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只是不喜歡,沒什么不能喝的?!壁w永澤鎮(zhèn)壓了胸腹內(nèi)的異樣感,才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壓味。 臉色都白了,還能喝?!劉珍兒一時間滿是心疼,說不出其他話來, 只能叮囑道:“以后還是盡量別喝酒了, 尤其是在及冠之前?!?/br> “放心, 不會了。”趙永澤點頭,雖然能端到他面前的酒水, 對他這個年紀(jì)的身體都沒有傷害, 但這次酒后亂語讓他險些在珍兒面前掉了底,也讓他心有余悸, 不敢再隨意喝了。 劉珍兒又幫殿下洗漱好了,見他的臉色也緩和過來,氣色恢復(fù)了,才放心下來。畢竟大年夜請?zhí)t(yī),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殿下、女史,快到子時了?!眮砀颂硗晏亢螅戳艘幌侣┛痰吐暬胤A道。 話音一落,外面就是‘砰’的一聲煙花炸響,照亮了半邊夜空。 “一年了?!壁w永澤看著珍兒的眼睛又是晶亮,拉起她的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東西遞在她手上:“送給你。” 劉珍兒看著手殿下期待的眼神,還是打開了手上被絲帕鄭重包裹的東西。 檀木的清香在鼻尖若隱如現(xiàn),帕子里的小東西露出了原本的面貌,是一把檀木梳子。 這把梳子的梳背弧度平滑,每個梳齒都磨的十分圓潤,梳面上刻了深深的刻了一個篆字‘珍’。整個梳子的每一處都看得出用心,但在宮中想要找到工藝這么簡單的梳子都有點難了。 劉珍兒撫摸著梳背上十分熟悉的字跡,看著梳子上比較生疏的打磨手法,輕聲問道:“這是殿下自己做的?” “做的不太好,你不要嫌棄?!壁w永澤看著自己變小了很多的手,再長大些應(yīng)該能做的更好。 嫌棄?殿下的聲音小了很多,里面有太多的不確信,卻讓劉珍兒的心驀然震動了一下。他明明是大慶未來的主人,該是自信張揚的?。?/br> “我很喜歡。”劉珍兒收下了梳子。 ‘砰’的一聲,巨大的煙花綻開,將殿內(nèi)照的亮如白晝。 劉珍兒清晰的看到了殿下眼里喜悅的光芒,亮的有些驚心動魄,讓她心底平白生出幾分不安。 不是不知道梳子在這個時代有特殊意義,但殿下認真赤誠的心意實在難以拒絕。反正時間還長,期間變數(shù)很多,先順其自然吧,劉珍兒安慰了自己后,將梳子鄭重的收好。 捏了捏袖中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手套,劉珍兒還是沒有立馬拿出來。這時送出去,平白多了幾分交換信物的意味,還是明早再給吧。 煙花陸陸續(xù)續(xù)的綻放了一個多時辰,從舊的一年跨入了新的一年。 “殿下新年快樂,祝殿下新的一年喜樂安康,諸事順?biāo)??!甭┛痰臉?biāo)尺指到子時二刻的時候,劉珍兒對著殿下福身行禮。 趙永澤眉間掩飾不住的笑意,對著珍兒回了一禮:“珍兒新的一年定會平安喜樂,萬事順心?!?/br> 不愧是皇家人,說個新年祝賀語氣都這么堅決,跟說的是真理一樣。劉珍兒心里雖然吐槽著,眼角卻不自主的彎了下來。 正要進來再次添炭的來福,立馬又縮了出去。 “公公怎么了?”小太監(jiān)見來??s回了腳步,也定住了身體也不敢輕動,只小心的問道。 來福撫著劇烈跳動的心臟,回身目光犀利的看著幾個小太監(jiān):“你們剛才看到了什么?” “奴才什么都沒看到?!睅讉€小太監(jiān)躬身連連搖頭。別說沒看到什么,即便是看到了,依著來福這架勢也得搖頭當(dāng)著沒看見。 看來殿下對著劉女史行禮的事,除了他沒人看到。來福打量了幾個小太監(jiān)的臉色后,稍稍松了口氣,緊接著又板起臉孔低聲敲打道:“在主子身邊侍候,就要少看少說,你們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幾個小太監(jiān)恭聲回道,即使好奇心促使他們?nèi)ゲ聹y殿內(nèi)發(fā)生的事,但也有理智讓他們不敢去探尋一絲一毫。 劉珍兒背對著殿門,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趙永澤余光瞟到了,卻沒在意。 “時辰不早了,公公們怎么還在外面?”從東暖閣拿了一件更厚的大氅過來的夏荷,看見殿外的來福問道。 來福抬頭開著夜空,打了個哈哈:“夜色還很好呢?!?/br> “我記得剛剛送殿下回來的公公說過,明早殿下要和陛下一起去祭天?”夏荷也沒立即進去,而是停在殿門提醒了一句。 來福再也顧不得會擾了殿下的興致,進殿恭聲勸道:“殿下守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要早些休息才是?!?/br> “時間走得真快,一不注意又這么久了?!壁w永澤的心情rou眼可見的低落了些。 劉珍兒不知道殿下明早就要還要祭天,但她覺得為了身體著想,也不能熬夜太久,便笑道:“才祝了殿下喜樂安康,殿下可不要熬夜了,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趙永澤心里咀嚼這珍兒的祝福,眼里的笑意又升溫了:“嗯,珍兒你也是?!?/br> 劉珍兒點頭,和殿下告別之后,帶著人回東暖閣。 “殿下今日被百官朝拜,明日又會跟著陛下祭天,以后長壽宮怕是會比以往熱鬧很多。”夏荷一邊給劉珍兒開路,一邊輕聲道。 劉珍兒這才知道殿下明日要祭天,想著這兩件事背后的意義,看著紫宸宮方向:“以往覺得殿下還小的人,都會陸續(xù)往殿下身上投資了,也不知道這事兒,是好是壞?!?/br> “不管怎樣,殿下都是皇長子,陛下愿意著力培養(yǎng),這總是好的?!毕暮奢p聲勸道。 多想也是無益。劉珍兒嘆了口氣,也不再想陛下和殿下的年紀(jì)是否會讓他們以后產(chǎn)生沖突,只讓自己往好的地方想。 一夜淺眠,劉珍兒起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大亮,看了一眼沙漏:“殿下動身去紫宸宮了嗎?” “已經(jīng)去了,還派了人來囑咐女史好好休息?!鼻镉晷χ氐?。 劉珍兒摸了軟枕下的木梳和還未送出的手套,想著昨夜殿下的祝福,對著秋雨點頭道:“洗漱用飯吧?!?/br> 早飯過后,東暖閣所有宮人都過來拜年了,劉珍兒笑著收下這些祝賀,每人封了一個紅包算是回禮。 每到這種打賞的時候,劉珍兒就無比慶幸,自己的品級在女官中還不低,俸祿也算高了。不像其他供著一大家子的宮人,她沒什么大開銷,憑借著俸祿就能在宮中過的很寬松了。 這樣想著,其實在宮中也有好處。這個等級森嚴(yán)又男尊女卑的社會,她在其他地方也過不好,在宮中還有俸祿可領(lǐng),也算自己掙錢了。在其他地方,經(jīng)濟可不這么容易獨立。 東暖閣所有宮人拜完年后,劉珍兒又帶著人去了尚服局春葉的住所。在宮中,她就這么一個交過心,甚至是交過命的朋友,自然不會把她漏掉。 “女史大人,您又過來看春葉掌衣了?”一進尚服局,就有小宮女過來行禮。 劉珍兒一一和氣的頷首回禮,春葉雖然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九品掌衣,但她對待這些小人物還是一樣的慎重,不想因為她的不當(dāng)行為而給春葉招來任何仇視。 尚服局這種凋敝的部門,里面的官職在有前途的宮人眼里很不值錢,但在沒有門路的小宮人眼里還是個香餑餑,畢竟月例就高了不是? 劉珍兒想,春葉之所以能這么快就坐到掌衣的位置,雖然有郭司衣顧忌她的因素,肯定也有春葉自己努力的原因,聽說春葉到尚服局不到半年,就將尚服局中記載的各種宮衣制式都背熟了。 “珍兒,你過來了!” 一進春葉住的院子,劉珍兒就聽到了一個驚喜的聲音。 春葉手彎里掛著著一個軟布包,正要鎖門。一看到劉珍兒,立馬又把門打開了:“我正說要去長壽宮找你呢,正巧你就來了,快進來!” “看來我們是心有靈犀了。”劉珍兒笑著進了屋,就看到桌子上、床上都堆滿了邊角布料,有些驚訝:“你這是?” 春葉將包裹放在凳子上,將劉珍兒拉著坐下后,就手忙腳亂的去收拾了:“我這不是為了把樣式記熟嗎?就按照你的建議,在屋里剪裁制作等比例的小衣裳,只是沒有其他好料子,只能用這些了。” 果然,沒有不努力的成功。大過年都還在忙的春葉,能坐上掌衣的位置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了。 “我這里也沒有什么好茶了,你將就著喝?!贝喝~從抽屜深處掏出了一盒茶葉,開封了給劉珍兒泡上。 劉珍兒知道,春葉沒有喝茶的習(xí)慣,她以往都是喝白水的。接過茶杯將茶慢慢飲盡了,還是說道:“你現(xiàn)在月例又不高,還要寄一部分給你母親和弟弟,以后就別在這些東西上花銀子了。” “宮里大家都喝茶,我也得學(xué)著喝才行?!贝喝~不好意思道。 把茶葉藏這么深,說是自己學(xué)著喝,當(dāng)我信?不過劉珍兒也沒再深說,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慢慢喝著,總不能浪費了不是? “這是我給你做的中衣,用的是棉,不算什么好料子?!贝喝~打開包裹,將里面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裳拿出來,遞到劉珍兒的手上:“你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就算了?!?/br> 其實,春葉的眼睛一進在尚服局練的很利了。這身衣裳又是比著劉珍兒的身形做的,怎么會不合身?之所以這么說,還是覺得珍兒現(xiàn)在穿的都是好料子,怕她不喜歡這身衣裳。 棉衣吸汗又保暖,況且這又是春葉專門做的,劉珍兒哪里會不喜歡。 “眼神越來越好了?!眲⒄鋬耗弥律驯攘艘幌滦Φ溃骸皼]有量尺寸,就知道我今年長高了多少。” 春葉被夸的臉紅了一下,低著頭道:“合適就好?!?/br> 第53章 天災(zāi) “你皮膚白,戴這對珍珠耳墜最好, 來試試。”收下衣裳后, 劉珍兒笑著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對耳墜。 春葉慌忙搖手:“這個太貴了,不合適?!?/br> “怎么不合適了?你看哪個女官身上沒有幾件像樣的首飾?”劉珍兒拉住她的手, 直接欺身壓過去,給她戴在耳垂上。 春葉怕傷了劉珍兒, 又不敢掙扎太過,只手足無措道:“怎么能老讓你這么破費?” “放心,我也是量力而行,不會破費的?!眲⒄鋬嚎粗鷫嫽蝿訒r給春葉增添的靈動感十分滿意。這珍珠不算大, 但圓潤飽滿,正適合春葉。 春葉絞著袖子低聲道:“你有錢就存著, 即使不給家里,放在自己身上,將來出宮了也有個依傍,不要在我身上花這些?!?/br> “放心,我也存著呢?!眲⒄鋬阂膊蛔杂X的放柔了聲音:“這不是新年了嗎?難得大方一回, 你也就不要在意了?!?/br> 春葉想著珍兒現(xiàn)在的地位和俸祿才勉強放心, 兩人又說了一陣話, 直到有尚服局的宮女來串門時,劉珍兒才帶了人離開。 “女史, 殿下回來了。”劉珍兒一回到長壽宮, 就被來福迎到了正殿。 一進正殿,劉珍兒就看到殿內(nèi)擺了幾個眼熟的陶盆和木盆, 它們明明該在皇莊別苑里啊,抬頭看向換了衣裳出來的殿下:“這些是?” “這是莊子里管事報喜來了?!壁w永澤看著幾個盆里綠油油的禾苗笑道。 這個喜,確實報的好!劉珍兒看著張的壯實的苗都更高興了,走過去數(shù)了數(shù)每個盆里苗的數(shù)量笑道:“他們照顧的很好嘛,居然還有十顆種子都生了苗的?!?/br> “不僅是他們,民曹司的主事也給父皇報喜了。”趙永澤走到了珍兒旁邊:“等暖室的移栽出去,能繼續(xù)生長,就該往大慶每個州府推廣了?!?/br> 劉珍兒立馬回身:“莊子的暖室里的苗應(yīng)該長好,可以移栽了,我想再去一趟莊子!” “好,我跟你一起去!”趙永澤只猶豫了一瞬就點頭。 劉珍兒反倒猶豫了:“現(xiàn)在是年節(jié),殿下不用坐鎮(zhèn)宮中,接受那些勛貴的拜賀嗎?” “百姓才是大慶的根本,關(guān)系到天下百姓的事,本宮自然不能輕忽?!壁w永澤的態(tài)度十分堅定。 初二的那天,趙永澤就稟明了他父皇,要去莊子上查看育苗的進度。 皇帝也關(guān)心農(nóng)事,對兒子的態(tài)度滿是欣慰,自然沒有不應(yīng)之理。太后從孫子口里聽到了未來的事情,對于即將到來的天災(zāi)也甚是重視,雖然有些心疼孫子大過年的忙碌,但也沒有阻止。 關(guān)管事在皇莊外誠惶誠恐地請罪:“別苑還沒有裝飾好,請殿下恕罪?!?/br> “不用裝飾了,一切從簡?!壁w永澤知道自己來的太匆忙了,自然不會怪罪管事。 雖然殿下這么說,但節(jié)日該有的喜慶還是不能少,該掛對聯(lián)的地方還是掛對聯(lián),該掛如意結(jié)、團圓結(jié)的地方一個不少,素淡的簾子都同意換上了紅色。 劉珍兒和趙永澤沒留意關(guān)管事,他們都把精力放到田莊上了。 “搭了棚子,蓋了草簾的田壟里都長得好。”老管事樂呵呵道。 現(xiàn)在是白天,田壟里的所有草簾都被掀了起來,劉珍兒能看到一大片悅目的綠色。 趙永澤也滿意的點頭:“不管暖室里的移栽成不成功,這些苗是沒問題了。” “每天都要蓋草、掀草,辛苦你們了?!眲⒄鋬焊兄x道。 這些農(nóng)人大過年的,還要幫他們實驗種植。雖然將來的收成大多是這些農(nóng)人的,他們現(xiàn)在臉上也帶著喜悅的笑容,但大過年還忙碌,畢竟不是他們的習(xí)慣。 老管事連連搖手:“女史嚴(yán)重了,我家老大說戶部的官員為著這些種子,年都沒有過,我們這不算什么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