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在被皇長子的手拉住之前,劉珍兒還沒有留意到手有點冷,不過她這些年過的糙,對于這點冷完全不在意:“沒事兒,在殿里待一會就暖了?!?/br> “不行,凍壞了怎么辦?”趙永澤把珍兒的手握地更緊,想用自己的溫度把她的手焐熱。 劉珍兒雖然感動,還是把手往外抽;“殿下,用熱手碰冷手容易生凍瘡。” “不如奴才去生個炭盆,劉女史烤烤火……”來福本來還在裝空氣,聽到劉珍兒說容易生凍瘡,也站不住了。 趙永澤面無表情的盯了來福一眼,又拉著劉珍兒進了屋,將一個精致的紫銅手爐遞給她:“它的做工還有幾分可取,珍兒沒事就放在手上把玩吧?!?/br> 小手爐的溫度一下子便在手上擴散開來,然后順著手臂流向了心里,劉珍兒看著這個小巧的手爐終是沒有拒絕。 早膳過后,太醫(yī)院的人又過來了。在這半個月中,每天早晚都會有一個太醫(yī)過來診脈,長壽宮里的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恭喜殿下,徹底康復(fù)了!”老太醫(yī)診了半響,確定之后,立馬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劉珍兒在旁邊也不由徹底放下了心,雖然這些天皇長子的狀態(tài)一直很好,但也要痊愈了才能安心。 “這些日子勞煩太醫(yī)了?!壁w永澤唇角噙了一抹淺笑,對著太醫(yī)點了點頭。 太醫(yī)見皇長子態(tài)度溫和親切,又認可他們的付出,心里也涌出了一抹激動:“這都是微臣們該做的?!?/br> “本宮的病讓父皇和皇祖母都擔(dān)心了,如今終于算是康復(fù)了?!壁w永澤似是無意的感概。 太醫(yī)立馬道:“殿下至孝,微臣馬上去向陛下和太后娘娘稟報這個喜訊!” “那有勞太醫(yī)了?!?/br> 目送太醫(yī)離開后,趙永澤又看向守在門外的玄衣衛(wèi)。其實有這些人在,他父皇想要知道長壽宮的事情,完全用不著太醫(yī)跑腿,不過他這個做兒臣的還是先給他父皇遞個梯子吧。 很快,玄妙觀的道長就跟著一個太監(jiān)過來了,他開口確定趙永澤無事后,這長壽宮頭頂?shù)年幵凭蛷氐咨⒘恕?/br> “這些日子長壽宮里的人都辛苦了,珍兒你帶她們下去賞些東西。”趙永澤看著劉珍兒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臉溫和道。 劉珍兒看了看端坐的皇長子和躬身立在旁邊的道士,隱隱明白了什么,也不深究,就帶著人出去了。 “還以為你多受信任呢?現(xiàn)在不也被趕出來了?”姣柔壓低的聲音里滿是惡意。 這種言語攻擊完全影響不到劉珍兒,她理都不理,只向旁邊的來福求教:“這種情況,宮里的賞賜可有定例?” “一般就是賞月錢,這樣最方便簡單?!眮砀?戳酥車郯桶偷膶m人一眼,繼續(xù)道:“不過具體的數(shù)量沒有限定,就看劉女史你的了?!?/br> 劉珍兒不想墮了皇長子的身份,也不想太過張揚,在心里對比了宮里其他主子的行事,在心里下了決定。 “殿下說過,你們平時做事也算的上盡心,而這次在玄衣衛(wèi)的大獄里又受苦了,就直接賞半年的月例吧。” 除了皇帝太后全宮大賞,其他的主子想要賞人,都是自己的私庫出。 皇長子貴為嫡皇子,俸祿不低,再加上他年紀(jì)尚小,所用到的地方不多,這些年私庫了也積下了一大筆銀錢和貴重物件,要賞人完全沒有問題。 半年的月錢不少了,宮人們頓時發(fā)出歡呼:“謝殿下!謝劉女史!” “用著殿下的銀子,可真是大方!”姣柔恨的咬牙,心里為殿下不值。 來福在旁邊看了,憐憫的搖了搖頭,這姣柔怎么就看不清形式呢?不說這個賞賜的命令本事殿下下的;就是這些銀錢真是劉女史撒出去的又怎么樣?要知道殿下都已經(jīng)把私庫的鑰匙和賬本都給她了,還在乎這一點? 劉珍兒看整個長壽宮里喜氣洋洋,不想因姣柔壞了興致,對她的話只當(dāng)沒聽到。她的心思都在寢殿里了,想著殿下可能和那個道長說的事情。 雖然那天的事情被下了封口令,但劉珍兒算得上半個當(dāng)事人,過后也把事情拼湊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想不知道這個道士到底有沒有特殊能力,會不會看出她的異常? 第12章 懲罰 寢殿外一片歡樂,殿內(nèi)的氣氛截然不同,只有一片沉凝的死寂。 趙永澤不帶情緒地看著自己小了不止一圈的手,思量著這個道士在他的重生里面起的作用,思量著這個道士的真正目的。 道士躬身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聽說本宮是你救醒的?”趙永澤把人晾夠了,才抬頭審視著這個道士,他確定上一輩子沒聽說這個道士的名聲。是無心名利,還是隱身于幕后? 道士連連搖頭:“殿下和國運相連,貧道沒有那么大的本領(lǐng)。殿下能醒,全賴珍兒姑娘的努力?!?/br> “不用謙虛,京城這么多能人異士,只有你知道救治的方法,想來也是有些道行的人?!壁w永澤看著道士的眼色有些深沉:“照實說,本宮的‘病’真的痊愈了嗎?” 其實,他不怕死亡,上一世他在珍兒去世后半年內(nèi)就死了,也是自斷生機罷了;但他害怕死后黃泉碧落里沒有珍兒,那種孤寂的感覺他不想再次忍受。 道士的背上一下子就生了冷汗,他能救醒皇長子就已經(jīng)是運氣了,對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他怎么能回答? 經(jīng)歷了這種玄妙的事情的皇長子殿下,在這方面絕對比他懂得多,不說他的品行不允許他說這個謊,就是他的生存智慧也讓他不敢胡說。 憑借著多年來對危險的敏銳感知力,道士決定還是照實說,小心斟酌了一下:“其實貧道只擅長煉藥,于巫醫(yī)兩道不甚了解?!?/br> 見皇長子沒有立即發(fā)怒,道士馬上又恭維道:“能從恰巧從古書上得知救治方法,想來也是殿下福運深厚,大慶國運昌隆?!?/br> “也就是說,本宮痊愈也是運氣成分居多?”雖然不能徹底擺脫隱患,但知道他的重生不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控制的,讓他心里的一塊大石也落地了。 說起這個,道士也有些感嘆:“那本古書,貧道也是當(dāng)成奇聞怪志讀的,沒想到那天情急之下還能記起來,又幸好珍兒姑娘就在皇宮?!?/br> “那本書還在嗎?”趙永澤還是要自己看了那本書,才能放心。 道士有些rou疼,但還是滿臉恭敬道:“古書在太后娘娘手上,貧道那里還有個手抄本,如果殿下不嫌棄,貧道馬上送過來?!?/br> “那就多謝道長了?!狈畔铝艘患氖?,趙永澤的臉色也好了很多。 道士這才松了口氣:“貧道先去向陛下和太后娘娘復(fù)命,隨后就把書給殿下送過來?!?/br> 道士剛走,趙永澤又把劉珍兒叫到了身邊,也許是曾今失去的陰影太過濃重,以至于現(xiàn)在他總是要讓珍兒待在他身邊,才能安心。 “殿下,道長診斷的結(jié)果怎樣?”雖然太醫(yī)已經(jīng)說痊愈了,但如果道長的診斷也是這樣,就能讓人更放心了。 趙永澤不想珍兒擔(dān)心,只笑道:“都一起待了半個月了,我的身體狀況,你還不知道嗎?” 看著殿下毫無陰霾的笑容,劉珍兒也高興了起來。 “殿下,紫宸宮的俞公公過來了?!眮砀_M來稟報道。 說起姓俞的公公,宮里的人最先想到的就是總管太監(jiān),他是陛下的貼身太監(jiān)。 趙永澤第一反應(yīng),就是他父皇有旨意了。但既然通報的時候沒說傳旨,他也就不迎出去了。 俞公公進來,見皇長子仍舊端坐著,不像以往那樣對圣上的只言片語表現(xiàn)的十分熱切激動,心里有點詫異:“殿下,圣上有口諭?!?/br> 趙永澤這才撩起下擺,對著紫宸宮方向跪下。 劉珍兒也跪在后面聽了一耳朵,口諭的內(nèi)容仍舊是一些嚴厲教訓(xùn)的話,最后賜下《孝經(jīng)》和《通鑒》,讓殿下抄寫反省。 《孝經(jīng)》還好,《通鑒》對于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就太厚了。劉珍兒都擔(dān)心,那兩本書會壓著殿下的手。 如果不是那天在寢殿里看到圣上為殿下焦急,只聽這口諭,劉珍兒還真會以為他一點都不在乎這唯一的兒子。 俞公公是個大忙人,傳過口諭后就離開了。 劉珍兒連忙起身過去,要幫皇長子接過手上的書。 “不用,有點沉,我自己拿就可以了。”平日里讓珍兒收拾點小東西,他就覺得太委屈了,怎么舍得讓她拿太沉的東西? 況且,這書畢竟是父皇讓他反省的,他的態(tài)度必須鄭重,趙永澤看著殿外仍舊沒有撤完的玄衣衛(wèi)想到。 劉珍兒見殿里所有宮人,都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也稍微懂了。 這不是體罰嗎?劉珍兒心里有些埋怨皇帝,卻忘了她上一世這個年紀(jì),每天背上也要背幾本書,這大概便是所謂的關(guān)心則亂。 之后,劉珍兒的日子沒有多大變化,仍舊是兩點一線,但長壽宮的氣氛就低迷了很多。 劉珍兒經(jīng)常碰到底下的宮人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穑瑳]精打采的閑聊。這不,去正殿的路上,她又碰到了幾個。 “殿下痊愈了,陛下又罰了抄書,看樣子是不打算給殿下解禁了。”那個灑掃的小宮女扶著掃把抱怨,“殿下都出不去,我們這些奴婢的這日子還怎么過啊?” 旁邊的宮女也附和道:“是啊,太后娘娘又沒有定下具體反省的時間,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解禁了?!?/br> “殿下生病的時候,明明陛下還特地罷朝了的,現(xiàn)在怎么又回到以往那種不聞不問的狀態(tài)了……” 劉珍兒走過去本打算提醒,但聽到這里不由停下了腳步,開始思索皇長子和陛下的關(guān)系了。 那天看到的皇帝對殿下的關(guān)心憂慮不似作假,而這半個月未曾探病,未曾賞賜也是事實,這皇家的父子關(guān)系委實難測。 “啊,劉女史!”一個小宮女發(fā)下劉珍兒后,趕忙行禮。其他幾個也面帶忐忑的行禮,心里無比的期望劉珍兒沒有聽到她們在說什么。 劉珍兒一下子有些進退兩難了,這幾個宮女議論主子,明顯違了宮規(guī)。但她們說的話,在劉珍兒看來并無惡意。 要因為這個事兒重懲這些宮女,她心里邁不過那個坎兒,可若是不罰,又容易讓這些宮女對宮規(guī)生出僥幸之心,以后整個長壽宮就不好管了。 “你們叫什么名字?分屬哪個女官手下?”劉珍兒也不叫起,就這樣俯視這她們問道。電光火石之間,她還是做了決定。 被劉女官逮住,讓她們上官知道了,肯定不會輕饒,都連忙磕頭:“劉女史恕罪,奴婢們知錯了!” “說!是哪個女官手下的?!”劉珍兒厲聲喝到。 宮女們終是不敢再心存僥幸了:“奴婢們是鄔姑姑手下的?!?/br> “非議主子,該怎么罰???”劉珍兒先放下了鄔姑姑的話題,繼續(xù)逼問。 為首的宮女臉色一下子慘白了,把頭磕的砰砰作響:“奴婢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劉珍兒看她們真的知道怕了,也松了一口氣。宮里的很多刑法都太磋磨人了,她并不打算用那些刑法懲治她們,可輕輕放過,又會讓她們對皇長子殿下失去敬畏之心,她既然做了長壽宮的女官,就要擔(dān)起女官的責(zé)任。 “犯了口舌,該怎么罰?”劉珍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嚴厲。 跪著的宮女眼里一下子爆發(fā)出了死里逃生的喜悅:“該掌嘴!” 這個所謂的掌嘴,也不是用手打,而是行刑人用木板做成的巴掌抽。 劉珍兒本來覺得這個懲罰也太嚴厲了,但看著這些人慶幸里夾著感激的神情,又默默的咽回了后半句話,再輕可能得到的就是相反的結(jié)果了。 “每個人都到尚方司去領(lǐng)……,二十個巴掌?!眲⒄鋬浩中模谱约旱穆曇衾淇?。 幾個宮女紛紛磕頭領(lǐng)罰:“謝劉女史!” 那些宮女眼里是真切的感激,劉珍兒卻覺得越發(fā)的荒謬了。 緊了緊衣裳,劉珍兒加快了去正殿的腳步。 第13章 轉(zhuǎn)變 走到殿門口的劉珍兒不由又放慢了腳步,她什么時候把皇長子殿下當(dāng)成可信賴的人了?以至于這種因觀念和現(xiàn)實沖突造成的不適心態(tài)都想向他傾訴。 劉珍兒甩了甩頭,把心里生出的軟弱心思壓了下去。皇長子跟她跟她的身份終究是不同的,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攀爬權(quán)勢之路,這種事情就得自己適應(yīng)。 又將衣裳緊了緊,覺得暖和些了,劉珍兒才快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