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容老頭接過老孫頭一直抱在懷里的大布包,小心翼翼的遞給容曉蓉說,“這寶貝就交給你了,可得看緊啰?!?/br> 包里裝的是容大妞爹娘的骨灰。 容曉蓉抱緊,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叔侄二人歷經(jīng)千難萬險,終于上了火車,也順利擠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可,冤家路窄了,那靠窗的二排坐上,正坐著之前的那一對男女呢。 容老頭面上閃過一絲無奈,卻又堆著笑,湊上前說:“同志,您看啊,這個座位是我和我侄女的,您能不能讓一讓?!?/br> 男人閉了眼裝作沒聽見,女人卻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說:“這趟火車要開一夜才到渝市,你讓我們站著,是想讓我們累死啊!” 本來容老頭因為沒給侄女買到臥票,心里就已經(jīng)愧疚的不行了,此刻當(dāng)然不肯輕易相讓,仍說著好話道:“你看啊,咱叔侄二人天還沒亮就出了家門,走了五十多里地才趕到這,如今身上都累的不行。我站一夜沒關(guān)系,可是我侄女兒年紀(jì)還小,她不行……” “娘的!你還有完沒完了是吧!”男人嚯的一聲站起身,朝著容老頭就狠狠推了一把。 車廂內(nèi)本就人多,一出現(xiàn)推搡,少不得你碰到我,我踩著你,一時間罵罵咧咧的叫罵聲,此起彼伏。 也有人說男青年不應(yīng)該,勸他們讓位,但男青年兇悍,旁人說幾句公道話,見他不聽還揮舞著拳頭也就閉嘴了。 容老頭只覺得窩囊的受不住,若擱他年輕的時候,他肯定不會就這般善罷甘休,但是歲數(shù)大了啊,考慮的事未免就多了起來。他一個老頭子,若是和個結(jié)實(shí)的年輕人起了沖突,不用說都知道吃虧的會是他。他就算受了傷也不打緊,可是大妞怎么辦?總不能拖累了大妞,況且還在路上,還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容老頭強(qiáng)忍了忍,最終只能在車廂的間隔放了包裹,壓好了,擺規(guī)整了叫容曉蓉坐。 容曉蓉沒吭聲,一個人竟自往火車頭走去,容老頭喊了聲,問她干嘛。 她說:“去洗手間?!?/br> 容老頭沒聽懂,又問。 容曉蓉想了想回說,“廁所!茅房!” 容老頭這才放心了,緊接著又問,“要手紙嗎?” 容曉蓉,“……” 容曉蓉離開后,容老頭過不大一會就伸長了脖子張望,在他心里大妞兒就還是一孩子,從未出過遠(yuǎn)門,他不放心。 等了好大一會,終于看到大妞迎面朝他走來。 他正要叫住她,卻見她徑自在那睡做一團(tuán)的一男一女面前站定,跟在她身后的是穿著制服的列車員。 她指著他們,聲音鎮(zhèn)定清晰,“列車員同志,就是他們占了我和我大伯的位置,不僅如此還要出手打人?!?/br> 那對男女被驚醒,見到列車員的同時,面上閃過一絲詭異的怯懦神色。 列車員看了眼容曉蓉遞過來的車票,尚未等他說話,那男的突然就站起來了,態(tài)度好的判若倆人,他說:“大妹子,您這是何必??!你哥和你姐就是太累了,想在你這地方歇一會兒,就一會兒,現(xiàn)在你要坐還你就是了。何必呢,興師動眾的,還勞累列車員同志?!彼幻嬲f著一面拉著那女人站起身就走。 這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也太……容曉蓉盯著他二人,心思一轉(zhuǎn),眸中神采一閃,突然出聲,“等等……” 車內(nèi)擁擠,男子一時半刻也走不掉,只得應(yīng)聲,“大妹子,還有啥事啊?” 容曉蓉卻沖著列車員說:“同志,我看您要不看看他們買的是哪節(jié)車廂的站票,最好將他們送過去,免得他們走錯了車廂,又鬧出什么矛盾影響社會主義和諧就不好了,是不是?” 男子的反應(yīng)很激動,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們自己走,自己走?!?/br> 列車員此刻也反應(yīng)了過來,沖他伸出手,“同志,票!” 男子皮笑rou不笑,手在身上亂摸,“哎呦,剛才檢過票后隨手一塞也而不知給我塞哪兒去了,同志您看,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下車不還檢票嗎,您現(xiàn)在非要看什么車票啊……” “不要跟我油嘴滑舌的,票!”列車員板了臉。 男子慫了。 那個年代的普通老百姓對吃國家糧餉的公職人員大都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即使在外頭再是橫橫,到了他們面前也硬不起來了。 女子也跟著后面說了軟話,但逃票是原則性問題,列車員豈能容忍,指了指他們,說:“你們跟我來!”言畢先轉(zhuǎn)過了身。 那一男一女面上無光,只得灰溜溜的跟著列車員走了。 正文 第9章、活久見,各路極品齊現(xiàn)身 容曉蓉和容老頭坐回座位去后,容老頭幾次欲言又止的想和她說話,她察覺到了,他怕容老頭會問她一些為何她的性格會轉(zhuǎn)變成這樣的話題,她怕自己答不上來,錯漏百出,索性閉著眼,臉對著窗戶裝睡。 這一睡還真的睡著了,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吧,醒來的時候,她發(fā)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側(cè)身睡倒了,頭枕著容老頭的膝蓋。 容老頭緊閉著眼,發(fā)出鼾聲,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在她的肩上。 容曉蓉是不習(xí)慣和人有這般親密接觸的,上一世能這般抱著她的也只有她的爺爺了,她靜靜的看著容老頭的睡顏。她和她的爺爺一點(diǎn)都不像,她爺爺是大學(xué)教授,長的白凈,擅舞文弄墨,彈的一手好古箏,身上總有股好聞的墨香味,不像容老頭,身上除了泥土味就是煙草味,她素來鼻子敏銳,以前她是根本受不了任何不潔凈的味道的,但此刻她趴在容老頭身上,雖然仍舊覺得沖鼻子,卻不覺得嫌棄了。 容老頭不知什么時候就驚醒了,他說:“閨女,你醒啦!”嗓門有些大。 容曉蓉揉了揉耳朵坐起身,說:“謝謝。” 容老頭瞪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容曉蓉微微一笑,她是個不善于表達(dá)感情的人,也不是個擅于偽裝自己的人,所幸,她知道容大妞的所有過往,而且她可以用被李恒義傷害了感情做借口,來詮釋自己的轉(zhuǎn)變,至于旁人信不信那就不關(guān)她的事了。 “你餓了吧?”容老頭說著話就從包裹里掏吃的,有早就烙好的燒餅、蒸好的饅頭,不過已經(jīng)硬的咯牙了,還有腌制的雪里紅,辣醬腌蘿卜。 容老頭還當(dāng)她是孩子似的,什么都給準(zhǔn)備好好的往她跟前遞。 車廂里人多又雜,因為天冷,窗戶也關(guān)的嚴(yán)實(shí),所以這里頭的氣味著實(shí)有些一言難盡,容曉蓉沒什么胃口,搖了搖手,輕聲說:“大伯,我不餓?!?/br> 容老頭可不信這話,愣愣的看了眼手中的干饅頭咸腌菜,又悉數(shù)放了回去,從包裹里掏啊掏又掏出來一個大瓷缸,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