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又見1982、心有迷鹿、穿成女主閨蜜怎么辦、至尊小農(nóng)民、活得像你那樣[娛樂圈]、南禪、[娛樂圈]我是正經(jīng)網(wǎng)紅、喜歡你[電競]、女神養(yǎng)成計劃、穿越八零年代之權少惹愛
堂內以檀木作梁,地鋪嵌花石板,對角處分別置放了兩座冰鑒。 兩排楠木交椅邊上,正垂首站立著的有三人:交州的知府,及他下面的同知和通判,他們面朝著的上首主位,則正是蘇宓見到的轎中男子,亦是百姓不敢直視的東廠廠督,秦衍。 他穿著闊袖的黛藍蟒袍,指節(jié)分明的手隨意地搭在金漆木雕花扶手椅的手柄上,指腹無聲輕敲。 那容顏俊美無儔,細長的桃花眼漫不經(jīng)心地掠過坐在下面的幾個官員,嘴邊噙著若有似無的弧度,是喜是怒,令人難以捉摸。 已是站了快半柱香的時辰,站在下首的三人都有些心焦。東廠廠督秦衍,他們不該得罪過他呀,怎么今日沒個聲響,突然便來了。 “下官不知督主大人大駕光臨,是所為何事啊?”崔知府試探地詢了一句。 他四方臉,五官長得周正,此時是笑瞇瞇地躬身作揖,眼底卻是不易察覺的緊張。 “崔知府不如猜一猜?!鼻匮鼙〈捷p勾,聲音不似一般宦臣的尖嗓,但也不低沉,聽起來很是悅耳。 只是那自帶的上位者的氣勢,哪怕是語氣如此清淡的一句話,都能讓人有些打顫。 “可是選秀女一事?”崔知府小心翼翼道。 當今的明順帝是個早生子,幼年繼位之后,身子一直也沒有好轉,大病纏身,小病不斷,這是滿朝皆知,甚至百姓都有聽聞的事。 也因此后宮一直寥落,但自從去年過了及冠之年,這子嗣一事便再也拖不得。在內閣與禮部的勸說之下,明順帝終于是同意了采選新秀女入宮,甚至取消了良家子中非商賈這一項限制以擴充人數(shù)。 按說每個州已經(jīng)派了內侍監(jiān)的公公來監(jiān)察,根本用不著廠督這等身份,不過秦衍的心思是連內閣大人都琢磨不透的,他也只能隨意猜測猜測。 秦衍聞言,俊顏上輕笑一聲,不置可否,“說說吧?!?/br> 崔知府偷偷瞄了一眼,終于放下心來,若當真是女秀一事,那他可是十足的準備。 “稟督主,交州凡年齡十三以上,十八以下尚未婚配,且姿色端麗的良家子,下官都有記錄在冊。 “已是遴選了第一批,五日之后便是第二批,最后會由內侍監(jiān)的公公核考出前一百人送上京府?!?/br> “戶部撥下的銀兩可還夠用?” “稟督主,夠用,下官命同知清算之后,甚至還會有結余,過幾日便會報備戶部呈上?!?/br> 崔知府條理清楚地說完,心里頗為得意。單就這件事,他辦的可是比另外十二州快的多,省的多。 別人都道廠督秦衍喜怒無常,但若能得他的夸獎垂青,以后官道必然是暢通無阻??! “嗯,不錯?!鼻匮芟蚝罂吭诒骋?,神色慵懶,敲擊椅面的食指突然停了動靜。 他掀眼看向對面的崔滿秀,薄唇輕啟: “那年初漣水縣清江河道的修河公款,多到的那十萬兩,去哪了?” *** 甘泉山是交州的名山,雖不高,但嵯峨黛綠,漫山蓊郁蔭翳的樹木影影綽綽,美不勝收。半山腰處的靈泉寺更是出了名的靈驗。 名山配靈寺,慕名趕來的人絡繹不絕。蘇家的馬車趕到山腳下之時,山門入口已是熙來攘往。 蘇宓帶上了紗綢制的帷帽,緊隨著虞氏一道下了馬車。 日頭蒸曬,春梅手里的紙傘反而收了起來。來這靈泉寺燒香的,越疲累就越顯得心誠,越容易靈驗,眾人還巴不得中了暑熱倒在菩薩跟前,求個得愿呢。 “宓兒,你可不能再亂走了?!庇菔喜煌仡^囑咐,一邊替蘇宓身上披了一件絲質的軟緞披風,待會兒可是有大用處的。 “娘,我知道了。”蘇宓笑著回道,都過了多少年了,娘還記得。 當年,蘇宓還只有十歲,一次也是來這靈泉寺祈福,彼時她的性子比現(xiàn)在要跳脫,追著一只野兔子便進了后山林里,迷了一夜的路,還遇到了大山貓。 要不是幸好有人騎馬一劍刺殺了那大山貓,她早就成了它的口中食。 可惜當時是深夜,她又年幼驚慌,委實記不清那人樣貌,回去大病了一場,更是失了印象,怕是以后縱然見了救命恩人,也認不出了。 思索間,蘇宓已經(jīng)跟著虞氏拾階而上。 拜佛講究的是心誠則靈,虞氏此次是為小女兒的姻緣而來,每走上一步,便是替蘇宓求個好親事。 等到終于踏上了靈泉寺的山門石階,主仆幾人早已是大汗淋漓。 蘇宓面上有帷帽遮著尚算好,可是身上薄薄的衣衫卻已被香汗玉珠浸透。 背脊有些清瘦,胸部卻是豐潤飽滿,纖纖盈握之下潤弧流線,走動起來生姿搖曳,千嬌百媚。 幸好虞氏也是有經(jīng)驗的,一早便替她攏好了絲綢披風,這才遮擋住了誘人春.光。 護院幾人等在山門口,虞氏帶著蘇宓與春梅,前后走進了靈泉寺的山門殿。山門殿兩側各塑了一座大力金剛力士像,栩栩如生的,蘇宓每次經(jīng)過的時候都忍不住多看上兩眼。 蘇宓跟著虞氏,先在正殿外的大寶鼎處請了香,其后才進的正殿,拜了一眾菩薩佛祖,最后求得了一支姻緣簽。 靈泉寺香火旺盛,解簽的人也不少。虞氏和蘇宓排隊等著,前面是兩個同樣帶著幃帽的年輕女子。 “看看你是什么簽?”藍衣女子語氣輕快。 “可惜了,是一支中簽?!被貞呐铀坪跤行┎粷M意。 藍衣女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上簽,心里高興,嘴上依舊安慰道:“中簽也不差的,總比那蘇家二姑娘好,碧玉年華,被人退了兩次親呢?!?/br> “哪個蘇家啊?” “還能有哪個,瑞裕綢緞莊的蘇家呀?!?/br> “啊,那怎么還能被退了?”綠衣女子提起了興趣,瑞裕可是交州最大的綢緞莊,這等富商之女還能被退婚? “誰知道呢,聽說是因為與第一個不清不楚的。” 綠衣女子面露不屑,“嘖嘖,商賈之家,錢倒是有了,門風還是不正。” 蘇宓站在她們身后,幃帽下的嬌美面容染上一層冰霜。她與虞家表哥,算上兒時,統(tǒng)共就見了三次面,還有旁人在場,這般難堪的消息也不知是誰造謠出來的。 虞氏的臉色立時也是難看的很,蘇宓拉過她的手擺了擺,示意自己無事。如今畢竟在外面,吵開了也不好,反正旁人說的,她也不會往心里去。 過了一會,前面二人解完簽離開,終于是輪到了蘇宓這邊。 “師父,請問我女兒這支姻緣簽怎么樣?”虞氏恭敬地問道。 廟祝已經(jīng)上了年紀,長得和善可親,白須冉冉,他看了一眼這簽文: 【蔡卿報恩.自幼為商任設置,財?shù)撚S不用求。若是進身謀望事,秀才出去狀元回?!?/br> 他笑道,“姑娘的姻緣很好,這是支上上簽。你與那人有舊日的淵源,不過怕是要嫁的遠一些?!?/br> 虞氏一聽是上上簽,臉上泛起一抹喜色。雖說嫁的遠,但只要女兒好就行。 “師父,請問還有什么其他預示么?”虞氏也不好意思說如今已經(jīng)被退了兩次,難道真就干等著第三次么。 廟祝扶了扶胡須,看了一眼蘇宓,“今日有緣,姑娘不如寫個字我瞧瞧?!?/br> 天氣炎熱,廟里清涼,但蘇宓還是有些口渴,聽到對面老者讓她寫字,她便隨意地寫了一個“水”字。 老廟??赐辏Φ瞄_懷:“巧了,姑娘的未來夫婿,名中就該是帶水?!?/br> 這一下,是蘇宓笑了。她陪虞氏來,就是為了安虞氏的心,得了好簽她也高興??墒亲约弘S意寫的一個水字,便被說未來夫婿名中帶水,那萬一她寫的是火字呢,豈不是要帶火了。這讓她著實有些不信。 “借師父吉言?!碧K宓笑道,“娘,簽也看過了,咱們回去吧?!?/br> “嗯,好,好。”虞氏原本還在沉思,被蘇宓一提醒,回過神來,趕忙將香火錢塞進了案桌上的木盒里,對著廟祝連聲謝了幾次。 出了殿門,往山下走便不急了。 春梅打起紙傘跟在后頭,虞氏挽著女兒的手,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 舊日有淵源,名中帶水,遠嫁,這根本就是李修源?。?/br> 第三章 “小姐,我們回去還走紫藤街么?”春梅說著話,并扶著蘇宓攀進了馬車。 “嗯?!碧K宓轉頭看了下天色,已是未時,料想那處該是不堵了。 說完,她便撩開馬車帷簾探了進去。 回去的一路上,虞氏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蘇宓豈會想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憑著這要她嫁,也太過牽強了。 冰盞上的冰早已融化,蘇宓忽然覺得心口有些悶。 她提起窗紗,留了一角,馬車帶起的風一絲絲躥了進來,街景晃過,不知不覺已經(jīng)行到了府衙前的紫藤大道。 門口的兩排衙役早已不見,石板地上的那頂官轎也消失了。毫無預期的,她憶起了來時看到的那個背影和側顏。 說也奇怪,明明不可能認識,她如今想起來卻總覺得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腦海中一閃而過了什么,最后還是都沒有抓住。 馬車在江陵城東南角的一處四進宅院門口停了下來,兩座厚實的方形石墩分列于兩側,頗有些氣勢。 “夫人,您可終于回來了?!崩瞎芗倚呛堑亟舆^春梅手里的香具,“老爺還未用食呢?!?/br> 虞氏狐疑道,“我與趙姨娘說了,今日回的晚,叫他們不用等我的?!?/br> 老管家撓頭道:“這,小的就不知道了?!?/br> 蘇家有一妻二妾,還有兩個通房。小輩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用食,而通房又不能上桌,因此晚飧等著虞氏的便是蘇家老爺蘇明德,二房趙姨娘,還有三房陸姨娘。 虞氏小名青娘,她雖是正室,但膝下無子,便過繼了趙姨娘的兒子作嫡子。商賈之家,不如官家那么多規(guī)矩,她也不是個會爭取的。久而久之,趙姨娘便母憑子貴,在蘇家的地位是直逼虞氏。 恰巧今日虞青娘帶著蘇宓出門出的急,蘇明德又在外,她便同趙姨娘說了一聲,誰知趙姨娘竟然沒有傳到。 虞青娘從不把人往壞了想,可蘇宓一聽就明白,定是那趙姨娘故意沒與爹說她們二人晚歸一事,這樣就算之后解釋,蘇明德與虞氏的嫌隙也生下了,一次還好,如是兩次三次呢? “娘,咱們一道進去?!碧K宓挽過虞青娘的手,娘不喜歡解釋,那便由她來好了。 “可是,你爹他...”虞青娘露出兩難,蘇明德不喜蘇宓,是蘇宅里所有人都知曉的事。 “沒事,娘,我送完你過去,就回小院?!钡幌矚g看到她,她比誰都清楚。不過以娘的性子,她今日不去挑明一句,娘回去又得暗暗地受氣了。 “好吧?!庇菔辖K于同意,抬步往前走。 蘇宅是一座四進宅,入門便是青磚石照壁,面呈凹形,磚雕上刻著喜鵲登梅的圖案,意在討個好彩頭。 蘇宓走在虞青娘后頭,順著鵝卵石鋪就的羊腸小徑,一路分花拂柳般地走過去,傍晚時分,熱度稍減,然而等走到第二進院時,蘇宓背上依舊起了一層薄汗。 庭院中蒔花置石,列石榴盆景以作裝飾,四扇暗紅色的廳門,在黃昏下看起來有些恍惚,其中兩扇大開著,不時傳出一陣陣笑聲。 蘇宓跟在虞青娘后面進了廳門,許是方才聊得很是開心,坐在楠木圓桌主位的蘇明德臉上還掛著未褪的笑意。 “爹。”蘇宓喊道。 蘇明德成家雖早,生子卻晚于同輩,如今已是快至不惑,然而清峻的眉眼依舊可見其年輕時候的風采,也難怪蘇家子女都生的一副好相貌。 他看了一眼蘇宓,隨意應了一聲便看向虞青娘,“青娘,你怎么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