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樓主道：“我數(shù)到三你若還不醒，我就通知青龍幫。三?！?/br>
    “……”

    樓主道：“來人吶，今日讓廚房做臘月梅雪煮里脊、十年花雕蒸螃蟹、西湖蓮葉糯米雞、人參高湯燒香菇，飯后再來個蜜餞龍眼、酥炸金糕?！?/br>
    “是?！?/br>
    “全端到左公子床前，我就坐這兒吃?！?/br>
    ……

    左云起道：“嚶嚀?！?/br>
    第2章 【有藥】二

    【二十】

    左云起從醬汁里夾起幾片切得薄如蟬翼、幾可透光的里脊，道：“你倒是會享受?！?/br>
    樓主慢條斯理道：“人活一世，不就是圖個痛快么。小雪呀，來給爺剝螃蟹?！?/br>
    小雪道：“是?！?/br>
    左云起抬頭一瞧小雪那花兒似的臉蛋，鄙夷道：“朱門酒rou臭。”

    樓主道：“嚯，你還挺不怕我的？”

    左云起道：“不敢。可否借銅鏡一用？”

    左云起對鏡道：“咦，這人真好看?！?/br>
    “……”

    【二十一】

    樓主道：“你穿來之后第一次照鏡子？”

    左云起道：“一來就被他們一路押著，吃的都不給，哪還有鏡子……嘖，這眼皮兒不夠雙啊。”

    樓主道：“大男人還管眼睛雙不雙。”

    左云起傷感道：“我以前最好看的就是眼睛了，又大又有神。”

    樓主嗤笑道：“都灰飛煙滅了，還不是任你吹。沒準兒是個禿老頭子呢?！?/br>
    左云起道：“你以前定然花容月貌咯?！?/br>
    樓主道：“一般一般，也就是走在馬路上被星探攔過那么三十幾次?！?/br>
    左云起道：“你大爺?！?/br>
    ……

    樓主猛然抬頭盯著他。

    樓主道：“你再說一遍?！?/br>
    【二十二】

    左云起猶豫了一下，面露惶恐，低頭道：“恕我失禮……”

    樓主道：“再說一遍?！?/br>
    “……”

    左云起道：“你、你大爺?！?/br>
    樓主長嘆一聲，道：“我大學里有個室友特別貧，我每次跟他斗嘴都是以這句結尾的?！?/br>
    左云起觀察著他的臉色不說話。

    樓主露出一絲落寞的神色，道：“小玉呀，給爺斟酒，斟滿了?！?/br>
    左云起望著他舉杯，體貼道：“你若是喜歡，我倒是不介意每天問候一遍你大爺。”

    “……”

    【二十三】

    樓主道：“我說你還真是不怕我啊。”

    左云起道：“說實話，有點怕，但怕得不太厲害?！?/br>
    樓主道：“為何？”

    左云起道：“人若是真真切切地死過一次，也就不那么貪生了。”

    樓主似有幾分感慨，嘆道：“你說得對。我們這些人，誰不是向死而生呢?！?/br>
    左云起道：“抱著一顆千年之后的心打量周圍，功名利祿都是塵土，恩怨情仇都是白骨。沒了也就沒了，有什么大不了?！?/br>
    左云起本是敷衍，說著說著卻被牽動了心事，喃喃道：“世人又何必為這些塵土汲汲營營呢?！?/br>
    樓主給自己斟著酒道：“我上輩子有房有車有事業(yè)，結果一天過馬路時沒看見紅燈，咣當一下，全成了浮云。”

    左云起道：“……交通規(guī)則要遵守啊?！?/br>
    樓主道：“你呢？你怎么來的？”

    “……”

    左云起面色如常道：“自盡。”

    左云起全神戒備地等著后續(xù)的追問。

    然而樓主緘默良久，只是遞去一只酒杯：“喝?！?/br>
    【二十四】

    樓主似乎對左云起放松了一些警惕。

    接下來的幾日，他不再時刻審查盤問，只在吃飯時叫上人閑聊幾句。

    左云起準備周全，應對起來倒也沒出差錯。

    大約是出于對“老鄉(xiāng)”的照顧，樓主下了吩咐，左云起可在這棟樓里自由行動，白吃白喝，擲骰子輸了還能報銷，儼然是特等貴賓的待遇。

    樓里的茶是頭采頭茬，花是姚黃魏紫，酒是金漿玉醴，賭局更是前所未聞、層出不窮的新鮮玩法。

    京中的高官貴胄名仕才子，誰要是不曾到樓中體會一遭，簡直沒臉到人前說。

    【二十五】

    恭王道：“一張‘干完這票就金盆洗手’?！?/br>
    莊王道：“一張‘干完這票就回老家結婚’。”

    樓主道：“大，要不起?！?/br>
    恭王道：“一張‘此行一定平安無事’?！?/br>
    莊王道：“一張‘明天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我手上只剩五張了?！?/br>
    樓主道：“大，要不起?！?/br>
    恭王道：“四張‘家中妻兒等我回去過年’，炸了！”

    莊王道：“四張‘兇手就是’。你們還有比這大的炸么？”

    恭王急忙看向樓主。

    樓主道：“慚愧?！?/br>
    恭王怒道：“要你何用?！?/br>
    莊王洋洋得意地甩出手中最后一張牌，道：“一張‘此行一定平安無事’。二位，我贏了?！?/br>
    【二十六】

    樓主一團和氣地笑道：“愿賭服輸，樓中那對鑲金瑪瑙杯，這便送去殿下府上。”

    恭王唉聲嘆氣，站起身便朝門外走。

    莊王不依不饒地追上去，在他肩上一拍道：“王兄啊，那壇竹葉青是勞煩你差人送來，還是我自己登門去取??？”

    恭王沒好氣道：“送你便是?！?/br>
    莊王大樂道：“樓主啊，你這新推出的‘死亡之牌’甚是有趣，本王愛玩。只是不太懂它是啥意思。”

    樓主跟著起身相送，聞言道：“回殿下，道理是簡單的，牌越大，上頭寫的句子越致命。說完‘此行一定平安無事’的人或許還有生機，但說完‘家中妻兒等我回去過年’的人，決計活不到過年?！?/br>
    莊王道：“這是什么道理？”

    “……”

    樓主陷入了沉思。

    恭王道：“此等玄奧的占卜之術，別說你不懂，他自己恐怕也只知皮毛?！?/br>
    “……”

    樓主道：“慚愧?！?/br>
    【二十七】

    樓主道：“其實還有其他賭法，像什么‘好人之卡’‘主角之光’之類的?！?/br>
    莊王道：“下次本王定要帶上朋友都玩一遍。王兄，你來不來？”

    恭王道：“來！賭大的！”

    樓主點頭哈腰道：“多謝二位殿下照顧小樓生意。二位殿下慢走?！?/br>
    貴客一走，樓主一屁股坐到貴妃榻上，四仰八叉地躺開道：“來人吶，過來揉肩倒酒切水果?！?/br>
    小雪蹙起細眉道：“爺，大白天就喝酒？”

    樓主笑道：“我要借酒澆愁?！?/br>
    小雪道：“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