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塞婉打斷他,“巴索,這事我自有主張,你快去找顧三少,說他弟弟被梁沖綁架了?!?/br> 巴索不情愿,“他們自己窩里斗,咱樂得看戲就是了,您看其他少爺,不也沒說什么嗎?” “這哪兒一樣?!比裥呒t了臉,催促巴索,“你快去找人,我在門口守著,見機行事?!?/br> 巴索聽著塞婉聲兒不對,不由自主抬頭瞅了眼,塞婉長得黑,又站在角落里,壓根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想到他們家公主秉性純良,見義勇為,身無分文了還擔心顧越流被綁架,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公主,此事或許并非您看的那樣?!?/br> 后宅腌臜多,除了男女那點事,男男不是沒有,就他所知,朝廷上有大人也有特殊癖好,私底下養(yǎng)著面首,塞婉以為顧越流被綁架,沒準是人家兩人的情.趣,他找顧越澤不是當眾拆穿顧越流有龍陽癖好嗎?討不討得了好不另說,得罪人是肯定的。 “我親耳聽顧六少喊放了他,難道是我聽錯了?”塞婉拉著巴索衣袖,輕手輕腳的走向顧越流屋門,推開條門縫讓巴索自己看,巴索眼睛貼上去,即刻便收回,踟躕道,“看不出什么?!?/br> 顧越流被綁在床上,但梁沖沒對他做什么。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顧六少被綁在床上你看不見?”塞婉的聲兒壓得很低。 屋里的梁沖兀自沉浸在要拯救無知少年的思緒中,對外邊的事兒,一無所感。 巴索拉著塞婉公主到一邊,啞著聲道,“綁是綁著,但梁少爺沒做什么,會不會是公主您誤會了什么?”巴索堅信此事是梁沖和顧越流間不可言說的秘密,有些人,除了有些癖好,口味興趣偏重,綁在床上這種,算是輕的了,還有撅著屁股求人用鞭子抽打的呢,塞婉乃金枝玉葉,當然不知曉這種事兒了。 塞婉推開巴索,認認真真圍著他打量圈,“巴索,你是不是瞌睡來了,腦子跟不上啊?!?/br> 人都被綁在床上了,哪兒還能不是綁架呢? 巴索渾身一僵,想說是您少見多怪,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顧越流和梁沖,二人你情我愿,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但話說出口就變了,“公主,您看這樣如何,我再找?guī)讉€人來,如果顧六少真要被勉強的,我們救他下來?!?/br> 貿(mào)貿(mào)然驚動人,顧越澤他們回來沒自己好果子吃。 看不出啊,安寧國的男兒中也有荒唐的,還是在長寧侯府,嘖嘖嘖...... 塞婉覺得這個法子可行,自己救了他弟弟,就是顧家的救命恩人了,所謂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光是想著,塞婉臉頰緋紅,催促道,“你快去吧,我在這守著?!?/br> 巴索應了聲,快速下了樓,梁沖那人看著柔弱,身手卻不弱,他挑了幾個功夫最好的,鬼鬼祟祟上了樓,而另一邊,塞婉按耐不住,敲響屋門,大搖大擺走了進去,理直氣壯質(zhì)問梁沖,“你綁著顧六少做什么?” 梁沖以為是顧越澤他們回來了,滿心歡喜,打開門被塞婉黑如墨的臉蛋一嚇,三魂丟了七魄,打著哆嗦道,“怕他跑了?!?/br> 顧越流扭著頭,想和顧越澤嘔氣,聽是塞婉的聲兒,身子使勁往里挪了挪,頭更不愿意轉(zhuǎn)過來了,于是,只得塞婉自己走過去,“顧六少,你是不是被綁架了?” 顧越流:“.......” 梁沖:“......” 此話何講? 塞婉見顧越流一動不動,彎腰安撫他道,“你別怕,我會救你出去的?!?/br> 梁沖:“......” 公主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顧越澤千辛萬苦把顧越流抓回來,就怕他給跑了,塞婉竟要幫顧越流,還嫌自己輸?shù)貌粔驊K? 也是,畢竟塞婉還有兩身換洗的衣衫呢。 “公主,你還是別多管閑事了,想想你自己吧?!绷簺_不疾不徐說了句,上前請塞婉離開,“天兒不早了,為了公主的名聲,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萬一被人瞧見了,以為他和塞婉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逼著他娶她怎么辦? 除了賭博,誰不是遠著塞婉,避著塞婉的,就怕塞婉芳心暗許,纏著他們?nèi)⑺?,連李冠那個尖嘴腮猴都怕,他更害怕好嗎? “梁少爺,你綁架顧六少,不怕顧三少扒了你的皮嗎?”塞婉沉著臉,正義凜然道,“看你平日對顧三少阿諛奉承,點頭哈腰的,不成想是裝出來的,有你這等jian佞小人,是朝廷恥辱,今天我就替天行道?!?/br> 梁沖:“......” 公主中毒了,看來中毒不輕啊。 塞婉看他愣在原地,一副被她拆穿后的心虛,愈發(fā)挺直胸膛,聽門外有腳步聲響起,大聲道,“巴索,將梁少爺拿下,待顧三少回來處置?!?/br> 顧越流:“......” 他轉(zhuǎn)過頭,就看幾個面色黝黑的隨從兇神惡煞魚貫而入,拔起兵器直直揮向梁沖,真要讓他們一刀砍下去,梁沖哪兒還有命可活,大聲吼道,“等等?!?/br> 巴索他們一愣,停了下來,但聽顧越流大喊,“梁沖,快跑啊?!?/br> 梁沖反應過來,推開面前的南蠻人,拔腿就跑,跑回自己屋,順勢落上門閂,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好險,差點就沒命了。 慢慢的,他反應過來不對勁,他跑了顧越流怎么辦? 塞婉公主說他綁架顧越流擺明了污蔑人,難道塞婉的目標也是顧越流,抓了顧越流,好威脅顧泊遠? 真要這樣,就出大事了。 外邊的腳步聲咚咚下了樓,他拿起床頭掛著的佩劍,深吸兩口氣,怒吼著跑了出去,顧越流有個三長兩短,他別想活命,而且顧越流落到南蠻人手里就事關(guān)兩國,干系重大,他步伐匆匆去顧越流屋子,床上的繩子被割斷,空空如也。 他快速跑下樓,喚自己侍從,“塞婉公主把顧六少抓了,塞婉公主把顧六少抓了。” 侍從們跑來,一臉發(fā)懵,塞婉公主把顧六少抓了與他們何干,趕緊找長寧侯府的下人啊,長寧侯府的人聽說顧越流又跑了,個個驚慌失措,提起燈籠,風風火火跑得沒了影兒,李良和魏忠還沒歇下,西南這趟差事辦得好,共簽了九份議和條約,回到京城,二人肯定會受到褒獎。 不說進爵,升官是鐵板錚錚的事兒,聽人喊顧越流跑了,二人對視眼,面露苦色,這顧越流不知哪根筋不對,三天兩頭的往外跑,長寧侯府的下人要么是在找他,要么就是在琢磨怎么找他,不得一刻安寧。 “李大人,要不要去看看,顧三少他們晚飯后出去了,顧六少逃跑,他們估計不知道呢。”南下時,少爺們顧著游山玩水,隊伍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回程了,以為少爺們玩夠想家了能抓緊時間趕路,結(jié)果顧越流又起了幺蛾子,離開西南走了大半個月了,還在忠州境內(nèi),顧越流不老實,一個月后,他們怕回不了京城。 李良坐在窗戶邊,聞言,大步走向床榻,掀開被子,和衣躺了下去,聲音急促,“顧六少生性頑劣,顧三少拿他有辦法,咱可沒有,萬一不留神傷著顧六少了,那位追究起來反倒成咱的不是,魏大人也趕緊回屋睡覺,就說睡熟了,沒聽見有什么動靜?!?/br> 魏忠想想也是,收了桌上的棋盤,健步如飛走到門口,想起什么,又折身回來,居高臨下看著李良道,“李大人,這好像是我的房間,你的在對面。” 李良睜開眼,猛的掀開被子,咚咚跑了出去,啪的聲關(guān)上了門。 顧越流又跑了這件事,除驚動長寧侯府和順昌侯府的下人,在驛站沒掀起任何波瀾,少爺們覺得,顧越流跑再快也會被抓回來,頂多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既然早晚都會被抓回來,犯不著他們出面。 所以,少爺們繼續(xù)玩自己的,完全不cao心顧越流跑了。 然而,他們好像忘記了,顧越流之所以被抓回來一他不識路,悶頭右拐右拐自己拐了回來,再者遇著岔口糾結(jié)老半天耽誤行程被后邊的人抓住,這回有塞婉公主和他一起,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塞婉和顧越流兩個人,起碼抵半個諸葛亮了,要抓回來,只怕不易。 漆黑的小道上,顧越流杵著棍子慢慢摸索著前行,他身后的塞婉磕磕絆絆摔倒好幾回,她喚顧越流道,“顧六少,巴索他們引著人往東邊去了,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們在這的?!?/br> 自顧往前的顧越流停下來,回頭看了許久,“公主,你太黑了,我連你在哪兒都看不見?!?/br> 塞婉抬眸看了眼天色,為自己辯解道,“是夜太黑了吧?!?/br> 顧越流耿直的反駁,“你和夜黑得不相上下,完美的融合,不分伯仲?!?/br> 塞婉:“......”她明明有用顧府的敷臉膏,為何還是黑成這樣子? “你是不是嫌棄我丑?!?/br> 顧越流不假思索,“嗯。”話落,他覺得有些不禮貌,不管怎么說,塞婉畢竟幫了他回,不該讓她不自在,于是他又補充道,“你別太往心里去,不止我嫌棄你丑,大家都嫌棄呢,想想蜀州境內(nèi)的土匪......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一個人說你丑你會往心里去,一百個一千個說你丑,你就不往心里去了,因為心就那么大點事,塞不下那么多人。 塞婉:“......” “我是不是真的很丑?” “你自己不知道嗎?”顧越流心頭納悶,他還是頭回遇見不知道自己丑的,老實提議道,“你可以多照照鏡子,鋪子里有許多鏡子賣,有些照得人清晰,有些照得人模糊,你買面清晰的鏡子?!?/br> 塞婉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她試探的伸出腳,慢慢朝顧越流的方向挪動,到顧越流跟前了,一把手抓住他,松了口氣道,“我怕黑?!?/br> 顧越流聽著這話,一時忘記了反應,這世上,竟有被自己的膚色嚇著的,塞婉公主一次次刷新他的認知,“你抓著我也沒法,你還是黑的啊?!?/br>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形容的是人的品行,并不是說膚色,所以,他幫不了塞婉公主。 塞婉:“......” 雞同鴨講,簡直浪費唇舌,她怕黑漆漆的夜,不是怕自己。 “你要去找你三哥他們嗎?”塞婉決定轉(zhuǎn)移話題,“顧三少他們吃了晚飯就不見人影,估計有什么要緊事吧?!?/br> 塞婉還想問問顧越武的事兒,張了張嘴,剛發(fā)出一個音,又忍住咽了回去。 顧越流看不見她的臉,但聽得出她的欲言又止,心頭不禁涌上股怪異感,她將自己放了不說,還助自己逃跑,不擔心顧越澤找她算賬?難道塞婉一直對顧越澤贏得她身無分文之事耿耿于懷,借機報復顧越澤,要是這樣,犯不著放了自己,嫁給他不是更好......那不是害了顧越澤和他未出生的侄子侄女嗎,他搖搖頭,堅決不能讓塞婉有嫁給顧越澤的心思,他道,“公主,我三哥那人挺壞的,心思深沉愛算計人,我遭他算計過好多回了,府里除了我爹和大哥,沒人壓得住他,你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骨子里壞著呢,一大把年紀沒個姑娘肯嫁給他,我娘說他要不收斂收斂,以后要打一輩子光棍呢?!?/br> 塞婉聽得一團霧水,抓著他的手臂不敢松開,配合著他的步子慢慢往前走,“看不出來啊,我看他對你們挺好的。” “哼,好什么好,還不是擔心我們回去告狀?我娘你聽說過吧,京城最美的侯夫人,她最疼我們了,出門前,她叮囑過三哥要他好好做照顧我們,三哥不聽話,回府是要挨鞭子的?!?/br> 塞婉縮了縮脖子,“你娘真彪悍,她會打你三哥嗎?” “我娘才不打人,打人的是我爹,我爹那人,一言不合就關(guān)禁閉抽鞭子,我們幾兄弟,打小就是被鞭子抽著長大的......”顧越流忍不住回想小時候犯了錯被顧泊遠關(guān)在書房的情形,偶爾想想,挨揍不是那么難熬,相反十分快樂,因為常常他挨揍,顧越皎他們也逃不掉,六兄弟跪在蒲團子上背三字經(jīng),時間無聲無息就過了。 如今他要找他親爹,不知什么時候才回京了,他娘想他的時候可怎么辦,他該給他娘留幅畫像,讓他娘想他的時候有個寄托,眼下什么都沒有,他不孝,“公主,你什么時候回去?” 他想,可以畫張自己的像,讓塞婉捎回京給夏姜芙。 塞婉沒想那么多,“你什么時候回去我就什么回去?!?/br> 不把顧越流帶回去,怎么告訴顧家人她救了顧越流?捉賊捉贓,救人也是,她只有把顧越流帶回去,顧越白他們才會相信她。 顧越流語帶失落,“我不回去了?!?/br> “為什么?” “想到處轉(zhuǎn)轉(zhuǎn)?!闭矣H爹這么重要的事兒,他可不會告訴塞婉。 塞婉想了想,“那我跟著你?!?/br> 顧越流皺了皺眉,這時候,身后響起腳步聲,他怕是有人找來了,拽過塞婉手臂,躲進了旁邊樹叢,虧得他機警,到驛站第一件事就是打探四周環(huán)境,這才沒兩眼抓瞎。 身后窸窸窣窣有人說話,亮著少許光,“侯府的人不在驛站,顧六少失蹤,他們尋人去了,我們怎么辦?” “侯爺有令,務必將幾位少爺抓回京,顧六少失蹤,咱就追著顧六少去,侯爺?shù)囊馑迹ゲ蛔∷膫€就抓一個......” “成,顧六少去東邊了,那我們往東邊去?!?/br> 不一會兒,幾個人就走得沒了影兒,塞婉捂住自己的嘴,甕聲甕氣道,“你們是不是犯事了,侯爺派人抓你們回去呢。” 對方口中的少爺是顧越流他們,侯爺自然而然是顧泊遠,塞婉沒發(fā)現(xiàn)有何不妥。 顧越流順著塞婉的思路想了想,約莫賭博之事傳到顧泊遠耳朵里了,這才派人抓他們,要真被抓回去,面子里子沒了,還得挨打,他抖了抖身上的泥,杵著拐杖出來,問塞婉帶了火折子沒,他身上的銀錢,玉佩,火折子,全被顧越澤沒收了,啥都沒有。 “有啊,可是黑漆漆的,咱要點火,遠遠的就知道咱朝西邊跑了?!?/br> 想想有道理,顧越流只得繼續(xù)以拐杖探路往前走,他能在夜里走路,多虧夏姜芙給他講的故事,有許多關(guān)于黑夜逃跑的技能,否則磕磕絆絆不知摔成什么樣子了。 塞婉有心問幾句顧越武的事兒,又羞澀不知怎么開口,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走著走著,感覺顧越流突然停了下來,她問道,“怎么了?” “是個岔口,不知走哪條道?!?/br> “這還不簡單,咱從西邊跑的,就繼續(xù)往直走,沿著一個方向不改道?!比癞敊C立斷道。 顧越流回眸看了塞婉眼,有些驚訝,“直走就是西邊嗎?” 難怪他之前沒頭沒腦帶著顧越澤他們拐彎跑結(jié)果繞回了驛站,原來是要直走,他暗暗記下,不再猶豫的往前走。 不遠處是座山,顧越流的拐杖探到了石壁,他又探了探另一邊,好在不是懸崖,叮囑塞婉小心點,慢慢走著。 二人不知道,當他們身形剛拐進山坳,另邊小道上一輛馬車急速駛來,馬車前懸掛的燈籠搖搖晃晃,車里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晚飯后不見人影的顧越澤三人,他們身邊堆著三件換下的夜行衣,其中一件上帶著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