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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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霽愣住了。 可是他的左腿去哪里了? 第49章 死地 門“咔嚓”而動,獄卒們持燈而入。他們酒飽飯足,合門前專挑人立在外邊放風。蒼霽的發(fā)被拽起來,獄卒將油燈在他面上照了照。 “今日可想清楚了嗎?” 蒼霽面容慘白,突兀一笑,說:“睡了一覺,忘干凈了?!?/br> 這些獄卒不是普通人,而是掛著腰牌身著飛魚服的人。如果凈霖在側,便能告訴蒼霽,這是一群什么人,他興許能少吃些苦頭。 蒼霽音落,這獄卒便將他頭摁地面,撞得“砰”一聲響。蒼霽喉間嘶聲,被撞得額前疼痛。豈料下一刻又被提發(fā)拽了起來,一人持燈晃了蒼霽的眼,另一個仍舊蹲著問他。 “左清晝,你想明白了沒有?” 蒼霽齒間滲血,他舔著血味,吐出來,對人說:“大人,都說忘記了,提點提點?” 額頭又撞回地上,蒼霽罵聲被牙齒磕了回去。獄卒將他的臉抵在濕地面,另一只手接過熱茶飲了一口,道:“這幾日待你客客氣氣,你卻著實不給面子。我們從府上搜得了你賄賂主考的文書,證據(jù)確鑿,罪已當誅,你還不承認!” 蒼霽心中將前因后果磨成一線,卻缺了些許要點。左清晝賄賂了誰?憑他才學,根本無需如此。 “何必誆我?!鄙n霽欲逼他再多說一點,便道,“我無罪可認。” 獄卒半盞熱茶劈頭澆下來,燙水滾淌,激得蒼霽一個激靈。他欲振身,卻被硬是摁著受完這半盞茶。 “咱們詔獄,從來沒有撬不開的口。任憑你死不認罪,我們也有的是法子。只是左清晝,兄弟們至今為止待你客客氣氣,那都是看在劉大人的面子上。”獄卒將茶杯擱在蒼霽后腦,說,“如今劉大人也需避嫌,你可無人關照了?!?/br> 蒼霽反問:“劉大人?” “督察院劉承德,可不就是劉大人么?”獄卒拍了拍蒼霽后頸,“你若如實交代,待案子查明白,還能得個寬恕,但你如仍然嘴硬,便休怪我等不客氣了?!?/br> 蒼霽腦后的茶盞因為疼痛而細抖,原因無他,在獄卒說話的同時,蒼霽腿窩間正鉆心的疼。這些人確實“客氣”,上刑也不打招呼,摁著人就來。蒼霽腕間枷鎖被擦得磕絆,他咬著舌尖,呼吸漸急。 獄卒起身,背手踱步,說:“你不會說,無妨,我專程幫你理明白。你于試前私宴主考,叫他透題給你,他本不答應,可你仗著家底豐厚,包給人三百金,把題給買了回去。這便罷了,可你試后覺察他托了假題給你,便趁其夜行時將其亂棍打死?!?/br> 蒼霽陰測測地說:“我這般的讀書人,想敲死個人,怕不能罷?!?/br> “你自然不能?!豹z卒盛氣凌人,半回身時眼中惡意,拿腳踢了踢蒼霽的手腕,“但你養(yǎng)了只狐妖?!?/br> 蒼霽被猛地拖起來,鎖鏈卷臂,獄卒將他直接吊了起來。他掛著雙臂,覺得汗已埋了眼,可是仍能看見燈昏照一角,拖出個木籠。木籠不過半人大小,墊著干草,蜷困著一人,拖著白尾。 “這他媽的,”蒼霽哽了半聲嗆出來,“你們膽敢——” 干銅鈴他大爺,他至今都不曾這么動過凈霖! 凈霖燒得雙頰泛紅,在籠中伸展不能。雙耳耷拉,背列鞭痕。蒼霽一眼就認出那并非尋常的鞭撻,是請了得道之人下的狠手。 “你私養(yǎng)狐妖,禍亂京都,又枉顧律法棒殺主考,如今證據(jù)確鑿還敢不認?”獄卒撐著木籠,往里瞧了瞧,說,“艷福還不淺。” “爺爺殺人從不用棍。”蒼霽已然不想再順著銅鈴玩下去了,“老子不玩了!” 銅鈴不知藏在何處,竟一聲不出。 獄卒先是錯愕,隨后肆笑起來:“左清晝,你瘋了么?” 蒼霽“嘩啦”地扯著鐵鎖,冷聲:“松人!” 獄卒手指一撥,木籠當真打開了。他握了凈霖的腳踝,把狐貍往外拖。背上的血滲出衣,凈霖蹭著干草被拖向外。蒼霽見得獄卒碰了凈霖便已受不了,他雙腕硌著枷鎖發(fā)力,身體晃在半空。 獄卒拎起了凈霖的尾巴,又扔了回去。他口中“嘖嘖”,偏頭看凈霖的臉,說:“你便養(yǎng)著這樣的尤物,卻叫他幫你殺人,多可惜?簡直是暴殄珍物?!?/br> 凈霖似是未醒,蒼霽見他眉間緊皺,便知是銅鈴搗鬼,拖延了凈霖的醒時。他此刻對銅鈴簡直恨得牙癢!轉眼見獄卒接過鞭子,沖口而出:“你要我認什么?盡管松了這鏈,我自會認了!” 獄卒掂鞭抵過凈霖的臉,對蒼霽說:“你死撐半月,怎地今日就乖乖聽了話?我不大信的?!?/br> 他唇延出冷笑,站在昏暗間下手就是一鞭。鞭子炸開在皮rou上的聲音激得蒼霽齒間咯嘣,見凈霖背添一道,他便心下突跳,如同抽在自己身上,擰得心慌。 蒼霽啞聲:“你抽他干什么?我半點不痛。既然是我殺人,自然是我來償命。你抽……還不停手,老子扒了你的皮!” 他音未落,底下的鹽水兜頭潑上來,火辣辣的疼痛燎躥而起。蒼霽受了這一下,反而兇性大發(fā),他盯著人,眼睛都要熬紅了。腕間的扭振愈來越兇,晃得整條鎖鏈都在響。管他什么八苦九苦,蒼霽現(xiàn)在就要銅鈴滾出來! 水珠淌進傷口,猶如針扎。蒼霽靈海凝固死寂,徹頭徹尾地淪為“左清晝”。半個月前,左清晝便是這般吊在此處,看著那一鞭一鞭抽在千鈺身上,抽得左清晝心上血淋淋,一腔孤勇都變作冷汗,從眼睛里淌得滿面都是。 蒼霽發(fā)覺自己喉間哽咽,這不是他的聲音,這是左清晝,這是銅鈴要講的左清晝。左清晝顫抖又無力地振著手,聽千鈺喚著“左郎”。 左清晝做了什么錯事? 蒼霽突然失聲,他恨意地問,左清晝做了什么錯事?他查的是天底下最該查的案子,要的是天底下最愛他的人,他到底犯了何等的錯,要受這樣的死劫。醉山僧道天地律法,這算什么律法?神仙駐守各地,便容這樣的事層次不窮,便許這樣的人以命相抵。 蒼霽胸口鼓動,本相在凝固中緩慢轉動,那抵出凸角的錦鯉“啪”聲甩尾,緊接著靈氣絲絲縷縷的轉動,被銅鈴鎮(zhèn)下的靈海霎時翻覆濤浪。蒼霽陡然長身,變回“蒼霽”的身體。 枷鎖應聲而斷,不僅枷鎖在斷,景中一切都在斷。蒼霽不斷膨脹的靈海撐得銅鈴吃痛鳴晃,竟無法再維持原境。 凈霖豁然睜開眼,覺得背上錐痛,四肢百骸皆被束縛在一層靈圈之下,通身抽力。這境中本沒有風,此刻凈霖卻覺得頰面經(jīng)風。他眼見自己銀發(fā)褪色,隨風淘洗頓變回黑色。 獄卒、囚獄、銅鈴一并被刮出碎紋。那仍在不停抽打的獄卒面上帶笑,扭曲顛倒的景物致使千鈺的濺出的血從上而下地淌回來,淌過左清晝緊扣的十指,再淌滿左清晝的臉。 左清晝被吊在漆黑之中,他淋著千鈺的血,如同瘋癲的呢喃自語。 “我認罪?!弊笄鍟兌⒅诎?,喉間吞下血,“我認罪,我賄賂主考不成,將人棒殺于城南巷中。我罪當至死,我按律當斬?!彼难例X顫聲,摻在聲音里變成了另一種絕望,“我認罪……不要再打,不要再打他?!?/br> 血水淌盡左清晝一身,他唯剩的腳尖“滴答”。他已經(jīng)被吊了太久,鹽漬凝在傷口,唇間連字都吐不清楚。他像是在這短短剎那便走完一生,卻仍然沒有解脫。 “我……”左清晝干裂的唇蠕動,“我認罪……” 千鈺的哭聲環(huán)繞,狐貍咬著鎖鏈,卻拖不下一個人。 左清晝眼珠微轉,目光停在狐貍身上。他突然就滲出些干澀的淚來,他微張口,急迫地喚:“千……” 千鈺咬得唇間血爛,狐貍拖著鏈銜在他手腕。左清晝已躺平,枷鎖扣得他腕間白骨凸顯。他橫在亂尸碎石間,潦草得不像左家郎。千鈺含著他的血,拖著他往碎石外走。左清晝的身體滑動,蹭出血又拉長。 左清晝氣若游絲,他眼前漆黑一片,已經(jīng)看不見千鈺在哪兒,但他裂開的指碰到了千鈺的皮毛。那油滑柔軟的毛,隨著千鈺的用力蹭在他指尖,像一團云,只留在他這里幾個春秋。 左清晝神已漸散,他舌頭攢力,促聲喚:“……千鈺啊……” 千鈺拱在他掌心,左清晝微仰頭。千鈺溫熱地抵在他額間,濕漉漉的手掌抱著他的頰面,俯首親吻著他的眼。 左清晝貼著千鈺的膝頭,慢慢說:“……去……” 千鈺失聲嗚咽,他晃著頭抱緊左清晝,說:“我往哪里去?我必不會離開你?!?/br> 左清晝指尖點在千鈺腕間,輕輕推著他,驅趕道:“……你去。” 千鈺貼著他的頰,固執(zhí)又無助地搖頭,說:“我要與你在一起,我要與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不要離開你半步?!?/br> 左清晝唇齒輕動,他沙啞、斷續(xù)地嘆息。千鈺的淚滑在他頰面,左清晝氣已絕,千鈺仍作不知。他瘸著條腿,拖抱著左清晝上半身,喃聲:“我認得黃泉路,我必追得上。你待我片刻,我將尾巴斷于你,你我共生一命,你我永不分離。左郎……我的左郎并世無雙……誰也帶不走。” 梧嬰的斷喝忽鎮(zhèn)于虛景,凈霖見千鈺化狐銜起左清晝,還未往下,便聽銅鈴急促,蒼霽猛落于身側。 “此境已碎?!鄙n霽的手掌撫遍凈霖的后背,見他安然無恙,方才正過凈霖的臉,在破碎的瑩光間喊道,“打傻了?凈霖?痛不痛?” 凈霖用手背貼著蒼霽的頰面,被他的溫度喚回神識。 蒼霽捉住凈霖的手,說:“喂?!?/br> “我們猜錯了。”凈霖迎看碎光,左清晝的面容如夢消散,他說,“這一苦不是千鈺,而是左清晝的放不下?!?/br> 第50章 虛實 虛境碎光如雨,落在肩臂消融成夜,匯于天地。蒼霽還捉著凈霖的手,放眼周遭,終于重見京都。他們像是做了一宿的夢,立在人海燈火中,相對持手。 嘈雜如潮漸覆入耳中,兩個人同時收手。蒼霽的掌心若有所失,他說:“……這便完了?” “銅鈴未響,也未離開?!眱袅鼗厣恚谌巳洪g尋覓,“此事仍未解決?!?/br> “我們?nèi)刖硶r還是一片狼藉,這難道還是虛境?”蒼霽跟著凈霖,撥開人。 凈霖環(huán)視人面,道:“此處真實,皆是凡人,不是虛境。但京都不同于別處,不可以尋常而度之?!?/br> “你往何處去?”蒼霽再次捉住凈霖的手腕,斜步擋開他身邊的路人,就這樣夾出空隙,不叫別人碰。 凈霖目光滑過蒼霽握著的地方,卻沒有掙開。他說:“去客棧,千鈺認得那九尾,她必知曉后事如何?!?/br> “筆妖和楚綸又該如何處置?”蒼霽說,“筆妖私改了命譜,左清晝因此生出‘放不下’,難道便容筆妖這般做下去?” “樂言的緣在楚綸身上,而楚綸的命系在左清晝的命譜上。查清楚左清晝的死,楚綸的事便也清晰。”凈霖輕晃手腕,帶著蒼霽往回走。 “我有一事想不通。千鈺既能化形,想必修為已成,那般情形,他就是殺了人又何妨,為什么要縱容如此?”蒼霽問道。 “你我在境中皆不能調轉靈氣,想必銅鈴意有所指。”凈霖說,“千鈺被囚木籠,鞭痕不似常人所使?!?/br> 凈霖停頓稍許,略貼近蒼霽的耳。 “銅鈴掐頭去尾,抹去諸多關鍵。這并非它的初衷,倒像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么說?!鄙n霽說,“這其中果然也有神仙的份。可神仙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干什么?” 凈霖眸轉向客棧,只道:“不好說?!?/br> 蒼霽無端地想起凈霖那句“我道已崩”,不禁嘗出些苦澀。他的五指不經(jīng)意般的下滑些許,在擁擠中觸到了凈霖的指尖。 華裳對鏡貼花鈿,末了正見喜言入內(nèi),喜言還未開口,華裳便娉婷下梯。她行至一半,肘倚欄桿,看著蒼霽與凈霖跨入。 “小店不經(jīng)風?!比A裳眉間輕蹙,“二位吹得我心兒慌慌。原以為你們已經(jīng)走了,不想還留在京中。怎么?亦要替天行道不成。” 凈霖自接了小狐貍捧上的新茶,飲了些許,才道:“替天行道自不敢當,只是丟了個緊要物件兒,須得老板娘幫忙提點提點?!?/br> “現(xiàn)下有事求我?!比A裳鼻中薄哼,“倒變得能說會道了。” “jiejie看他,連我的面子都常不給,便曉得他本是個冷情人,又何必與他在這上邊置氣?”蒼霽熟稔地坐上椅,對華裳笑道,“確實有事相求?!?/br> 華裳這才移步下梯,在桌另一邊坐了,素手搭臂,道:“你小子頂著這張臉,我豈能輕拒。說吧,所求何事?” 蒼霽替華裳斟茶,道:“那夜見了只通體雪白的狐貍,料想該是jiejie的熟人。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華裳本接茶杯的指尖反推回去,道:“你打聽他干什么?!?/br> “因他毛色難得?!眱袅卣f,“實在好看?!?/br> 蒼霽心下微嗤,心道老子通體金紅,不比白花花的狐貍更加難得,更加好看,怎從未見他夸一夸?面上卻仍作笑意,附和道:“我所經(jīng)東西兩地,都未見過?!?/br> “你倆人如將實話也講得這般順溜,我倒是能考慮考慮。”華裳淡淡,“這京中藏龍臥虎,真真假假難分清楚。但拿假話來搪塞我,怕就做不得朋友了。你丟了什么緊要物件兒,難道還系在千鈺身上不成?” “還真系在了千鈺身上。”蒼霽苦笑道,“……這可真他媽的說不清了。” 凈霖自是不能如實相告,便道自己有只鈴鐺養(yǎng)成了精,喜好隨人,他們捉了許久,如今正在千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