他們對此束手無策，只能用神仙也很忙來安慰自己，但當(dāng)神靈整年整年的不回應(yīng)他們祈求的時候，他們就慌了，人們開始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對。是不是行為失當(dāng)惹怒了神靈？那就制定更加嚴苛的祈神儀式。是不是祈求的地點不對神靈聽不見？那就蓋更高的祈神臺。是不是奉獻的禮物不夠豐富？那就放更多的珠寶美食?！?/br>
    “事情會有改善么？”姚仙依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世間神靈無數(shù)，脾氣各不相同，自然會有某些神仙接受的。他們或者被凡人的誠心打動，或者突發(fā)奇想，或者興之所至，或者閑得無聊，總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凡人的努力還是能得到神靈們回應(yīng)的。”

    于是，得到鼓舞的凡人，開始蓋越來越高的祭臺，組織越來越聲勢浩大的儀仗，祭獻越來越豐富的禮物，甚至是凡人！他們一開始只是為神靈獻上敵人的頭顱四肢，然后就發(fā)現(xiàn)神靈回應(yīng)的很快。神靈的人生太漫長了，新鮮刺激有趣的事物才是他們最感興趣。有了這個發(fā)現(xiàn)后，凡人開始頻頻用敵人祭獻，敵人的頭顱不靈了，就用敵人的家眷，那些孩童、婦人，孩童婦人不靈了，就在祭臺上讓他們自相殘殺，這也厭倦了？那就用尸山血海吧！”

    “??！”姚仙依驚呼出來，只因她想到了曾經(jīng)去過的一個地方。

    那段曾經(jīng)被封印的記憶也清晰起來。

    “東木陽洲，莽樹老林里的那座被爛泥草木覆蓋的通天的祭臺，就是那時候蓋的嗎？那一大片血湖，幾萬凡人的血液才能灌滿的大湖，便是凡人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取悅神靈的祭獻？”

    “你說呢？”

    黑火中蒼老的聲音陰沉至極。

    第222章 神之孽

    “太殘忍了！”姚仙依臉色蒼白如雪。

    “殘忍？”那黑火中的人影冷笑了一聲, “不論是凡人還是神靈，當(dāng)他們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著這樣的儀式，一次又一次的突破著為人為神的底線，慢慢地也就不覺的殘忍了。”

    “哥哥呢？”姚仙依頓了一下，“我是說元古圣神呢？這一切的發(fā)生, 難道他毫不知情, 他就不管？”

    “一開始是不知道, ”那團火焰中的人形繼續(xù)道：“那時祂在睡覺。圣神雖然是玉宇的開創(chuàng)者, 擁有至高神通的存在，但也會累，也會倦，也會無聊。圣神即玉宇，玉宇即是圣神的一部分，他一絲一毫地喜怒哀樂都會牽動整個玉宇的運轉(zhuǎn)。那些高興、快樂、美好的情緒也就罷了。一旦祂出現(xiàn)了負面的情緒, 整個玉宇都會跟著出現(xiàn)接連不斷的災(zāi)難。偏偏他心又軟，不忍心他創(chuàng)造的生靈因他遭受磨難！于是，每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控制不了負面情緒的時候，他都會進入神域, 陷入沉睡之中，直到那些不愉快的情緒消失, 他才會清醒過來。這樣的睡眠, 有時是萬年，有時是百萬年，甚至也有萬萬年的時候。所以當(dāng)他一覺醒來的時候, 事情已經(jīng)向著瘋狂的深淵滑去了！”

    “那他醒來后立刻制止了這一切？”姚仙依問他。

    那人道：“并沒有?！?/br>
    “為什么？”姚仙依蹙眉，“你說過他心很軟，他看到人世成了煉獄，神靈沉迷血腥陷入癲狂，他應(yīng)該會阻止才對??！”

    “這其中的原因就從玉宇誕生的本源講起了。兩個玉宇要相撞的事情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那他們要相撞的原因你知道么？”

    姚仙依說道：“姚燼說過，兩個玉宇挨得太近了，雙方的力量相互拉扯著對方相互靠近，速度又越來越快，致使兩個玉宇相撞之時，就是元古玉宇撞碎盤古玉宇之日。”

    “可是你要知道，這浩渺的時空當(dāng)中，元古玉宇、盤古玉宇并不是唯二的存在。為什么偏偏是這兩個玉宇相撞呢？”那黑影又問。

    姚仙依被問的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后才開口道：“我沒想過。難道兩個玉宇相撞的事情不經(jīng)常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