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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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鋪開卷宗,繞桌一圈,說:“這人古怪,他言辭間神色慌張,目光閃爍,像是生怕老子不懷疑他?!?/br> “大哥,也許是他心中有鬼,見了你害怕?!毕聦偃藥卓陴z頭,說道。 “他怕老子?”顧深叩著桌面冷笑,“他根本不怕,他是讓你覺得他在害怕。這人鬼得很,他必定欺瞞了什么?!?/br> “可周邊鄰里都待他交口稱贊,這條巷子五戶人家,沒有不受他恩惠的。即便是出了巷子,在那條街上,他也能讓人敬稱一聲‘錢夫子’?!毕聦倬椭洳柩柿损z頭,說,“況且我觀他臂膀單薄,想要將四個人虐殺分尸,恐怕一夜之間難以做到?!?/br> “他是荊鎮(zhèn)人?” “不是。他是西途人氏,五年前西途大旱,他逃荒而來,從此定居在此。不過鎮(zhèn)上幾個富庶之家曾想聘他入園做私房先生,他都一并拒絕了,一直留在巷子里住?!毕聦僬f到此處也覺得奇怪,“他分明與陳仁不和,卻偏偏不肯搬離此處。而且陳仁曾因欠債沒錢,勒索過他許多次。” “他與陳家其他人相處如何?” “據(jù)鄰里答復(fù),錢為仕平易近人,除了陳仁,陳家別的人如有所求,他也會傾囊相助。”下屬在供詞間翻了翻,說,“他待陳家小丫頭,那個七歲的陳草雨尤其的好?!?/br> 顧深將卷宗合了,問:“那陳家待陳草雨如何?” “自然是好啊。”頭發(fā)花白的老寡婦點著拐杖,一邊顫巍巍地走,一邊對凈霖說,“草雨她娘打小就討她爹娘喜歡,小時候陳老頭常帶著閨女出門。他家那會兒雖然四壁蕭條,但也不曾緊過閨女的衣裳和零嘴。嫁妝早早的備下了,這片求親的后生都要踏平他家門檻了??墒悄枪媚?,也不曉得怎么同別人私底下定了終身,哎呦,門還沒及出,人就先懷上了?!?/br> 老寡婦由凈霖?fù)街码A,感嘆道:“可人給跑了,姑娘也嫁不出去。孩子生下來沒幾天姑娘就死了,陳老頭沒了心肝寶貝兒,自然要把小外孫女當(dāng)成眼珠子疼?!?/br> “聽說小丫頭的舅舅是個不著調(diào)的東西,平日里待她如何?” “好啊?!崩瞎褘D抓了凈霖的手腕,說,“可不要因著陳仁那名聲,就誤會了他待草雨。陳仁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對侄女卻是掏心掏肺的好。他成親成得早,可一直沒孩子,大夫看了些日子,說是治不好,從此就他媳婦周氏就常與這片的小娘子們說,陳仁還想擇個日子,把草雨過自個兒名下來,當(dāng)成親女兒養(yǎng)?!?/br> “這便叫人遺憾了?!眱袅貙⒗瞎褘D送到門前,說,“這巷子深,您老住在這里,怕是多有不便吧?!?/br> “住了好多年?!崩瞎褘D接過菜,對凈霖和藹可親道,“我們鴻兒可懂事,一點不叫我cao心?!?/br> 她正說著,就聽里邊跑出個七八歲的小孩兒來。這小孩兒長得肥嫩圓滾,見了凈霖,登時露了米白的牙。 凈霖正與人客套,便聽袖中的蒼霽悄聲說:“又肥又嫩,吃起來必定味道甚好。凈霖……” 石頭小人敲蒼霽一拳,蒼霽避頭躲過,說:“想想罷了!” 凈霖入了院。老寡婦的院子要比陳家更小些,堵著面墻壁。矮墻底下壓了幾塊石頭,應(yīng)是小孩兒常趴墻頭看隔壁的緣故。 “鴻兒常和草雨一塊玩兒,兩個沒事就趴墻頭講話。”老寡婦見凈霖看石頭,如是說道。 “成。”凈霖溫文爾雅地笑了笑,“在下這便走了,早些給衙門里交差,不然大哥該等急了。” “好走,好走?!崩瞎褘D送他出門。 凈霖出了門,蒼霽才說:“這案子亂七八糟,先是冬林拿了銅鈴,覺察到你我追趕,便藏匿于此不見行蹤。而后羅剎鳥現(xiàn)世,死了一戶人,你我反倒被鬼差盯上,再引來了醉山僧。如今要說這案子與冬林沒干系,我不信??梢c他有干系,又像八竿子打不著的干系。” “他必然會露出些蛛絲馬跡?!眱袅卣f,“這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案子。” “人果然狡猾?!鄙n霽說,“我見他們各個心口不一,唯獨這老婦人坦誠些。” “偏聽則暗?!眱袅卣f,“人不僅會心口不一,還尤其擅長偽裝?!?/br> 蒼霽正欲繼續(xù),又突然閉口不言。 凈霖走了幾步,果然聽見后邊起了腳步聲。在他要出巷口時,衣袖被人拽住。凈霖回首,眼中喜怒難猜。 “你也是衙門的人,在查這案子是不是?”方才見過的阿鴻走近幾步,抱住凈霖的腿,仰頭天真道,“你買糖給我吃,我就給你說個秘密?!?/br> 凈霖牽著阿鴻,買了許多吃食。蒼霽恨得牙癢,又覺得生氣,他冷冷打量著阿鴻,越發(fā)覺得這胖小子該吃。因為他是小孩兒的時候,凈霖從未這樣牽過他。 “他已胖成了球,還不會自己走路么?” 石頭小人坐在一邊,把頭頂草冠取下來編,聞言給蒼霽比劃,意思是你曾經(jīng)也胖得像只球。 蒼霽說:“我同他一樣嗎?在你眼里我同他一樣?” 石頭小人眨著眼佯裝不懂。 蒼霽說:“你跟凈霖……” 石頭小人把草冠戴他腦袋上,蒼霽一時語結(jié)。這草冠珍貴,因為他見宗音翻山的時候,石頭也沒舍得脫下來。他向來吃軟不吃硬,所以頂著草冠,只能對石頭小人強撐著兇道:“他丑得要命,我胖得好看,明白了嗎?” 凈霖極輕的挑了挑眉,轉(zhuǎn)頭看阿鴻。阿鴻應(yīng)不是頭一回向人索要,東西點得輕車熟路。這孩子明明年紀(jì)小小,卻在這時候過早的透出種市儈。 “你要與我說什么秘密。” 阿鴻吮著手指,眼睛只管四處瞟。 “還要吃什么,玩什么,盡可告訴我?!眱袅卣f道。 阿鴻踮腳探上食攤,張望了一會兒,說:“我想吃糖人。” 這條街除了陳老頭,沒別人賣糖人。凈霖便不答,阿鴻等了一會兒,有點焦急地拽著凈霖衣袖,哭聲說:“糖人。你不給我,我便不告訴你!” “那我便不聽了?!眱袅厮π溆?。 阿鴻頃刻間嚎啕起來,他抓著凈霖的衣袖,拖在地上哭鬧。 “你不給我!”阿鴻說,“我就與祖母說,你要拐我!你要拐我!” 蒼霽冷聲:“不僅呢,我還能吃你?!?/br> 阿鴻以為是凈霖說的話,他將這類人摸得清楚,半點也不怕,只當(dāng)凈霖在嚇唬他。他撒潑打滾,哭鬧不停,引得人圍觀嬉笑。 凈霖不便受人矚目,就提了阿鴻的后領(lǐng),幾步越過人群。阿鴻扒著他的手臂,還沒扒穩(wěn),便被丟在地上。他摔得屁股作疼,又聲淚俱下。 “你要說什么秘密?!眱袅乜粗?。 阿鴻還想要哭,卻覺得渾身冰冷。他忍不住瑟縮,蹬著腳氣得鼓腮瞪眼。 “你老實告訴我?!眱袅胤啪徛曇?,從袖中捉出蒼霽,在阿鴻眼前晃了晃,“我便送個布偶與你玩兒?!?/br> 蒼霽防不勝防,定著空中,不敢妄動。他眼睛瞥見阿鴻鼻涕黏糊的手掌,險些攀回凈霖袖中。幸好凈霖只是晃一晃他,并未遞過去。 阿鴻在這一松一緊間不忘抹鼻涕,他拭著淚,斷續(xù)地說:“我……我知道誰……殺人。” 凈霖“嗯”一聲。 阿鴻抽抽搭搭地說:“我、我看見了。我告訴你……你……你再給我買糖吃。我怕得很……你……你給別人說,錢、錢夫子他殺人了!” 他在窺探凈霖,孩子遠(yuǎn)比大人更能覺察一個人的情緒??墒撬幻靼?,這樣可怖的事情,卻沒讓凈霖色變。 于是阿鴻尖聲朝凈霖喊:“錢夫子!殺了人!好多血!紅色的,流過來了!就在院子里。” 凈霖蹲下身,豎起食指,示意他安靜。阿鴻喘息不定,他對于沒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很惱怒,他瞪著眼,抓了把土,卻不敢丟向凈霖。 “你告訴我?!眱袅卣f,“你和陳草雨是玩伴嗎?” “不是!”阿鴻恨恨道,“不是!她臭死了?!辈淮齼袅乩^續(xù),阿鴻就搶著說,“她是賤人!她娘是婊子!又臟又臭,我才不與她玩。她還騙夫子的糖吃,她最愛騙人!我見著她跑進(jìn)夫子的院子里,她跑進(jìn)夫子的屋里,他們摟在一起,夫子還親她?!?/br> 凈霖目光一厲,聽見阿鴻用稚嫩的嗓音充滿惡意、惡心的語調(diào)講出超出他年紀(jì)的下流詞語。 “小娼婦。”阿鴻幾欲嘔吐地說,“小婊子!” 凈霖猛地站起身,蒼霽察覺他情緒不對,見他神色陰沉冷酷,直勾勾地盯著阿鴻。 “錢為仕?” 阿鴻一縮,使勁點頭。他朝一邊吐著口水,說:“惡心!他們脫了衣裳……” “你?!眱袅馗┥砘\罩他,“何時看見的?” 阿鴻被震住了,他竟怕得直接哭了起來。可是凈霖牢牢困著他的身體,他混亂地?fù)u頭:“不記得、不記得了!好多次,好多次……” 蒼霽不明白,什么好多次,什么很惡心?脫衣裳干什么?錢為仕到底對陳草雨做了何事,讓凈霖面色凜如秋霜,甚至殺意四溢。 顧深夜中翻卷宗,下屬哈欠連篇,磕在案上呢喃:“大哥,你說殺了人,為何還要帶走陳草雨?七歲的小丫頭,跟在身邊只會暴露行蹤,不論是冬林還是錢為仕,都沒道理這么干啊?!?/br> 顧深熬得雙目通紅,他說:“老子怎么知道。”又頓了片刻,“……近年拐子不絕,帶走賣了也是有可能的。但若是帶走賣,便絕不會冬林所為?!?/br> “為何?他自個兒不就是盜賊嗎,偷物不偷人???” 顧深擱下卷宗,抬頭說:“因為冬林的丫頭就是被拐走的,他這些年東奔西走,就是在找女兒。這種人只會將牙婆恨之入骨?!?/br> 下屬想到什么,訕訕地看顧深一眼。 顧深抹了把滄桑的臉,嗤聲道:“我為何懂他?因為老子就是被拐賣的?!?/br> 下屬不便評說,只得將頭埋進(jìn)供詞間。他眼掠到一行字,又咦聲坐正。 “大哥?!彼f,“這怎還有一份供詞,昨日錄入時分明沒見到?!?/br> 顧深探手抽出,了然道:“哄孩子的……”他語聲一滯,又驟然坐起身,聚精會神地將詞看了。 “錢為仕常帶陳草雨歸家嗎?” 下屬點頭,說:“不僅常帶小姑娘歸家,還常見他牽著小姑娘出門?!?/br> 顧深指間的紙頁深深皺起,他面容鐵青,罵道:“……他娘的?!?/br> 第18章 真假 伙計再度入了府衙,他如坐針氈,抓耳撓腮地說:“錢夫子?錢夫子小的也不熟……他是常來店里,但這條街上人人都來啊!小的一個跑堂的目不識丁,與他素?zé)o私交。您問小的誰與他相熟?那大抵是沒有的。因為他這人雖然為人和善,卻總有點疏離。不稀奇,讀書人慣是如此?!?/br> “待孩子?那是頂好,隔三差五都會買些吃食給稚兒們玩兒。這街上的孩子都喜歡他,出入他家是常事。約摸一年前吧,途徑街道的馬車翻了車,壓壞了陳小丫頭的腳,也是他背著去看的大夫。有了這一茬,陳老頭待他更是感激不盡,逢人就說錢夫子的好?!?/br> “錢夫子為何沒娶親?這小的怎么知曉,不過他喜歡孩子人盡皆知,尤其是草雨,看著比陳家人自己都上心。您問陳家人待草雨如何?這小的可真不知道,只是小姑娘身體羸弱,似常年帶病,氣色不怎么好,瘦瘦小小的。陳仁?陳仁小的哪知道,但他媳婦周氏待草雨不錯,經(jīng)常出門也要念叨,這片都知道她對草雨好,天冷了還給做衣裳穿?!?/br> “借錢?小的從不借錢。錢夫子也沒幾個錢,他和小的挨不上邊,小的就是借錢也不會問他要啊?!被镉嬇擦讼律碜樱f,“阿鴻?您別看這小子年紀(jì)不大,撒潑耍橫倒是有一手?!?/br> 最后,在顧深示意他可以走人的時候,伙計步子都跨出門檻了,又恭身哈腰地轉(zhuǎn)回來,說:“阿鴻常跟著錢夫子,稚子天真,說不準(zhǔn)看得反倒比別人清楚。小的聽阿鴻說……” 顧深目光銳利。 伙計踟躕著說:“……錢夫子待草雨不太同,親于平常。”他面上不自在地笑了笑,“從前倒也常聽說西途人好這口?!?/br> “錢夫子?錢夫子跟我們鴻兒沒有干系?!崩瞎褘D柱杖焦急地點了點,“沒干系啊顧捕快!稚兒愚鈍,他隨口亂講的話,豈能取信!甚么詞?您可大聲點。我聽不大清。哎呦,這等污言穢語,定是旁人教的!我們鴻兒向來通情達(dá)理,從來不同人這么說話?!?/br> “鴻兒不常出門,從不去錢夫子家?!?/br> “鴻兒是與陳丫頭玩兒,因著院子挨在一起,我與陳家又無恩怨,怎地不能叫孩子們一起玩兒?” “我不知錢夫子是什么人,也沒受過什么恩惠?!?/br> 老寡婦將阿鴻拽藏在身后,對顧深越發(fā)咄咄逼人,將拐杖幾乎砸去顧深身上。她伸著頸,怒目而視,說:“哪個討打!這樣污蔑我們孤兒寡母!我已說了多少回,錢夫子跟我們沒有瓜葛!你問鴻兒做什么?鴻兒不知道!顧捕快,這人命案子擱了多少天了,比限將至,你就專挑我們這些老弱婦孺頂是不是?好沒天理啦!我今日也不走了,我就呆在這兒,躺在府衙的階上,讓青天大老爺出來看看,看看你們這些人是怎么辦案子的!” 老寡婦唾沫橫飛,噴了顧深一臉。她越罵越精神,連顧深祖宗八輩都翻出來折騰,不吵得人告求決不罷休。顧深只覺得頭昏腦漲,忍不住擺手叫人將老寡婦帶出去。 他蹲身對著阿鴻,說:“我與你講幾句話,不必緊張,我問你你回答便是?!?/br> 阿鴻四顧張望,想找他的祖母,顧深說:“答完不僅放你走,還要給你糖吃。這里是何地,你必然知曉,我只告訴你,此處頭頂有神明垂視,不能說假話?!?/br> 正坐在房梁上的凈霖眼皮一跳,蒼霽便從他袖中滾了出來,與石頭小人攀上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