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喜不自禁的模樣，看得徐錦華胸口一陣憋悶，不由狠狠瞪了侍書一眼，言不由衷道：“三妹喜歡就好。”

    徐錦冉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在徐錦秋耳邊小聲道：“這步搖大姐好像很喜歡，要不……”

    徐錦秋白她一眼，大聲道：“這步搖可真漂亮，我還要謝謝meimei，幫我從這許多東西里頭挑了它出來呢?！?/br>
    徐錦冉唬了一跳，下意識(shí)抬眼看去，便見徐錦華眼中寒光一閃，顯是連自己一起記恨上了。連忙道：“不不，我……”

    “行了四妹，我說讓你們先挑你們就先挑吧。不單是三妹、四妹，二meimei要看上什么，也都先挑些出來，才不枉費(fèi)大哥的一片心意?！?/br>
    徐錦華說話之時(shí)，眼神從侍書身上掃過，看得她心頭直跳。但旋即，那眼神便落在了徐錦瑟身上。

    徐錦瑟眉頭一挑，有點(diǎn)意外，這話兒最后竟落在自己身上。但既這么說了，她也沒有推辭的理兒，當(dāng)即上前看著那托盤，正準(zhǔn)備隨意挑選幾樣，就聽門外一陣喧囂，大門突然被撞開，一個(gè)小小孩童朝她正面沖了過來。

    荷香立即攔在徐錦瑟身前，被那敦實(shí)的小身子撞了一下，險(xiǎn)些站立不穩(wěn)。

    還未待她站定，便聽孩童帶著驕縱的聲音響起：“大哥呢？大哥在哪里？”

    正是年方四歲的二少爺徐錦鴻。

    第9章 幼弟

    徐錦鴻生得虎頭虎腦，裹在一身大紅綢衣里，體型圓潤得幾乎長寬對(duì)等。咋一看，倒有點(diǎn)像個(gè)喜慶的紅繡球。

    此刻這紅繡球正左顧右盼，橫沖直撞，好像要把不知藏在哪里的徐錦程翻出來一樣。

    荷香連忙護(hù)著徐錦瑟后退，那些捧著托盤的婆子也慌忙閃躲，徐錦鴻所到之處簡(jiǎn)直人仰馬翻。

    魏氏抬眼看去，手輕輕落在扶手上。她身后的丫鬟將扇子一收，便要上前。就在這時(shí)，又是一道身影闖入門內(nèi)。

    “哎喲我的小少爺，你怎么能亂闖呢?！眳s是徐錦鴻的奶娘顧mama終于趕到，一把拉住了他。

    魏氏抬了抬手，丫鬟便又退了回去，重又開始打扇。

    徐錦鴻被奶娘拉住卻還不安分，揮舞著胖墩墩的小胳膊小腿使勁兒掙扎，“大哥呢？大哥藏到哪里去了？”

    顧mama一邊朝魏氏行禮，一邊還得拉住徐錦鴻不要亂跑，低聲在他耳邊說：“大少爺不在這，小少爺忘了，他還在京城沒回來呢?！?/br>
    “騙人！我明明聽見她們說大哥回來了！”徐錦鴻一邊掙扎，一邊還要往人多的地方湊。顧mama使勁兒拽著他，徐錦鴻掙脫不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顧mama連忙抱住他輕哄，但越是這樣，徐錦鴻哭得越是大聲。

    那哭聲實(shí)在刺耳，魏氏的眉頭皺了起來。徐錦華厭惡地瞥了一眼，侍書會(huì)意，正要開口讓顧mama將他帶下去。

    就在這時(shí)，“咚、咚、咚——”有節(jié)奏的聲音響起。

    卻是徐錦瑟從托盤中拿了那撥浪鼓兒，在徐錦鴻面前撥動(dòng)起來。

    “咚、咚、咚！”撥浪鼓不疾不徐地轉(zhuǎn)動(dòng)著，規(guī)律的響聲終于引起了徐錦鴻的注意。他抬頭看向徐錦瑟，這一看……就移不開眼了。

    只見那撥浪鼓大紅漆底，鼓上方別出心裁的雕成圓臉童子的模樣，兩側(cè)用細(xì)繩系著兩個(gè)拳頭狀的白玉鼓槌，晃動(dòng)之間，像一個(gè)胖童子甩著水袖不斷拍打自己的肚皮，甚是有趣。

    徐錦鴻看著，連哭都忘了。

    刺耳的哭聲一停，便是魏氏的眉頭都舒展了。

    徐錦瑟一邊撥動(dòng)著撥浪鼓，一邊蹲了下來，平視著徐錦鴻說道：“二弟你看，這撥浪鼓兒和你多像，是大哥專程從京城送來給你的。等大哥從京城回來，你可要好好謝他?！闭f著，將撥浪鼓遞了過去。

    徐錦鴻接過撥浪鼓，愣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圓潤的身形，還真和撥浪鼓有幾分相似。徐錦冉看看撥浪鼓，再看看徐錦鴻 ，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徐錦秋瞪她一眼，心中暗惱弟弟丟丑，對(duì)顧mama道：“還不快把他抱下去?！?/br>
    顧mama聞言，立即抱起徐錦鴻向外走。

    卻聽魏氏身畔的丫鬟說了一聲：“等等?！?/br>
    接著上前，從顧mama懷里接過徐錦鴻。徐錦鴻得了這新鮮物事，倒也不哭不鬧了，乖乖被丫鬟抱了出去。

    顧mama心知這便是要問責(zé)自己了，不由暗罵自己疏忽，連個(gè)四歲的孩子都沒追上，讓他闖進(jìn)了夫人院中。

    “顧mama照顧小少爺不利，便罰一個(gè)月月錢吧?！蔽菏习粗~頭說道。不知是不是被徐錦鴻的哭聲所擾，她的頭又隱隱痛了起來。

    “錦瑟做得不錯(cuò)。你大哥送來的這些東西，便由你先挑了吧?！?/br>
    什么？聽到這話，徐錦秋下意識(shí)握緊了手里的步搖，要讓她先挑？

    徐錦瑟聞言，卻是先福了一福，道：“回母親，錦瑟已經(jīng)挑過了，就不再挑選了，還是讓jiejiemeimei們來選吧?！?/br>
    “已經(jīng)挑了？”

    “是啊，就是那個(gè)撥浪鼓呀?！?/br>
    徐錦秋聞言，嗤笑一聲，“看不出來，二姐可真會(huì)編故事哄孩子呢?！?/br>
    徐錦瑟淡淡一笑，道“三妹這話就差了，我哪里編故事了？這撥浪鼓難道不是大哥從京城送回來的？最后沒有給二弟嗎？”

    “你——”

    徐錦秋還想爭(zhēng)執(zhí)，但見魏氏一個(gè)眼神掃來，顯是不喜，便只得將還沒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魏氏便道：“你懂事了，知道想著姊妹們。但這些東西本就有你一份，你挑了也并不影響她們什么。”

    “母親既這么說了，錦瑟倒是有一事相求。”徐錦瑟說著，面上露出幾分羞澀，“今天見了二弟一身紅衣，甚是喜慶。錦瑟以前的衣裳倒沒有這種顏色，以后還想試試看呢?！?/br>
    魏氏聞言，倒仔細(xì)打量了錦瑟身上的藍(lán)色衣裙幾眼，道：“卻是這紅色更襯你，以后這種藍(lán)色就少穿點(diǎn)吧?！?/br>
    她待云姨娘一向親厚，又兼之近來身體不適，一直是云姨娘代為主持中饋。徐錦瑟是云姨娘所出，她的一應(yīng)用度自然是聽任云姨娘安排，畢竟，親娘總是會(huì)對(duì)女兒更為費(fèi)心?，F(xiàn)在看來，她倒有些忽略了這孩子。

    云姨娘終究小戶人家出身，許是看著徐錦華一直鐘愛青藍(lán)之色，便覺這顏色好，依樣給徐錦瑟拿了去。卻不知適合徐錦華的，不一定適合徐錦瑟。

    魏氏幽幽一嘆，又想起一事，便道：“如今暑日未至，你那昭云院本就涼爽，委實(shí)用不著那么些冰。能少用便少用些吧?！?/br>
    徐錦瑟自沒有不應(yīng)的。

    ***

    徐錦秋一邁進(jìn)房門，正看到曲姨娘帶著徐錦鴻在屋里玩耍。

    她正心里不舒坦，又看到徐錦鴻搖著撥浪鼓兒上躥下跳，更覺一股氣從胸口沖上，忍不住一把將步搖拍在桌上。

    曲姨娘嚇了一跳，連忙問：“怎么了？是誰招惹三小姐了？”

    “還不是徐錦瑟?！毙戾\秋沒好氣的道：“在母親那兒那么出風(fēng)頭?！?/br>
    接著，又轉(zhuǎn)向徐錦鴻，卻是越看越氣，走上前，從他手里一把奪過那撥浪鼓。徐錦鴻立即嚎了起來，追著要搶回來。

    曲姨娘趕緊上前分開他們，把撥浪鼓還給徐錦鴻，這才止住他的嚎叫。

    “你這是和你弟弟置什么氣呢？”曲姨娘白她一眼。

    “你這是不知道，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徐錦秋憤憤地道：“他跑到母親屋里一通胡鬧，好叫人看了一番笑話！”

    曲姨娘卻是輕笑一聲，“我當(dāng)是什么事呢?！?/br>
    “他丟了丑也就罷了，還被一個(gè)撥浪鼓兒給哄住了，倒叫徐錦瑟在母親面前長了臉。”說到底，徐錦秋還是氣不過徐錦瑟出了風(fēng)頭。

    聽了這話，曲姨娘倒不笑了，反而板起臉來。

    “你單看到你二姐出風(fēng)頭，卻不想想你弟弟無緣無故怎么會(huì)跑去那里?！?/br>
    徐錦秋有些茫然，“怎么他不是以為大哥回來了才跑去鬧的嗎？”

    徐錦鴻與徐錦程一向親厚。

    都說長兄如父，徐丘松公事繁忙，徐錦程比這個(gè)弟弟年長十一歲，幾乎就快把他當(dāng)半個(gè)兒子來養(yǎng)了。年初，徐錦鴻的開蒙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徐錦鴻一向也愛粘他。

    曲姨娘更樂見兒子與徐錦程關(guān)系親密，畢竟，嫡長子才是承襲家業(yè)的。能與徐錦程搞好關(guān)系，對(duì)徐錦鴻只有好處。

    在她的推波助瀾下，徐錦鴻對(duì)這個(gè)大哥便愈發(fā)親厚起來。

    這次進(jìn)京，是徐錦程離家最久的一次，所以徐錦鴻為了找他，能做出闖進(jìn)正院的事兒，徐錦秋一點(diǎn)都不奇怪。

    曲姨娘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她還懵懂，不由重重一嘆，“你啊你，你也知道二少爺是跑去找大少爺?shù)?，那是誰告訴他大少爺在正院的？”

    徐錦秋一驚，“姨娘是說……”

    “你怎么不想想，二少爺才幾歲，闔府都知道大少爺從京城送了東西回來，他去哪兒聽到大少爺回來的消息？”

    “許是、許是他聽錯(cuò)了？”

    徐錦秋越說聲音越小，這理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qiáng)。府里那么多人，哪兒那么巧，就讓徐錦鴻聽錯(cuò)了，以為大哥就在正院？退一步說，聽錯(cuò)便罷，那么多丫鬟婆子，還就讓徐錦鴻這么小個(gè)人兒闖了進(jìn)去？

    但凡有個(gè)人攔著，今天的事兒也不能這樣。

    如此細(xì)思下來，徐錦秋不由變了臉色，“是，有人故意設(shè)套？”

    能想到此，徐錦秋總歸不算愚鈍，曲姨娘舒了口氣，“顧mama，你來說與三小姐聽?！?/br>
    顧mama應(yīng)聲上前，道：“奴婢問過了，小少爺是在花園里聽到丫鬟閑談，說大少爺回來了，正在正院跟夫人請(qǐng)安，這才跑去正院?！?/br>
    “可知道是哪個(gè)丫鬟說的？”

    “奴婢找了幾個(gè)小丫頭打聽，聽著形容……倒像二小姐屋里的墨蓮?！?/br>
    “什么！是徐錦瑟？她刻意挑了二弟過去正院丟丑，好出風(fēng)頭？”徐錦秋火冒三丈，立即要沖去昭云院。

    曲姨娘一把拽住她，“你話才聽一半，風(fēng)風(fēng)火火像什么樣子？”又示意顧mama繼續(xù)。

    顧mama道：“奴婢打聽過了，墨蓮一早便去了劉mama住的抱廈，幫著她安置雜物，說是二小姐吩咐的?！?/br>
    “這么說，不是徐錦瑟指使的了？那還有誰會(huì)這么干？”

    “是啊，還會(huì)有誰呢？”曲姨娘瞇起眼睛，“大小姐、四小姐、云姨娘、李姨娘……總歸是有人眼紅，你有這么個(gè)同母弟弟的。甚至二小姐，誰又知她是不是故弄玄虛呢？”

    “照姨娘這么說，誰都有可能了？”徐錦秋悶悶的道。知道有人故意設(shè)套，卻不知是誰，這簡(jiǎn)直讓人坐立難安。

    “不管是誰，他既起了個(gè)頭，總不會(huì)就此罷手。且看著吧?！备兄T人的面孔逐一在曲姨娘腦海中浮現(xiàn)，最終停留在魏氏那張總是帶著倦意的面孔上。

    主母病弱，這府里的人心，也不安分了起來……

    第10章 心思各異

    “跪下！”一踏進(jìn)房門，徐錦華便頭也不回，冷冷說道。

    侍書立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囁嚅道：“小姐……”

    徐錦華猛地回頭，厲聲道：“大哥給我的步搖，怎會(huì)被送去了正院？”

    侍書一個(gè)激靈，下意識(shí)的望向徐錦華身后的司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