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大臣們自然想到禍起蕭墻,但這是天家之事,不管有參與的還是沒參與的,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這種時候是最要命的時候。 趙晏清不同以往只站在百官前列,而是直接站到了龍椅之下,一手負在身后,身姿筆挺。 皇家眾子各有氣質(zhì),唯獨齊王是那種文弱,可他如今一站那,卻叫大臣們又都心驚。 以往眾人都不太往他身上瞄,如今一看,這劍眉厲目,一雙鳳眸竟是銳利得叫人不敢逼視。 齊王是什么時候有這氣勢了。 大臣們剛抬起的頭立刻就又垂了下去。 趙晏清站到龍椅下,張德當即也拿著圣旨上前,在他示意下展開高聲音宣旨。 旨意有三則,一是廢太子經(jīng)過,二是毅王勾結(jié)陳王舊黨大錯,三是……“朕命齊王監(jiān)國,清君側(cè)!” 最后三字如同驚雷一樣直接炸響在大臣耳中,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明宣帝是要給齊王立威,全權(quán)讓齊王處理毅王勾結(jié)舊黨一事。 趙晏清已朝圣旨跪下呼萬歲,眾臣們也一個激靈跟著跪下,內(nèi)閣幾位閣老都相視一眼,眼中皆有凝重。 重新站起身,要正式議事,卻又聽趙晏清冷聲道:“陳王舊黨如今就在內(nèi)閣之中,陛下已查實,王閣老,你還有什么要說的?!?/br> 剛剛是驚雷,現(xiàn)在這話就是如同雷雨加交,疾風暴雨的,全砸了下來。 王閣老顯然是被砸暈了,張大嘴愣了好大一會,才猛然跪下:“臣冤枉??!” 趙晏清冷冷一笑:“是不是冤枉,自然會知道。錦衣衛(wèi)!” 萬鴻羽當即出列,上前就把王閣老壓著肩制住,外邊的錦衣衛(wèi)亦都涌了進來,將人圍著抓了下去。 內(nèi)閣眾位閣老人被這變故打得措手不及,明宣帝何時這樣獨|裁過,這恐怕不是止是大怒了! 當然,內(nèi)閣也沒人敢說話,都怕這火燒到身上來。 身為內(nèi)閣首輔的徐敏想了想,跪倒在地:“臣有失察之罪?!?/br> 趙晏清就盯著他一會,示意內(nèi)侍去把他扶了起來:“首輔是有失察,但這些舊黨藏得極深,若不是大皇子一事牽連這許多出來,怕是誰也想不到。毅王與這些逆黨勾結(jié),欲亂我朝綱,動我國之根基,罪大惡極。首輔身為百官之首,當應將功補過?!?/br> 一番話說得叫人對逆黨咬牙切齒,又深明大意。 徐敏叩首,十分感激地說:“臣必拼盡全力?!?/br> 眾大臣看首輔這種低姿態(tài),明白這是聽令齊王了,齊王還真是好手段。上來就拿了內(nèi)閣的錯,立威之余逼得首輔現(xiàn)在就為他所驅(qū)使,這賢名就到手了。 趙晏清也不管這些人心里怎么想,直接開始議事。 王閣老下獄,肯定是要查出一大批有牽連的官員,趙晏清不會讓草草散朝,而是就那么帶著一眾大臣把先前堆積的所有事都拿上來說。 大大小小,把一眾大臣的腳都站麻了,也只能忍著陪著。 他們心里也明白,這里頭的人肯定是不能走了。 果然,錦衣衛(wèi)不時折返,每回和趙晏清耳語一次,就有一或幾名官員被拖下去。 喊冤聲從庭院再傳到大殿中,絕望凄涼,讓所有人都心神一凜。 在最后一次錦衣衛(wèi)進來的時候,趙晏清終于放人了,頷首說道:“王閣老已全招供,一應人等皆叛極刑,王閣老當即推出午們斬首。眾位大臣,覺得如何?!?/br> 此事連刑部大理寺的人都未插手,就由錦衣衛(wèi)審了就判,大臣們心里肯定覺得不妥,但這種事誰也不想沾。 當下,所有人都附議,趙晏清這才叫刑部、督察院、大理寺的人去處理和觀刑。 此事算是了結(jié),趙晏清神色也緩和了些,露出眾人熟悉的溫潤笑意,與徐敏說:“瓦剌與我朝要在西北那邊再一次會晤,首輔大人還是要督促著此事?!?/br> 徐敏忙應喏,好大會,觀刑的眾人回來,匯報王閣老已伏誅。趙晏清便散了朝。 散朝的時候,他又獨留了徐敏,帶他到明宣帝跟前。 徐敏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見到明宣帝精神翼翼,激動得雙眼都紅了,一把年紀的人居然在帝王面前就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 “陛下龍體安康就好,老臣聽到這些事,真是恨不得撞了柱子,沒臉再見陛下。事情出在內(nèi)閣,王閣老在內(nèi)閣十五載了啊,老臣居然絲毫沒有察覺,老臣愧對陛下!” 明宣帝神色溫和,讓張德扶了他起來,又命他坐,說道:“此事哪就能全怪到你身上,朕這些日子心煩意亂,兒子們都這樣不成氣,盡添堵。朕這幾日對外宣病了,好好攢點精力處理家事,前朝你要多指點著齊王,他年輕又才觀政幾天,怕是有疏漏?!?/br> 徐敏聽著又跪下,高呼惶恐,說定會盡臣子之職,輔佐齊王。 明宣帝還留他用了午膳,末了又命趙晏清將人送出乾清宮。 此時皇宮禁內(nèi)幾乎都是錦衣衛(wèi)與禁衛(wèi),徐敏一路低頭快走回了內(nèi)閣。 到了自己的值房后,他坐到幾案上,隨意又翻起先前就擺放在桌上的書本,翻了兩頁就見到在書本上的畫了墨圈的字。 他又翻了幾頁,然后磨墨,提筆反回前面的書頁,繼續(xù)畫圈做標注。唇角微微翹起。 送走了徐敏后,趙晏清又回到乾清宮。 明宣帝已在暖閣,正一臉疲憊,手里卻還拿著折子。 “父皇,歇歇吧?!?/br> 趙晏清上前,拿掉他手中的折子。 明宣帝神色頓了頓,到底還是笑了:“你們兄弟間,也只有你敢這樣?!?/br> “父皇?!壁w晏清又喊了聲,神色晦澀。 “坐,陪父皇下盤棋?!?/br> 他只能依言去取了棋盤來,再回到君父面前。 明宣帝執(zhí)了白子,邊下邊說:“你那個表大舅兄,有勇有謀,就差點心細,還要是再磨練啊?!?/br> 趙晏清想到陸承澤行事,也是有些汗顏:“好在是毅王他們安排好的,發(fā)現(xiàn)了他還故意讓他跟著,不然真怕尋著的是一俱尸首了。” “不過他辦案確實是有一套,但朕聽說,很多案子謝丫頭都知道,謝丫頭在這面又做了多少事。” “初芙是靜不下來的性子,兩表兄妹自小就親近,都是圍著這些東西長大的,她也就是誤打誤撞罷了?!?/br> “有人跨你媳婦,你倒是替她謙虛。女子有才有德,才是識大體的,就如同你皇祖母。” 趙晏清沒想到初芙在父皇心里有那么高的評價,詫異之余笑了:“初芙聽見了,必定很高興。” “謝丫頭好歹是朕看著長大的,謝英乾是什么人,虎父無犬女?!闭f到這里,明宣帝就又惆悵起來,“希望西北一切順利,謝英乾能真將人都一網(wǎng)打盡,朕這心才算能落到肚子里去?!?/br> 原本要回京的謝英乾已經(jīng)直接接了信,改往西北,為的就是瓦剌在西北交換種|馬的事。 趙晏清眸光亦沉了下去:“以前是不知道他們的打算,如今知道了,岳父大人那里肯定能穩(wěn)住局勢的?!?/br> “怕又是一場惡戰(zhàn)啊?!?/br> “父皇,你的子被吃了。” 正是說著政務中,趙晏清突然插了一句,明宣帝一愣,低頭再看發(fā)現(xiàn)自己空了一片了。 他哈哈哈就笑了:“臭小子,你怎么能使這種計謀呢?!?/br> “是父皇一心二用,怪不得兒臣?!?/br> 明宣帝就把手中的子撒了:“不下了不下了,朕歇會去,毅王那里估計正得意呢,你去給朕教訓教訓他。晚些去你皇祖母那里用晚飯,說給你皇祖母聽?!?/br> 趙晏清起身將他送回寢殿,神色鄭重退下,然后冷著張臉就來到了關(guān)押毅王的地方。 毅王這時正坐在椅子里出神,心里裝著接下來要算計的事。 他進宮來了,也知道明宣帝肯定不會殺他,只等西北的事起,他再利用錦衣衛(wèi)行事。他就可以脫控那幫人的掌控。 他只要穩(wěn)了禁宮,這天下還是他說了算! 正想得激憤,眼前就多了個影子,毅王抬頭便看到趙晏清那張冷臉,鳳眸清冷。 “四、四弟!” 毅王裝作惶惶的樣子站起來,哪知趙晏清一拳頭就砸了過去,把他又砸回了椅子里。 打完一拳,趙晏清理了理袖子,見毅王歪著頭,一臉隱忍的樣子,但那雙眼眸內(nèi)一閃而過的恨毒卻沒讓他忽略。 他就笑了:“怎么,二哥是在想,忍忍就好了。忍忍,等瓦剌那邊起事,你就可以主宰這天下了?錦衣衛(wèi)有你的人又怎么樣,還能真叫你算計了父皇去?!” 趙晏清一句話叫毅王霎時睜大了眼,心中有恐懼慢慢升起,背后似有寒風吹過來,讓他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四、四弟你在說什么?!?/br> 趙晏清見此時他還想佯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二哥居然聽不懂,弟弟還以為二哥諸葛在世呢。父皇不故意讓你聽見他要裝病,你怎么會有機會著急讓父皇真病,然后好逼宮奪權(quán)?” “二哥一手好算計,假意讓陸承澤跟著你,假意讓捉進宮,然后好里應外合。你就是仗著父皇再如何也狠不下心來殺了親子!” 說到這里,趙晏清雙目赤紅,一把又拽住了毅王的衣襟:“你要想坐上這至高無上的位置可以理解,可你知道不知道你在禍害百姓,民為國之根本,你這是要摧毀老祖宗用血打下來的基業(yè)!你簡直喪盡天良!” 趙晏清自拔毒后,手勁也不容小覷,這一勒著毅王的衣襟,直勒得他臉都漲成了紫紅色。 但毅王此時卻一個責備的字都沒有聽進去,腦子里唯獨是他剛才說的那些。 計劃敗漏了? 從哪里出問題了?! 毅王猛然一個激靈,伸手去推開了趙晏清,死死盯著他看,看著看著卻又突然笑了:“四弟,你以為你們就贏了?你可是把王閣老殺了,哈哈哈哈,王閣老可是個忠君愛民的好官,你以為你真除了陳王舊黨的人?!” 毅王邊說邊大笑,趙晏清臉色鐵青,對他這種執(zhí)迷不悟氣得真想拔刀。 都到這個時候,他還敢說風涼話! “老臣見過毅王殿下?!?/br> 正當毅王得意大笑,自己還是把他們都耍得團團轉(zhuǎn)那種高興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大殿中響起。 毅王笑聲嘎然而止,像是活見了鬼,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 來人正是一身朝服的王閣老,面帶微笑,哪里像是給他傳的消息那樣,人頭落地了! 毅王驚恐地看著他,再看看趙晏清,臉色如死灰,連坐都坐不住了,直接從椅子里滑落下來。 幸災樂禍成了滅頂?shù)目謶帧?/br> 王閣老微笑著:“恐怕是未能如毅王殿下的意,老臣不活著,如何能拿到首輔賣國的證據(jù)。當然,老臣不死,首輔大人怎么會盡心去辦和瓦剌在西北的會晤?!?/br> “你……你……”毅王猛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和徐敏以為的計中計,其實是別人的計中計。 隨著王閣老進來,萬鴻羽也進來的,身后的人拿著十余名錦衣衛(wèi):“殿下,人已經(jīng)清完了。” 錦衣衛(wèi)也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