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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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一向偏心太子,胤禛也知道,太子是儲君,是嫡子,康熙偏心太子再正常不過??尚睦锝K歸點不舒服。然而一聽燕窩是給太子妃的,胤禛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二嫂真厲害,若不是她,咱們還被孫嬤嬤蒙在鼓里呢?!?/br> “你嫂子是挺厲害?!碧诱f起石舜華,就忍不住想到金玉滿堂店,“回去該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出銀子也別亂禍禍。過幾天我陪你嫂子回石家,到時候使喚人去店里把懷表拿過來?!?/br> 胤禛猛地睜大眼,見太子低頭吃餅,不禁試問:“二哥,你剛才說話了吧?” “瞧你那點出息。”咽下嘴里的東西,太子白他一眼,“不就是一塊懷表么。虧得你還是皇子,真給汗阿瑪丟人?!?/br> “二哥!”胤禛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你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弟弟府上一家大小無論干點什么都要用錢。弟弟再喜歡懷表,也不能動他們要用的錢,這才不得不另想辦法。再說了,若不是堂堂雜貨店的掌柜心黑,弟弟也不需要查刁奴。” “掌柜的心黑?”太子沒聽明白,“什么意思?” 胤禛呶呶嘴:“你送我的這個自鳴鐘,去年年初只要一百多兩,今年沒有三百兩買不到。以前一個懷表也就三十四兩,今年至少得七八十兩?!?/br> “怎么漲這么多?” 胤禛:“堂堂雜貨店搞的鬼唄。洋人來到京城就把自鳴鐘和懷表放在堂堂雜貨店里,外面買不到,而雜貨店每次只拿出一兩個自鳴鐘和懷表,從而導(dǎo)致西洋鐘表越來越貴。 “二哥,堂堂雜貨店這點做得可不厚道,不是弟弟想低價買懷表。雜貨店幫洋人賣這么貴,長此以往下去,咱們的銀子可都流到洋人口袋里了?!?/br> “不會吧?”太子眉頭緊皺,“先吃飯,我回頭問問你二嫂,真是像你說的這樣,趕明兒叫你二嫂說說他們?!?/br> 尋常百姓家嫁女兒,三朝回門,而太子和太子妃是九日回門。胤禛很清楚這一點,便知道太子并不是故意拖延,“我相中的是一個帶阿拉伯文的懷表,等二嫂幫我拿來,該多少銀子弟弟一文不少?!?/br> “你二嫂不差你那點銀子?!碧拥?,“你幫孤查清楚雜貨店月入多少,懷表算是孤送你的?!?/br> 胤禛大喜:“謝謝二哥。” 十點三刻,雨停了。胤禛走后,太子就去后院找石舜華,把胤禛說的事講給她聽。 石舜華聽得直皺眉:“四弟沒搞錯吧?” “四弟不會騙孤?!碧拥?,“更何況他還指望你幫他拿懷表,沒必要騙孤?!?/br> 石舜華聽到太子心口如一,思索片刻,便問:“爺是想讓妾身現(xiàn)在就派人去查,還是等我們回去問個清楚?” “你怎么想的?”太子問,“鋪子里的事你比孤清楚,孤聽你的?!?/br> 石舜華能聽到別人的心里話,只要她愿意,沒人能瞞得了她,自然傾向后者:“妾身想當(dāng)面問清楚?!?/br> “真像四弟說的那樣,石家打算怎么解決?”太子道,“你額娘和你大哥知道這事吧?” 石舜華搖頭:“他們不太過問鋪子里的事,不一定知道。至于怎么解決,爺有什么好主意?” “你們不賣西洋物件,別人也會賣?!碧酉肓讼耄叭绻s貨店壓洋人的價,洋人也有可能找別人幫他們賣。除非不準(zhǔn)洋人帶鐘表靠岸?!?/br> “那樣做只會把西洋物件的價錢推高。”石舜華道:“查清洋人帶多少鐘表靠岸,然后把消息放出去,價格會降下來嗎?” “不會?!碧拥?,“大清幅員遼闊,人口眾多,洋人即便帶一船鐘表過來,對咱們這么多人來說還是稀罕物?!闭f著,不禁嘆口氣,“說白了還是咱們不會做西洋鐘表,全指望洋人。如果街上的西洋鐘表像茶葉那么多,也不至于進退維谷?!?/br> 第15章 太子爺生氣 石舜華聞言,福至心靈:“那我們就自己做。” “自己做?” “對,自己做。”石舜華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不對,阿笙——” “等等,等等?!碧舆B忙拉住她,“怎么說風(fēng)就是雨。阿笙,出去?!币娛慈A的丫鬟進來,擺擺手,“門關(guān)好,別讓人靠近。福晉,以前洋人進貢自鳴鐘和懷表的時候,汗阿瑪看著有意思,就讓內(nèi)務(wù)府的工匠試著做,但是都沒做出來。” “內(nèi)務(wù)府才幾個人。”石舜華道,“他們做不出來并不表示大清沒人會做。福州、泉州、徽州商人見得洋物件多,蘇、杭兩地能工巧匠多,咱們?nèi)ミ@些地方找工匠,再請幾個洋人幫他們一起琢磨,肯定能做得出來。” “你說得輕巧?!碧拥?,“洋人指望西洋物件換咱們的絲綢、瓷器和茶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他們肯定不干,想都不用想。” “西洋商人不愿意,咱們就找傳教士?!笔慈A想了想,“來自西洋的傳教士即便不知道怎么制鐘表,打小在西洋長大,應(yīng)該聽說過一點。傳教士把他們所知道的告訴咱們的工匠,我不信連司南和地動儀都能琢磨出來的人,會被小小的自鳴鐘難倒?!?/br> “福晉,琢磨出司南和地動儀的兩位早已作古?!碧犹嵝阉S即又說:“不過,倒是可以一試。內(nèi)務(wù)府匠人做出的天球儀,西洋人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很吃驚。有傳教士幫忙,說不定內(nèi)務(wù)府的工匠真能琢磨出自鳴鐘和懷表。” 石舜華眉頭微皺:“爺打算叫內(nèi)務(wù)府的工匠做?” “不然呢?”太子問。 “妾身有一處莊子,莊上大概有三四百人。先以石家的名義廣招對西洋物件感興趣的匠人,把這些人和他們的家眷安排到莊上,工匠無后顧之憂,一心琢磨鐘表,妾身覺得比在內(nèi)務(wù)府好?!笔慈A想一下,繼續(xù)說,“咱們不用內(nèi)務(wù)府的人,知道的人少,假如過了三年五載還沒琢磨出來,咱們想繼續(xù)就繼續(xù),不想繼續(xù)隨時可以喊停止。用內(nèi)務(wù)府的匠人,妾身覺得還不夠大哥一人攪和的。” 太子仔細(xì)想了想:“你說得對,是孤考慮不周。那這事就這么辦。你大哥和你額娘會聽你的么?” 石舜華飄了兩千多年,見多了男人朝三暮四靠不住,在和太子說起金、玉、滿、堂店時,就故意說那四家店是石家的,而不是她是石舜華的,便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會的?!笔慈A從未想過什么都告訴太子,“當(dāng)初開金銀樓,是我和額娘一起選的鋪子和掌柜、伙計。大嫂和二嫂不懂鋪子里的事,大哥和二哥公務(wù)繁忙無暇顧及,妾身在家時一直是妾身幫額娘打理鋪子。堂堂雜貨店剛開起來的時候,妾身隔三差五就會去店里一次,金玉滿堂店的掌柜都認(rèn)識我?!?/br> “那就好?!币蚴慈A是個女人,太子也就從未想過金玉滿堂店是石舜華的,不疑有他,“汗阿瑪叫王以誠送來不少奏折,孤去前院了。” “爺忙去吧?!笔慈A道,“妾身也去書房琢磨琢磨招人的事?!?/br> 翌日早上,退朝后,胤禛撐著油紙傘,再次跟著太子來到惇本殿東次間。 “查清楚了?”太子問。 胤禛“嗯”一聲,接過太監(jiān)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衣袍上面的水滴,“這雨怎么越下越大啊?!?/br> “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碧油T外陰沉沉的天空,“每年這個時節(jié)都得下七八天。” 胤禛不喜歡雨天,聽到“啪嗒、啪嗒”的雨聲,煩躁的皺眉:“二哥,弟弟餓了,先用飯,飯后再說?” 太子也餓了,一見霍林從食盒里拿出來的粥,不禁疑惑:“今兒沒做冰糖燕窩粥?” “阿箏子時起來泡燕窩的時候,雨下的大,天又黑,不小心把手給摔破皮了?!被袅值溃鞍⒌崖牭巾懧暢鰜硪豢窗⒐~坐在地上,著急跑過去就沒顧得看路,地上又滑,一下子摔在阿箏身上。奴才們把阿箏和阿笛安頓好,想起燕窩粥的事已經(jīng)快寅時。阿箏一看來不及,就叫膳房改做紅棗小米粥?!?/br> 太子并不是重口腹之欲之人,見事出有因,便問:“大阿哥也是吃的這個?” 霍林道:“大阿哥這幾日吃的跟爺和福晉一樣。今兒御膳房送來一條七八斤重的鯉魚和一條羊腿,福晉說晌午做魚腹藏羊rou,叫奴才問四爺在不在宮里吃,如果在就多放點羊rou。” “魚腹里面放羊rou?”霍林點頭,胤禛好奇:“我還沒吃過,你去回二嫂,叨擾了?!?/br> 十二點三刻,裹著厚厚食鹽烤熟的魚腹藏羊rou上桌,石舜華就說:“給大阿哥挑幾塊魚腩,再切幾塊魚rou給幾位側(cè)福晉送過去?!?/br> “她們有的吃。”太子說。 石舜華:“這么大的魚咱們吃不完。到東廂房就說爺叫你們送的?!?/br> “嗻!”張起麟親自送過去。 連著吃幾天燕窩和雞蛋羹的大阿哥一看到魚rou,眼中一亮:“我可以吃魚rou?嬤嬤。” 劉嬤嬤見狀,笑道:“當(dāng)然可以。奴婢瞧著這幾塊還是魚腩,福晉真疼你。” “嫡額娘,她好?!碧拥拈L子自小身體就弱,太醫(yī)也不敢保證他能不能長大,以致于他未滿周歲的弟弟都有名字,他至今還沒個正式名字。小小的人兒每次聽到生母喊弟弟的名字,到他這兒就是“阿哥,阿哥”,大阿哥總?cè)滩蛔∠?,他是不是快死了?/br> 雖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死,以前聽范嬤嬤和孫嬤嬤說過,隱約猜到“死”是從世上消失,“劉嬤嬤,我沒喝藥病就好了,是不是說我不會死?” 劉嬤嬤看到小孩滿眼希冀,家中也有幾個孩子的劉嬤嬤鼻頭一酸:“阿哥不會死的。阿哥好好喝粥,乖乖吃rou,以后會比二阿哥壯實?!?/br> “嗯,那我多吃點?!毙『⑹箘劈c了點頭,吃得肚子圓鼓鼓的。滿肚子粥和魚rou,幾位伺候他的嬤嬤倒也不擔(dān)心他積食。 七八斤的大鯉魚腹中塞滿羊rou,石舜華本以為至少得剩一半。然而等她吃個八分飽,長長的魚形碟子上只剩一副魚骨架。 胤禛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好意思道:“我的飯量有點大,讓二嫂見笑了?!?/br> “你二哥也沒少吃?!笔慈A看到太子面前一堆魚刺,“喝點羊rou湯吧。膳房的廚子說這是長在黃河岸邊的羊rou?!?/br> “寧夏送來的?”太子問。 石舜華頷首:“以前聽人說黃河岸邊的魚rou不腥,羊rou不膻,還說天下黃河富寧夏,我還當(dāng)他們夸張?!?/br> “寧夏城素有‘塞上江南,魚米之鄉(xiāng)’之稱?!碧拥?,“那邊的大米也不錯。不過,最好的還是黃河鯉魚?!?/br> “寧夏城是很富裕?!必范G道,“可惜再過兩三個月又到洪水泛濫的時候,苦了山東、江蘇兩地百姓?!?/br> “如果靳輔還在就好了。”太子嘆了一口氣。 靳輔? 石舜華不認(rèn)識,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胤禛,聽到兩人心里擔(dān)憂洪水,而靳輔是治河能臣,卻死好多年了,登時后悔提起黃河:“朝中能吏眾多,沒了靳輔可能還有李輔張輔。爺,四弟,別想這么多,汗阿瑪自有辦法,喝點湯暖暖身?!?/br> 五月初的京城還有點涼,趕上下雨天,屋里陰冷陰冷的。太子也沒推辭,只是一想到黃河水患,頓時覺得羊rou湯索然無味。 石舜華見狀,不敢再多嘴,怕兩人連晚飯也吃不下去,飯后就起身回后院,問阿簫:“妝奩整理好了沒?” “咱家的六十抬妝奩找出來了。”阿簫道,“只是箱子里的東西,奴婢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石舜華想了想:“剛才吃飯的時候,我聽四弟的意思爺今兒挺忙。你去喊張起麟,找?guī)兹税涯橇y奩抬去西次間書房里。阿笙,爺如果半途過來,你就說借他的書房一用,叫爺先去前院書房?!?/br> 六十個大小不一的箱子抬到太子書房里,阿笙和阿笛守在門口。石舜華帶著阿簫和阿箏進去,吩咐兩人先騰出三個空箱子。 石舜華最初開金銀樓,的確是因為家里沒錢,想做點小生意補貼家用。后來跟著她額娘富察氏學(xué)管家,看到一家人的生活開銷,便問她額娘,東宮吃穿用度是內(nèi)務(wù)府出,還是內(nèi)務(wù)府把銀錢給太子,由東宮的人出去采買。 富察氏不甚清楚,就叫石舜華去問石家老太太。 老太太告訴石舜華,雖然太子的衣食住行由內(nèi)務(wù)府包攬,如果太子想吃的東西,剛好那一天御膳房沒有,就得自己派人出去買。 石舜華一聽太子住在宮里也得用錢,在石家給她準(zhǔn)備嫁妝時,石舜華就說她自己準(zhǔn)備。 去年年初,石舜華把金玉滿堂店一分為十,她占五份,兩位兄長分別占兩份,富察氏獨占一份。 石舜華的兩位兄長平時就幫她跑跑腿,石舜華的嫂子雖然羨慕小姑子有錢,也不好說些什么。石舜華這么一分,今年年初石家兩位少夫人拿到好大一筆銀子,非但不羨慕,還把石舜華當(dāng)成財神爺。 富察氏不同意石舜華自己備嫁,石家兩位少夫人就出面勸婆婆,小姑子能干,您就放心吧。 石舜華見兩位嫂子這么有眼色,準(zhǔn)備首飾時,很是大方的送兩人一套頭面。 富察氏沒能插手,也就不知道六十抬妝奩里混進五萬兩白銀,兩萬兩黃金和一箱子珍珠、玉石。 “主子,這些金銀放回西廂房還是放你和爺房里?”阿簫問。 石舜華往周圍看了看,書房里沒有空地:“黃金和珍珠、玉石抬東次間,銀子放西廂。阿簫,東宮賬本拿到了嗎?” “謝嬤嬤昨兒給奴婢了?!卑⒑嵉?,“謝嬤嬤說以前是孫嬤嬤管賬,奴婢粗粗看一遍,不出您所料,賬目特別亂。有些花銷名目,奴婢長這么大聽都沒聽說過?!?/br> “那你慢慢整理。”石舜華道,“賬上還有銀子嗎?” 阿簫道:“不多。不過,謝嬤嬤說爺每月都有俸銀,月初發(fā)放?!?/br> “那就叫張起麟把剩下的銀子和爺?shù)馁旱摻唤o你,以后用銀子從你這邊支?!笔慈A道,“張起麟如果敢猶猶豫豫,叫他來見我。” “有您這句話,奴婢相信沒人敢說什么。”阿簫笑道,“回門禮今兒一塊整理出來么?” 石舜華微微頷首:“一塊備好,省得過兩天還得翻找?!?/br> “主子,說起回門禮,奴婢剛剛想到,昨兒謝嬤嬤跟奴婢說,過兩日是四福晉的生時,您要不要送四福晉個禮物。”阿簫問。 石舜華想了想:“我先前聽爺說,四弟想管他要懷表給他福晉,趕明兒你挑個不起眼的懷表送過去,省得太刻意?!?/br> “奴婢親自送過去嗎?”阿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