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柳時遺回來的時間很早,早到傅荀還在和阿寧討論著“好姑娘”的問題。 柳時遺在門口敲了敲,傅荀就跟著人去了書房。 他不喜歡讓人進(jìn)他的地方,即使是在別人家,他睡覺的房間也不喜歡別人進(jìn)。 兩人去了書房,柳時遺便說道,“果然如大人所說,縣令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來了,不過他說要后天才有空。”經(jīng)過短短兩天的相處,柳時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傅荀身后的小尾巴,所以此時說起話來,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顧慮,已經(jīng)可以做到把人忽略了。 傅荀臉上不見計劃順利的高興,只是聲音平靜的說道,“既然他說后天,那留明天一天的時間足夠他做些什么了。” “大人是說……滅口?” 其實他們在商量的時候就想過這個可能性,只是沒想到縣令會這么著急。 傅荀點頭,“今晚或是明晚就是動手最好的時機(jī)?!?/br> “那我們……”柳時遺還是有些擔(dān)心,雖然傅荀說過太子給了他兩個暗衛(wèi),但所謂狗急也會跳墻,他們一屋四個,有三個基本是手無縛雞之力,若真的有人來滅口,僅靠兩個暗衛(wèi),恐怕不會安全到哪去。 傅荀倒是一點都不擔(dān)心,天下若說誰最怕死,恐怕就是龍椅上那位了,能被挑出來保護(hù)那位和他的子孫后代的人不說以一當(dāng)十,解決幾個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殺手還是很容易的。 事情也確實和傅荀預(yù)料的一樣,當(dāng)夜,縣令就迫不及待的派了人來滅口,只是然剛進(jìn)院子,連打斗聲都沒怎么聽見,就已經(jīng)全部變成了不會動的尸體。 來人一共有五個,對于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和一個身體虛弱的弱女子也確實算是大手筆了,只是壞就壞在這位縣令太著急,連屋子里多了幾個人都沒調(diào)查清楚,不過就算他調(diào)查了,可能也認(rèn)為這幾個人足夠了,畢竟還有暗衛(wèi)這一點是誰也想不到的,柳時遺也是這時才終于正視了就在這個院子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藏了兩個武功高強(qiáng)的暗衛(wèi)。 蒙面人的面紗已經(jīng)全都被揭開了,柳時遺畢竟是個只讀圣賢書的書生,看著院子里那五具冰冷的尸體,面色蒼白,有些哆哆嗦嗦的上前辨認(rèn)。在發(fā)現(xiàn)都不是他認(rèn)識的人后,心里松了一口氣,他也確實是害怕這其中就有衙門里那些朝夕相處的同僚。 縱使這些人身份不明,但指使他們的人除了縣令不作他想。 兩個暗衛(wèi)站在夜色中,若不出聲,幾乎很難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傅荀對著其中一個低語了幾聲,便見那人幾個起跳間便躍上屋頂向外掠去。 大約兩刻鐘后便見那人肩上扛著一個人回來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派了五個殺手過來的縣令。 縣令被往地上重重一扔,疼痛使他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臉上先是害怕,待看見站在他面前的事柳時遺后,便爆發(fā)出蓬勃的怒氣,“柳時遺,是你派人將我擄至此處,你想干什么,謀殺上峰嗎?” 縣令這話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他派了人過來后,便一直在自己房間等待消息,誰知道剛聽見動靜,就被人直接打暈扛來了,他心里驚疑不定,但卻在看到柳時遺后松了一口氣。 這個下屬他是知道的,決不至于會要他的命,所以才有膽量對人頤指氣使。但他卻是過于樂觀了,他一醒來看見柳時遺便松了一口氣,以至于他都沒有花時間來打量一下周圍。 他沒有看見站在黑暗之中的傅荀,也沒有看見被堆在一旁的那五具尸體。 傅荀在黑暗中開口道,“謀殺上峰?這個恐怕要先問問酈縣令了吧?!?/br> 柳時遺的小院子里沒有燭火,縣令借著微弱的月光才看清楚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還站了一個人,夜色模糊了他的五官,卻讓他那冰冷中帶著三分譏嘲的聲音清晰的傳入縣令的耳中,縣令心中害怕,卻兀自強(qiáng)撐了聲勢道,“你是何人,綁架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若是現(xiàn)在放了我,我便既往不咎?!?/br> 一塊令牌隨著他的聲落被扔到了他的腳下。 第21章 睡覺,好 那塊令牌是出巡的欽差用來證明身份的,縣令認(rèn)出令牌后幾乎是立刻就白了臉色。 “大、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人請我到此處有何事?”縣令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勉強(qiáng)的笑來,眼神在看到那一堆尸體后,整個人都顫了顫。 傅荀的目光也落到那堆尸體上,他微笑道,“看來酈縣令已經(jīng)知道了不是么?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一問買、兇、殺、人,謀害朝廷欽差,該如何呢?” 縣令臉上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他嘴角彎著,眼睛卻向下耷拉著,嘴硬道,“我,我不太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 “哦~這么說酈縣令不認(rèn)識這里躺著的那幾個人?”傅荀臉上仍是維持著恰恰好的笑容,說話的語氣不像問責(zé),倒真的想是兩個人之間的尋常聊天。 酈縣令連忙接道,“是,是,下官不認(rèn)識這幾個人。” “看來酈縣令真是好眼力,隔著這么遠(yuǎn),又沒有燭火竟能辯出這幾個人是不是認(rèn)識?!?/br> 傅荀的語氣輕飄飄的,好似只是隨意的一句話,但卻讓縣令徹底變了臉色,“大人,下官、下官、我……” 傅荀沒有聽他說話,而是繼續(xù)說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幾個人都是受了酈縣令的指使呢?!彼f著向前幾步,走到酈縣令面前,低下頭仰視著他,依然輕笑著說道,“就算不是,在這樣一個小地方,我說是還有人會反駁么?” 酈縣令一下睜大了眼,似乎是沒想到會有人直接把這種指鹿為馬的是直接如此明目張膽的說出來。 傅荀微笑著看著酈縣令驚愕的臉,“酈縣令還有什么想說的嗎,謀殺朝廷命官可是重罪,若是你說出什么讓我感興趣的內(nèi)容,我或許就覺得酈大人確實不認(rèn)識這幾個人了呢?” 酈縣令臉色蒼白,顫抖著嘴唇說道,“你沒有證據(jù)不能定我罪,你這是藐視王法?!?/br> “藐視王法?”傅荀大笑起來,“或許我們還可以說一說你隱瞞疫情,并企圖燒村的事?” 這個小巷原本住的人就不多,因為這次的天災(zāi)更是幾乎全都去了別處避難,整個巷子里此時就住了柳時遺一戶人家,因此,傅荀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里竟帶上了幾分滲人的味道。 酈縣令渾身無力的癱在地上。此時竟有了幾分力氣似的,撐著半坐了起來,咬緊牙關(guān)道,“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么,我隱瞞疫情只是不想引起恐慌,至于什么燒村更是子虛烏有。” “看來酈縣令還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酈縣令下意識問道,“什么?” 傅荀謙虛道,“鄙人不才,不過在大理寺做了兩年,想來酈縣令還沒見識過大理寺的一些手段吧?” 大理寺不比刑部,進(jìn)里面的那一個沒點什么,若想從他們嘴里撬出點什么來簡直比登天還難,因此據(jù)說大理寺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手段,可以讓犯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偏還從表面看不出痕跡。 酈縣令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一下子煙消云散,他慌張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能動用私刑!” “動私刑倒不至于?!备弟餍χ紫律碚蹟嗔酸B縣令撐著身子的那只手的腕骨,又給人接上去,說道,“只是想看看酈縣令能不能想起些什么而已?!?/br> 看著他疼的除了一層冷汗,卻仍是不說話的樣子,他又那只胳膊輕輕一扯,扯斷了又給人慢慢接上去,繼續(xù)云淡風(fēng)輕道,“你這又是何必呢,誰會保你,是黔洲洲牧,還是劉尚書,恐怕都沒人記得有你這號人吧?” 酈縣令咬牙道,“你敢這么對我,劉尚書不會放過你的!” “哦~原來是劉尚書啊。” 酈縣令一聽頓時明白過來剛才對方只是在炸他,而他居然供出了劉尚書,他臉色刷的一下變?yōu)閼K白,整個人幾乎支撐不住。 傅荀得到了消息便不再理他,從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丟到地上,冷聲吩咐道,“捆起來,關(guān)著。” 至于有人發(fā)現(xiàn)縣令不見了該怎么辦,傅荀讓柳時遺對外聲稱縣令要和他去康華村幾天,這也是白天讓柳時遺做錯和縣令在書房密談的樣子的目的之一,只有這樣,才能減少別人的懷疑。 酈縣令很快被關(guān)到一處客房,那幾具尸體也飛快的被處理掉,這個陋巷中的小院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皎潔的月光灑在院子里的青草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程寧和麗娘的房間被點了安神香,她們陷于夢中,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天光大亮,沉睡了一晚上的阿寧才揉揉眼睛醒了過來。 看見夫君還睡在旁邊,她又下意識的抱了上去,這幾天,她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抱著夫君睡的好習(xí)慣。 但很快,她注意到屋子里已經(jīng)亮堂堂了,又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夫君,睡覺?”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傅荀的臉,喃喃道,“熱的?!?/br> 實在是兩人成親這段時間以來,傅荀都是天剛亮就起的,阿寧從來沒有在屋子里已經(jīng)這么亮的情況下見過他還在床上。 傅荀捉住了阿寧那只還在他臉上亂摸的手,聲音帶著些晨起的啞意問道,“怎么了?” 阿寧坐起來,掀開床帳往外面探出頭看了一會兒,又把頭伸進(jìn)來,認(rèn)真道,“天亮了?!?/br> 阿寧的眼睛一直看著傅荀,想知道他今天怎么還沒有起床。 昨晚為了那件事折騰到大半夜,傅荀幾乎覺得自己剛躺下天就亮了,只是看到自己懷里還熟睡的人,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沒想到居然睡到了現(xiàn)在,睡眠不足對傅荀來說雖然算不上什么,但正常人有的不舒服他還是有些的,傅荀坐起來,沒有注意到阿寧的眼神,他揉了揉還有些痛的頭問,“阿寧是要起來了嗎?那就起來穿衣吧?!?/br> 阿寧搖了搖頭,“夫君,起床,早,今天,還在?!?/br> “嗯,我累了,所以多睡了會兒。”傅荀道。 “累?”阿寧湊近傅荀瞧了瞧,看見他皺著眉頭,臉色也不好,連忙著急的讓傅荀往床上躺,“睡覺,睡覺,身體好?!?/br> 在阿寧眼里身體不舒服就要在床上躺著,睡完覺醒來就好了,一覺不行就再多睡一覺,她和劉嬤嬤以前生病都是這樣的。 傅荀想說自己沒事,但阿寧卻在看了他的臉色后堅決認(rèn)為他生病了,固執(zhí)的讓他在床上睡覺。 傅荀無奈,只能繼續(xù)躺了下來。 阿寧卻從床上爬了下來,穿好衣服后,像只小蜜蜂似的,在他床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邊用手摸摸他的臉,一會兒又給他擦擦臉,還學(xué)著把毛巾打濕了蓋在他的額頭。 也許阿寧以前見過別人這樣照顧別人,所以也按照記憶里的方法照顧自己夫君。傅荀想說自己并不是發(fā)燒,并不需要這樣,但看著他這樣笨拙的照顧自己,他的心里竟難得升起一股暖意,并不多,但卻足夠讓他安靜的躺了好久,默默享受著著也許并不正確的照顧。 直到房間里都差不多有陽光照進(jìn)來了,傅荀才假裝剛睡醒的樣子,說道,“阿寧說的真對,我現(xiàn)在果然好多了?!?/br> 阿寧高興極了,“睡覺,好?!?/br> 傅荀也笑,“對,睡覺很好,但現(xiàn)在我餓了,我們?nèi)コ燥埡貌缓??!?/br> 阿寧一直在圍著傅荀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也沒有去吃飯,一聽傅荀說吃飯,她的肚子比她先反應(yīng)過來咕嚕嚕的叫了兩聲,阿寧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傅荀一眼。 “看來我們阿寧也餓了?!备弟餍χ┖昧艘路?,“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吃飯吧,先填飽阿寧的小肚子好不好?!?/br> 阿寧害羞的點點頭。 雖然有些晚了,但廚房應(yīng)該留了他們的飯。傅荀知道這點,倒也沒有起晚了的著急,阿寧就更不著急了,她還是習(xí)慣走在路上會東看看,西看看。 忽然,阿寧停了下來,向一處方向走了幾步。 傅荀也聽見了剛才的聲音,這個地方太小了,酈縣令被關(guān)在這里,難免會弄出些動靜,傅荀臉上笑容不變,對著阿寧溫柔的問道,“阿寧怎么不去廚房了?” “有,聲音?!背虒幹噶酥缸约鹤蠛蠓?。 那正是關(guān)酈縣令的屋子。 “那里很久沒人住了,最近有老鼠?!备弟鞯?。 “老鼠,吱吱吱?!卑幠7吕鲜蟮穆曇?。 傅荀問,“阿寧怕嗎?” “不怕,家里,有,老鼠,嬤嬤說,不怕。”阿寧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自己真的不怕。 傅荀便夸道,“阿寧真勇敢,那我們還是去吃飯吧?!?/br> 程寧果然就乖乖跟著傅荀去吃飯,不管那個奇怪的聲音了。 傅荀知道像程寧這種心智一直保持在孩童時期的人,對外界東西的好奇心是很大的,阿寧就這樣乖乖的跟著他,他反而有些奇怪了。 傅荀停下來問道,“阿寧不想去看看是不是老鼠嗎?” 阿寧眼睛看向了那個方向,明顯還是有些好奇的,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相信,夫君!” “相信我?”傅荀的神色變得有些奇怪,像是不理解她可以如此輕易相信一個人,又像是對她這個樣子很滿意。 傅荀習(xí)慣性的把手又放到了她的頭上,只是那句“好姑娘?!眳s含在嘴里,遲遲沒有說出口。 第22章 誤會·? 廚房里果然還留了早飯,只是看分量應(yīng)該是三個人的,傅荀想了一下便明白過來,這飯該是麗娘煮的,柳時遺應(yīng)該也同他一樣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