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茗休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余霽丹所謂的“想起來”是什么意思，他放下她的手，輕輕按了按她的額角：“你……回憶起來什么了？”

    “李茗休！我之前罵你，果然沒有罵錯……”一行清淚從余霽丹的眼角滑落，“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人……如果不是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準(zhǔn)備一輩子都不告訴我真相？你是不是準(zhǔn)備和我二叔三叔隱瞞我一輩子？”

    旁邊的三叔也紅了眼眶，他輕聲說：“霽丹……其中原委也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的清楚的，你也要理解李大少，他對你的感情可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表的?！?/br>
    “是啊，霽丹?！边B一直沉默的顧延臻都開腔了，“茗休是為了保護(hù)你才不準(zhǔn)備告訴你真相的，他當(dāng)年是保護(hù)你，現(xiàn)在也是?！?/br>
    “茗休……”余霽丹伸出手，細(xì)細(xì)地?fù)崦钴莸哪?，悠悠地嘆了口氣，“我的茗休……我怎么值得你為我犧牲到這個程度？我怎么值得你如此的深愛呢？”

    ☆、第55章 chapter 55

    第五十五章

    “難道……？”李茗休一下子竟難以接受余霽丹所謂的“想起來了”這個事實, “你都回憶起來了嗎？只是個別片段？還是……所有的？”

    “…………”余霽丹看著李茗休, 有些可憐樣兒地說，“當(dāng)然是所有啊……”

    李茗休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余霽丹, 卻沒有立刻再說什么。

    余霽丹又看了李茗休一會兒, 慢慢地轉(zhuǎn)頭看向三叔：“三叔……茗休瞞著我, 可是那么大的一件事, 您為什么要幫著他一起瞞我？甚至還和二叔一起？”

    “我……”三叔一時語噻, 面露尷尬地看了看李茗休，輕嘆道：“其實你二叔吧……他談不上是‘瞞著你’，因為他也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說到這里, 三叔頓了頓, 又抬眼看向李茗休。在得到對方點頭的肯定回應(yīng)之后, 他才接著解釋：

    “當(dāng)時事發(fā)突然，等到你二叔一家在外地聽到消息趕回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 失去了李大少和你父母死亡相關(guān)的全部記憶，在我得知這個之后，醫(yī)院方面就有人給我傳話, 說李大少已經(jīng)知道有關(guān)于你失憶的事, ‘囑咐’過我不要對你亂說話——其實就算他不‘囑咐’, 我和二哥也已經(jīng)不準(zhǔn)備告訴你父母被尋仇的真相了, 畢竟當(dāng)時你已經(jīng)考上了警校, 而且你斗志昂揚, 將來注定是要成為一名警察的……雖然我們也考慮過你會不會步上你父母的后塵……但我——”

    三叔又看了看李茗休, 微微嘆氣：“但我更相信李大少！在發(fā)生了那么巨大的事故之后，我再懷疑他對你的感情那我也不能算是個人了……雖然他的人深陷泥沼，說不定也已經(jīng)分身乏術(shù)了，可是我相信他是寧可自己不要命了都要護(hù)你周全的……所以既然他能讓你順利畢業(yè)、讓你進(jìn)入警察局、進(jìn)入刑警隊，就證明他對你，已經(jīng)安排的天丨衣丨無丨縫……就算你二叔是不支持你繼續(xù)做這行的，但我還是說服了他，遵從你的決定。”

    余霽丹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李茗休立馬緊緊握住了，再十指相扣。

    她吸了吸鼻子：“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李茗休挑了下眉。

    余霽丹冷冷地“哼”了一聲：“就是以前刑警隊有關(guān)我的那些傳聞！什么我的來頭有多大多大，我的背后有大佬如何如何……”

    說著她瞪向李茗休：“原來并不是我的同事們憑空捏造的！他們甚至還到處傳，在我之前中彈身負(fù)重傷的時候，什么緊急封鎖、名車堵路，還有直升飛機載著外國專家專門為我blabla的傳聞呢……”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站在一旁正翻閱手中病歷的顧延臻抬起頭，一臉認(rèn)真地說，“我要告訴你，那些并不是你同事們散播的傳聞，你以前還在刑警隊呢，我們國家的刑偵人員并不是那么有八卦的閑心的……所以真實的情況是他們所言不虛，當(dāng)時的那些都是棠舟的主意了?！?/br>
    余霽丹眨了眨眼。

    李棠舟……

    雖然她已經(jīng)接受了李茗休的真實背景，但他還是對于李茗休就是李棠舟親哥哥這件事沒什么真實感。

    畢竟也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了吧……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李茗休抬眼看了看對圍在余霽丹病床前的人們：“讓你們擔(dān)心了，霽丹現(xiàn)在沒事了，延臻你就去忙別的患者吧。三叔，我讓司機送你回去?！?/br>
    三叔猶豫了一下，“那霽丹這邊……？”

    李茗休看向三叔，鄭重其事地說：“……我想和她單獨聊聊?！?/br>
    既然李茗休已經(jīng)這么說了，三叔也不好反駁，就點了點頭：“我就先回霽丹爺爺奶奶家了，她二叔還在那邊等結(jié)果呢，如果有其他情況，隨時給我們打電話?！?/br>
    和余霽丹做簡單告別，李茗休便將三叔和顧延臻送出去了。

    病房陷入一片短暫的沉默。

    幾分鐘之后，李茗休再次回到病房，手上還拎著幾袋新鮮的瓜果。

    雖然李茗休之前說想和余霽丹單獨聊聊，但卻沒有立刻說話，他先幫余霽丹掖好了被子，又幫她接了一杯溫水，再端著她喜歡吃的水果出去洗干凈。

    余霽丹就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李茗休走來走去各種折騰。

    等到李茗休終于忙完了，坐回病床邊的椅子上，已經(jīng)過去十幾分鐘了。

    李茗休拿起一個香瓜削成幾小塊，這樣更方便進(jìn)食，他叉起一小塊，輕輕地喂進(jìn)余霽丹的嘴里。

    余霽丹細(xì)嚼慢咽地吃掉，用非常小的聲音說：“你能不能把門鎖上？”

    李茗休皺了皺眉。

    他不太懂余霽丹的意圖，但老婆發(fā)話了，他還是過去將門從里面上了鎖。

    李茗休關(guān)完門走回來，順手還掖了下余霽丹的被角，同時他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對當(dāng)年的事特別好奇？尤其是對我？”

    余霽丹搖了搖頭，幾秒鐘后又改變主意，點了點頭：“好奇心會殺死貓的，說不想是假話，尤其那是關(guān)于你的事?！?/br>
    李茗休挺直了背脊，輕輕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那短時間真是發(fā)生了許多事，既然你說你都想起來了，那么我想，你現(xiàn)在的記憶應(yīng)該是連續(xù)的，而不是片段，否則你也不會說自己全部都想起來了，對吧？”

    余霽丹直直地看著他。

    “那么你想知道的，應(yīng)該只有案發(fā)的那天晚上，你昏倒之后的故事?！崩钴輰⒁暰€轉(zhuǎn)移到窗外——朦朧的黑夜中掛著一輪彎月——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時光的夾縫，有些撲朔迷離。

    余霽丹輕輕開口：

    “那天我們兩個出去玩，夜深之后你送我回家，你的車子剛一走，家門一開，我就看到了一個我畢生難忘的場面——客廳里一片狼藉，臥室的門緊鎖著，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意識到不對勁了——那段時間我的父母總和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現(xiàn)在回想，應(yīng)該是他們已經(jīng)有了被報復(fù)的預(yù)感——立馬想轉(zhuǎn)身先逃，可同一時間，槍聲一響……”

    余霽丹的眉心緊緊皺在一起，眼眶在一起泛紅了。

    “我知道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可是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崩潰，整個人都失去了控制，我沖開臥室緊鎖的門一看，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見識到血淋淋的案發(fā)現(xiàn)場，眼前除了我倒在血泊中的父母，還有兇手們跳樓逃跑的背影?！?/br>
    “他們在跳樓之前，還回頭給了我一槍……但那時候他們應(yīng)該也比較慌亂，加上我在警校學(xué)習(xí)過，子彈就擦身而過了，并沒有真的打到我……后來我在刑警隊，再出任務(wù)的時候，那兩顆子彈就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我的身上——現(xiàn)在回想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當(dāng)時冥冥之中我的父母在保護(hù)著我……”

    “那明明應(yīng)該是我人生中最崩潰的時刻，可是我面對著父母的慘案，我大哭著一動沒動，我怕破壞了現(xiàn)場，同時我掏出了手機……第一個電話，就鬼使神差的打給了你，第二個電話，是磕磕巴巴的報了警……現(xiàn)在想想，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我不給你打那個電話，你就不會開車回頭，結(jié)局就不會是這樣了……”

    “你錯了，不管你給不給我打電話，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崩钴堇淅涞亻_口，“你為什么會認(rèn)為我已經(jīng)離開了呢？沒有確認(rèn)你安全到家，你覺得我會離開？當(dāng)時我就坐在車?yán)?，在你家樓下，是親眼看到兇手們從你家窗戶中跳出來的！雖然他們裝了消音器，我在樓下沒有聽到槍聲，可是他們的眼神，他們身上的血漬，我難道想不到你家出事了嗎？”

    “……我當(dāng)時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上樓看你的安慰，但還沒等我行動，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你當(dāng)時非常急，哭的我根本聽不清你在說什么，但我能聽明白，他們殺了你的父母，你現(xiàn)在馬上要報警?！?/br>
    “我已經(jīng)看到他們上了車……”李茗休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車上還有他們的同伙司機在等著他們……”

    “短短的幾秒鐘之內(nèi)，我想了太多的東西。我知道他們那次的行兇絕對不簡單，不僅是有組織有紀(jì)律，甚至背后還有來頭……不是我不相信警察的能力，而是在縝密的策劃之下，想要第一時間將犯罪分子一網(wǎng)打盡，那近乎就是在癡人說夢?！?/br>
    “你已經(jīng)暴露了，你已經(jīng)看到了他們，而他們也看到了你，就算之前他們只是沖著你的父母而來，并不想把你一起端掉，在兩者照面之后，他們想不對你下手都不可能了！而且你父母之前的工作性質(zhì)我們都很了解，如果一旦有人對他們起了殺心，并且真的付出行動了，那么他們就是恨不得將你們?nèi)叶妓槭f段，那當(dāng)然包括你！”

    “我一想到這里，就沒辦法保持冷靜！如果警察們沒有第一時間將他們逮捕歸案，那么你將陷入何種的危險境地？是的，在案發(fā)之后，你必然是警察們的重點保護(hù)對象，也許你并不會有事，也許那些人根本不會找你，也許……也許……有一萬種的‘也許’?！?/br>
    “可是……”

    李茗休將手探進(jìn)被子里，用手指勾住了余霽丹的，他微微俯身注視著她的眼睛：“余霽丹，我不敢賭——”

    “那不是我在股市的一只股票，更不是我在商場的一紙合同，那是你的生命！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不敢賭……如果一個馬前失蹄，我賭輸了，那么我將失去的，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承擔(dān)的后果……”

    “所以我開著車就沖了過去，我的車撞上他們的車，引發(fā)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車禍，兩個人當(dāng)場昏迷，另外的兩個人……我抄起他們的刀，就把他們給砍了……”

    “你報警之后，警察來的飛快，他們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手上的刀，以及刀上流下的血?！?/br>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看到的，就是我被帶上警車，你飛奔而來的樣子——那么美、那么靈、那么讓我心動……做什么都值了，為你?！?/br>
    余霽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落下：“以前我總覺得我不喜歡你，因為你是有錢人，我也不能喜歡你，可是在警車的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我的天徹底塌了……在同一天、十幾分鐘之內(nèi)，我同時失去了最愛我的父母，和最愛我的你……”

    “……警車一開走，我就倒下了，心里想著，我的一生就這樣了吧……”

    “對不起，茗休?！庇囔V丹慢慢地拉起李茗休的手，將臉頰貼在了他的手背上，“我讓你的輝煌人生降下了一場飛來橫禍，更在你最深陷泥沼的時候，為了自我保護(hù)，而選擇忘記了你——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贖罪，讓我愛你，茗休！”

    李茗休不輕不重地看著余霽丹，然后他做了個完全出乎余霽丹意料的舉動——他就著兩人牽手的姿勢，站了起身，再慢慢地屈起一只腿，單膝跪在余霽丹的病床前。

    “茗休！”余霽丹驚了，都顧不得眼淚還掛在臉上，“你干什么？”

    “之前我是把你騙到手的，所以在真相大白過后——”李茗休抬起眼，輕聲說，“我需要重新再向你求一次婚。”

    余霽丹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余霽丹?！?/br>
    “我會用我的一生一世來愛護(hù)你、保護(hù)你、疼愛你，所以你愿意嫁給我嗎？”

    余霽丹沒有說話，她只是看著他。

    兩個人相對無言了十幾分鐘，李茗休可以清晰地聽到余霽丹平穩(wěn)的呼吸聲。

    這一刻他甚至有點后悔——逞什么英雄呢李茗休？萬一她真的不點頭，他該怎么辦才好啊……

    你不還是要死皮賴臉的娶人家嗎？

    真他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病房里鋪滿了皎潔的月光。

    余霽丹看著李茗休的臉，再也抑制不住，于是她掀開被子，跳下床，也單膝跪在李茗休的面前，輕輕地、慢慢地將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對方的雙唇之上。

    她親吻了他。

    深愛的他。

    “我當(dāng)然愿意，求之不得。”

    “老公~”

    ☆、第56章 chapter 56

    第五十六章

    當(dāng)李茗休帶給余霽丹這個消息的時候, 她才出院不到十天——

    那天晚上她正和李茗休坐在沙發(fā)上一邊摟摟抱抱一邊看著電視, 李茗休突然對她說：“老婆, 你最近有棘手的要案需要辦嗎？”

    余霽丹不知道李茗休為什么忽然問她工作上的問題, 但她還是如實回答：“這幾天都沒有, 我倒是希望永遠(yuǎn)都不要有好吧？這樣才是國泰民安?！?/br>
    李茗休微微捏了捏余霽丹的臉蛋兒，在對方不滿地皺起眉的時候，笑了一下：“既然你手上沒有重要的案件要處理，那么你應(yīng)該可以請下來一個長假吧？”

    “請假？”

    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請假？還是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