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是……商人？”徐錦華先是愕然，接著，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商人、商人！哈哈哈哈，商人！好、好！”

    商人，哈哈哈哈哈，叫徐錦瑟嫁作商人婦！這簡(jiǎn)直、簡(jiǎn)直比叫她去死還要有趣得多！想到日后徐錦瑟成了那低賤的商人之妻，再不能與自己平起平坐，徐錦華便覺心中一陣痛快，不由大笑起來，“好！這辦法好！就讓徐錦瑟嫁去這魏家！”

    日后，叫她見了自己便得行禮、叫她永遠(yuǎn)被自己踩在腳下！如此痛快！倒比立時(shí)殺了她更叫她開心！

    徐錦華忍不住笑到全身發(fā)抖，笑到那臉上厚厚的脂粉都快裂開。

    云姨娘瞧著她這副癲狂之態(tài)，不由心頭一跳。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著，不該將此事透露給徐錦華知道。

    魏家，是她早早為徐錦瑟擇好的一口毒井，只待她嫁過去，過去自己的諸般教導(dǎo)，都會(huì)叫她在魏家舉步維艱。

    只這其中，卻不知哪里出了錯(cuò)處，徐錦瑟性情突變，叫她頗有些掌控不住之感了。這倒也無妨，只待她嫁入魏家，成了那低賤商戶之妻，一切便會(huì)回到正軌——魏家那群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與之人！磋磨人的手段，比她可半點(diǎn)不差。

    但今日徐錦華這般模樣，卻突地叫她有種事易生變之感。

    只現(xiàn)在話一出口，后悔也是無用，只得叮囑徐錦華莫要輕舉妄動(dòng)。

    徐錦華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淚，不想指尖卻沾下一抹白色，卻是她用來遮蓋疤痕的脂膏，遇水溶化了開來。

    徐錦華臉色立時(shí)陰沉了下來，問道：“能治好我的臉的大夫找到了嗎？”

    云姨娘立時(shí)梗了一梗，嘆道：“已是托人去打探了，你莫要著急，你臉上的疤痕并不嚴(yán)重，定能祛除的?！?/br>
    “不嚴(yán)重？”徐錦華撫著臉頰冷笑一聲，“這還不叫嚴(yán)重？莫不是要全身都潰爛了，才叫嚴(yán)重？”

    她突地靠近云姨娘，惡狠狠地道：“莫要忘了，我會(huì)變成這副模樣，還得說是拜你之賜呢，姨、娘！”

    云姨娘猛地突地一疼，徐錦華確實(shí)嘿嘿笑了起來，神態(tài)頗有幾分癲狂，“莫忘了，這是你欠我的，都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她就這么一邊笑，一邊便往外走去，云姨娘有心叫住她，剛一開口卻又停了住，只叮囑道：“春生快回來了，你小心著些?！?/br>
    徐錦華只回道：“行了，我自知道?！北銖阶远?。

    云姨娘瞧著她的模樣，用力閉了閉眼睛。

    待她走遠(yuǎn)，春生悄悄從一棵樹后轉(zhuǎn)出。

    她手中端著安胎藥，有些遲疑的看了眼徐錦華離開的方向——奇怪，她剛剛好像看到……大小姐從姨娘房中出來？

    這二人平日素?zé)o往來，怎會(huì)牽扯到一塊？

    許是自己看錯(cuò)了吧。

    春生搖了搖頭，將此事拋在腦后。

    ***

    卻說徐丘松原是在那金箔之事后，便遠(yuǎn)了曲姨娘的。

    但這些時(shí)日，魏氏病重，云姨娘與新寵張姨娘都有孕在身，李姨娘又是個(gè)木訥的，他倒是又重回了曲姨娘處。

    曲姨娘也心知自己能復(fù)寵，得多虧了如今這形勢(shì)，便也小心翼翼的著意承迎，幾番下來，總算又得回了徐丘松幾分寵愛。

    只她卻不敢放松，平日間，更是用了十二分的注意來揣度徐丘松的心思。

    因此徐丘松一踏入她的房門，她便覺出對(duì)方頗有心思。再聞到他身上那股子不易察覺的藥味兒，便知他不是從云姨娘、便是從張姨娘處過來的。

    曲姨娘略一思索，便知不會(huì)是張姨娘。那張姨娘年輕貌美，又慣會(huì)討巧，徐丘松一見了她仿佛整個(gè)人都年輕幾分，哪里會(huì)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倒是云姨娘，一向自詡賢惠體貼的，竟也能不能為老爺解憂。

    曲姨娘在心中嗤笑了一番，心中倒起了些爭(zhēng)勝之心。當(dāng)即將徐丘松扶到座上，又是捏肩又是揉背的，倒真叫他舒坦了不少。

    這才問道：“老爺若有什么煩心事，不妨與妾身說說？”

    “怎地，連你都看出我煩心來了？”徐丘松一挑眉頭。云姨娘一貫體貼，能看出他有心事不足為奇，這曲姨娘什么時(shí)候也這么體貼了？

    “瞧老爺說得，就不許我關(guān)心老爺嗎？”曲姨娘嗔道：“妾身不像云jiejie那般懂那許多道理，但妾身知道，妾身這一世全都系在老爺身上了。老爺?shù)膊婚_心，對(duì)妾身來說，可是比天還大的事兒呢?！?/br>
    這一番柔聲媚語，竟是比云姨娘的體貼小意更叫人心動(dòng)。

    徐丘松心中尚在徘徊，竟是不由將那魏家求親之事說了出來。

    曲姨娘聽罷，驚訝地捂住嘴，“老爺是說，那魏家、魏家是商戶之家，云jiejie卻不似反對(duì)的模樣？”

    徐丘松搖了搖頭，“我尚未與她說過此事，但聽她語中之意該是不會(huì)反對(duì)。”

    曲姨娘眼珠一轉(zhuǎn)，道：“妾身倒不知什么實(shí)惠不實(shí)惠，就是想著吧，這魏家托了人來找老爺，這人還是云家的，想魏家與云家的關(guān)系不大一般。云jiejie她……”

    這話一出，徐丘松立即沉下了臉。

    是了，魏仲棋還是云賀引薦給他的，難道云姨娘早知魏家求娶徐錦瑟之意？

    又聽曲姨娘道：“二小姐日后還能不能討長(zhǎng)公主歡心妾身不知，只這魏家此時(shí)求娶，必是想要借著此事，繞過老爺，將二小姐攥在手里。老爺愿意嫁女入魏家，是何等的恩惠，他們不說感激涕零，還擺出了這般昭然若揭的心思，妾身覺著，這合作的誠(chéng)意，堪憂呢。”

    這話說完，徐丘松的的臉已是徹底黑了下來。

    曲姨娘瞧著他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云湘君，不管你想做什么，既叫我知道了，我便斷不會(huì)叫你如意！

    第103章 哭鬧

    說話間，曲姨娘朝旁邊的丫鬟使了個(gè)眼色。那丫鬟立即心領(lǐng)神會(huì)，悄悄退出房中，一路朝徐錦瑟處奔去。

    又朝徐丘松耳邊添油加醋道：“老爺若真想與魏家聯(lián)姻，妾身覺著，四小姐倒是不錯(cuò)呢?！?/br>
    “嗯？錦冉？”若魏仲祺不提人選，徐丘松原就是打算在徐錦秋與徐錦冉中擇一嫁過去的。此刻聽曲姨娘提出了徐錦冉，倒想聽聽她怎么說。

    “四小姐性子柔順，又一向是個(gè)想得明白的，就是嫁去魏家，想來也不至于心氣不順。加上她年紀(jì)最小，正可先論著，待過幾年前頭兄姐都有了歸宿，再正式定親。行事也便宜許多?！?/br>
    曲姨娘這話正說入徐丘松心中。魏家身份委實(shí)有些上不得臺(tái)面，便不考慮幾個(gè)庶女，他也得顧慮徐錦程和徐錦華的親事會(huì)否受到影響。

    曲姨娘嘆了聲，道：“妾身倒也想為老爺分憂，但三小姐一來年齡不如四小姐合適，二來她那性子……老爺也是知道的，說魯莽都是輕的。若要她嫁入商戶，妾身實(shí)在怕她一時(shí)想左了，又做出什么事情來，倒叫老爺兩難?！?/br>
    這話說得也頗有幾分道理。

    叫曲姨娘這么一說，徐丘松也開始覺得徐錦冉才是最佳選擇了。

    曲姨娘見他聽進(jìn)去了，才嗔道：“這事兒，總歸是老爺夫人定的，妾身就多幾句嘴，老爺覺得得聽，就聽著，若覺得不對(duì)，也莫怪妾身沒見識(shí)才好。”

    說話間，整個(gè)人便倚在了他身上。

    徐丘松立時(shí)攬住了她的腰肢。

    當(dāng)夜，便宿在了曲姨娘處。

    再說那丫鬟，得了曲姨娘示意后便直奔徐錦瑟的房間，卻在門口處被鴻雁攔下。

    鴻雁問她有何事，她卻執(zhí)意要見到徐錦瑟才說。鴻雁自是不肯，那丫鬟便想硬闖，卻又哪里能躲得開鴻雁的阻攔？

    爭(zhēng)執(zhí)間弄出了聲響，叫房?jī)?nèi)的徐錦瑟聽到，出聲問道：“外頭怎么了？”

    “二小姐，奴婢有要事稟報(bào)。”那丫鬟一邊說著，一邊往里沖。叫鴻雁一把扭住胳膊，按在了地上，不由痛叫起來。

    “奴婢、奴婢是曲姨娘房里的倚翠，是、是真的又要事稟報(bào)的?！蹦茄诀呤懿蛔√?，不住求饒，“奴婢魯莽，求二小姐贖罪?！?/br>
    “叫她進(jìn)來吧。”徐錦瑟的聲音從房?jī)?nèi)響起，鴻雁這才松開倚翠，將她往房門處一推，倚翠便踉蹌著進(jìn)了屋。

    “二小姐，奴婢有要事稟報(bào)。”倚翠一進(jìn)屋，便壓低了聲音道。同時(shí)還回頭看了看屋外的鴻雁，才輕聲道：“不好叫旁人知道。”

    徐錦瑟卻不接茬，只道：“這里沒有旁人，你只管說吧?！?/br>
    鴻雁聞言，上前帶上房門，守在了門口。

    倚翠眼藥沒上成，討了個(gè)沒趣。卻因有曲姨娘吩咐，也不敢敷衍，只將徐丘松與曲姨娘的話添油加醋的復(fù)述了出來。

    徐錦瑟聽罷，只道知道了，叫鴻雁拿了銀錢打賞與她，便將她打發(fā)了出去。

    那倚翠得了銀錢，自是欣喜，連剛剛的不愉都忘了，只道來日二小姐若有吩咐盡可找她。還是叫鴻雁推了下，才千恩萬謝的走了。

    待她走后，鴻雁有些欲言又止的開口：“小姐……那倚翠的話……”

    “倚翠的話怎么了？”

    “那倚翠的話，不可盡信吶?！兵櫻銊倓偩驮谂赃?，倚翠那話說得，簡(jiǎn)直快跟話本子似的了，怎么聽怎么不靠譜。

    “我自知道?！毙戾\瑟只一笑，“但曲姨娘叫她來，不會(huì)是憑空編個(gè)故事，想必父親想嫁女去魏家的事兒是真的?！?/br>
    何止是想而已，前世的她不就被嫁過去了嗎？

    那倚翠所說，云姨娘在徐丘松面前為自己求一“實(shí)惠”親事，倒叫徐丘松動(dòng)了讓自己嫁入魏家念頭的事兒，怕也是真的。

    前世她不但也這么做了，還叫自己也相信了，魏家確實(shí)是一門“實(shí)惠”的親事，自己嫁過去，實(shí)是最好的選擇。

    徐錦瑟冷冷一笑，曲姨娘叫倚翠來傳話，心中未嘗沒存著要挑唆她們“母女”不合的心思。只她和云姨娘之間……又何需誰來挑唆？

    徐錦瑟略一沉吟，便對(duì)鴻雁道：“剛剛倚翠不是說，曲姨娘勸得父親回心轉(zhuǎn)意，讓四妹嫁去魏家嗎？你想法子，將這事透給李姨娘知道。”

    鴻雁領(lǐng)命而去。

    待第二日清早，李姨娘瘋了一般沖向了正房，哭求魏氏給她們母女一條生路時(shí)，徐錦瑟便知道，鴻雁這事兒，做成了。

    卻說李姨娘得知徐丘松有意將徐錦冉許配給商戶時(shí)，頓時(shí)眼前一黑，險(xiǎn)些就這么厥過去。

    待好不容易緩過來，簡(jiǎn)直覺得猶如天塌一般，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向魏氏哭求。魏氏一向心軟，若能求得她憐憫，說不得還能叫徐丘松改了打算。

    不想她運(yùn)氣實(shí)在不好，這日一早，徐丘松難得正在正房，門還沒踏進(jìn)去，就聽外頭一陣哭號(hào)，不由怒道：“是哪個(gè)在外頭吵鬧！不知道夫人身體不適嗎？”

    “老爺、老爺！”

    李姨娘一聽徐丘松的聲音，簡(jiǎn)直如同挖心一般，腦中一沖，什么都顧不上了，推開門前阻攔的婆子，跌跌撞撞的奔到徐丘松面前，重重跪了下去。

    “老爺！求求老爺、求求老爺，饒過我們母女吧！”

    徐丘松大吃一驚，“你這是做什么！一大早跑夫人這里吵鬧！你們母女做了什么需要我來饒？”

    “老爺、老爺，妾身聽說老爺想叫四小姐……這萬萬不行啊，妾身求老爺饒過四小姐吧！四小姐從來都安分守己，什么出格之事都沒做過，不該落入這般境地吶老爺！求老爺發(fā)發(fā)慈悲，妾身、妾身來世做牛做馬報(bào)答老爺！”云姨娘說著，竟開始不住磕頭。

    徐丘松立時(shí)便聽懂了，這是在求他，不要將徐錦冉嫁進(jìn)魏家！

    昨日才剛提起的事兒，他還沒定下主意，李姨娘便能知道了，還來正房這里堵他！

    這是想逼著他改了主意？

    徐丘松不由一陣惱怒，狠狠道：“胡言亂語什么！跪在這里像什么樣子，還不趕緊起來！四小姐的事，豈容你指手畫腳！”

    “老爺！妾身求您了、求您了——”李姨娘哆哆嗦嗦的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徐丘松小腿，哭求道：“四小姐、四小姐她不行啊，她年紀(jì)還這么小，怎么能、怎么能……”

    老爺竟然、竟然打算將四小姐嫁給低賤的商戶，這、這簡(jiǎn)直是要?dú)Я怂男〗阋惠呑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