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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棄女成凰在線閱讀 - 第379節(jié)

第379節(jié)

    念到這里時(shí),厲莘然瞧見黎夕妤的手掌,輕輕攥了起來。

    “兔子悲痛欲絕,萬念俱滅,可大紅鳥卻始終在它身邊,每日里唱歌給它聽……大紅鳥的歌聲很美,每日都會(huì)演唱不同的曲子,漸漸給兔子帶去了希望……”

    “阿嚏!”

    突然,那正提筆寫故事的男子竟沒能忍住,打了個(gè)噴嚏!

    厲莘然的聲音陡然頓住,一顆心也隨之提了起來。

    二人齊齊看向黎夕妤,卻見她原本輕閉的雙眼,此時(shí)已睜開。

    她的目光中透著幾分驚異,似是有些疑惑,出聲問道,“這院中還有旁人嗎?”

    厲莘然立即看向司空堇宥,卻見他正揉著鼻尖,神色有些異樣。

    下一刻,厲莘然張開口,打出一個(gè)十分夸張的噴嚏來,窘迫地回道,“鼻子有些不適,阿夕莫要見怪。這院中僅有你我二人,不再有第三人?!?/br>
    黎夕妤聽后,思索了片刻,便也不再計(jì)較,再度閉上了雙眼。

    厲莘然與司空堇宥齊齊松了口氣,可那被檀香熏過的披風(fēng),依舊令司空堇宥感到不適。

    他深吸一口氣后,繼續(xù)動(dòng)筆。

    厲莘然便也隨著他的故事,繼續(xù)念了下去,“大紅鳥的歌聲成了兔子的精神支柱,它漸漸敞開心扉,對(duì)世間懷著期許。數(shù)月后,它的眼睛……終是恢復(fù)了光明。”

    司空堇宥的故事就此結(jié)束,他停下筆,看向不遠(yuǎn)處的女子。

    但見女子的臉上竟露出了罕有的笑容,而后道,“雖然你這故事不怎么好聽,可我還是很開心,謝謝你,厲莘然?!?/br>
    厲莘然的眼中卻閃過幾分錯(cuò)愕,一時(shí)間竟不知該作何回應(yīng)。

    眼角卻瞥見司空堇宥再度提筆,他連忙垂眸看去。

    但見紙張上,寫著這樣一番話:想要做那只大紅鳥嗎?帶她離開吧!

    厲莘然更是驚愕,微微張大了嘴,竟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司空堇宥。

    隨后,紙上又寫道:我仔細(xì)考慮過了,這永安寺確是清貧,長久住在寺中,對(duì)她的傷勢沒有任何幫助。你帶她離開吧,至少,能為她補(bǔ)補(bǔ)身子也好。

    停下筆后,司空堇宥抬眸,迎上了厲莘然驚疑的目光。

    二人靜默地對(duì)視著,良久。

    厲莘然暗自長嘆,無聲苦笑,而后又望向黎夕妤,開口道,“阿夕,你若想感謝我,不若隨我離開。這寺中清苦,我?guī)闳ネ比A的城鎮(zhèn),尋遍世間神醫(yī),定要治好你的雙眼!”

    這番話傳進(jìn)司空堇宥的耳中,刺得他心如刀絞。

    而黎夕妤聽后,嘴角淺淡的笑意漸漸退卻。

    她睜開眼,目光空洞,望著二人所在的方向,正色道,“貧尼早已皈依佛門,不會(huì)再理會(huì)紅塵中事。厲施主若是耐不住這寺中的清貧,倒不如早早離去?!?/br>
    此番話一出,厲莘然立即便看向司空堇宥,目光中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你看,她不愿隨我離開。

    自厲莘然提出想要帶她離開一事后,黎夕妤便再無任何興致,起身走回屋中,并順勢將房門合上。

    司空堇宥與厲莘然站在屋外,神色各異,各懷心思。

    “呵……”厲莘然苦笑了一聲,道,“你說好笑不好笑,從前她滿門心思只想離開此處,可如今,我曾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帶她離開,她卻絲毫不愿隨我走。司空堇宥,你以為我不想帶她走嗎?若是她愿意,你此番怕是已尋不到她了……”

    接下來的三個(gè)時(shí)辰,司空堇宥始終站在窗外,凝望著屋內(nèi)的身影。

    他見她繼續(xù)敲著木魚,捻著佛珠,雙唇依舊張張合合,卻不知在念些什么。

    他便如此定定地盯了她整整三個(gè)時(shí)辰,竟將她唇形的張張合合記在了心間。

    她反反復(fù)復(fù)念著的,仿佛僅有幾句話。

    他并不懂得佛門教法,故而也不曾刻意去參悟她所念的經(jīng)文,只是目光逐漸變得迷離。

    他忽然便想起了與黎夕妤的初見……

    那仿佛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某個(gè)艷陽高照的日子里,他只身一人走訪黎府,心不甘情不愿。

    之所以會(huì)有這般情緒,便是因著那一行,乃是受父親逼迫。

    聽聞黎府的二小姐患了惡疾,而身為未婚夫婿,父親認(rèn)為他理當(dāng)去探望一番。

    當(dāng)他穿行在黎府時(shí),卻瞧見了結(jié)伴而行的兩名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喚另一人為“小姐”,可他看著二人穿著打扮,只覺并沒什么分別。

    隨后,他又聽見了那婢女的言論,卻是在猜測二小姐根本沒有病。

    也不知怎的,他便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隨后,那被喚作“小姐”的女子便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彼時(shí),他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徑自遠(yuǎn)走了。

    可心中卻升起絲絲異樣,令他的呼吸也不由變得急促。

    三日后,他再度去往黎府。

    穿行在府中時(shí),他聽見家仆們無不在議論“大小姐被老爺剜了心頭rou,救二小姐性命”一事。

    無數(shù)言語傳進(jìn)耳中,卻令他心生憤懣。

    他雖早已喪母,可父親對(duì)他的關(guān)愛卻從不曾減少,他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狠心的父親,才能做得出如此殘忍之事。

    于是,他便隨著人流,去了偏院。

    尚未踏進(jìn)院落,便聽見一陣爭吵聲,隱隱有人提及“玉簪”。

    而待他走近,卻正好瞧見那大病未愈的二小姐抓著母親的玉簪向一道弱不禁風(fēng)的身影撲了去。

    那身影正是三日前撞在他身上的黎府大小姐。

    二人隨之推搡起,他看得出女子無甚氣力,可那二小姐卻佯裝敗落,自行向后倒去。

    隨之,他母親的玉簪,也應(yīng)聲而斷。

    那一瞬間,怒火涌上心頭,他恨不能立時(shí)沖上前去,將那二小姐碎尸萬段。

    可他素來是個(gè)自制力極強(qiáng)的人,當(dāng)他聽見二小姐將所有的罪過都推給那大小姐時(shí),而周遭卻無一人相助,他便看清了眼下的情勢。

    他雖覺得那女子可憐,卻斷不會(huì)因此心生垂憐,更不會(huì)介入黎府的家庭爭斗。

    至于摔斷了玉簪的二小姐,他日后定會(huì)想法子找她討要!

    故,他拾起斷裂的玉簪,與黎府大小姐四目相對(duì)。

    就在那一刻,他竟被這雙眸子所震懾。

    他瞧見她眸中滿是絕望,卻又透著幾分堅(jiān)毅,不肯就此認(rèn)命的堅(jiān)毅。

    他最終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但那一雙眸子,卻始終浮現(xiàn)在腦海,揮之不去。

    行走在榮陽城的街道上,他的心雜亂不堪,眼前盡是那女子的目光。

    終究,他還是折身而返。

    卻在遠(yuǎn)處瞧見了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們扛著一只漆黑的麻袋,向城西而去。

    而他逆著光,卻瞧見在那麻袋外,竟隱隱滲著鮮血。

    再一次鬼使神差,他跟了上去,最終到得一座荒廟前。

    那些人將他們府中的大小姐扔在了有野狗出沒的廟里,便離開了。

    他站在她身邊,瞧著她滿身的鞭痕,思索了許久許久。

    他自知不該多管閑事,卻又實(shí)在不忍看她這般悲慘地死去。

    他思索了許久,終是決意留下一把匕首,而究竟能否活下去,便全看她的造化了。

    興許是心中隱隱的期盼在作祟,他精心算計(jì)了一番,將匕首留在了山道上,便下了山。

    他本一路向前行,欲離開城西。

    可走了半盞茶的時(shí)間后,天空突然開始降雨,淅淅瀝瀝的雨點(diǎn)打在他身上,令他心頭一顫。

    待他再折身,走至山腳下時(shí),便瞧見了那樣的一幕。

    一女子正趴在泥濘中,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卻沖刷不去她那滿身的鮮血。

    而她的雙手向前攀爬著,即便是在那樣的情形下,也努力地……向前爬著。

    那一幕,生生地刺痛了他的心,令他此生再也無法忘記。

    而那一刻心底的悸動(dòng),終是令他敗下陣來,走至她身側(cè),將她提起……

    日暮西陲,這一日的時(shí)光竟這般短……

    司空堇宥最終深深地望了眼屋中的女子,便轉(zhuǎn)身,離開。

    他穿行在永安寺,途徑天王殿。

    殿內(nèi)有僧人正念誦經(jīng)文,聲響傳進(jìn)他耳中,有些嘈雜。

    他看著他們的口型,卻顯然沒有一個(gè)與黎夕妤相符。

    就在這時(shí),一道男音自身側(cè)響起,“施主可是有何疑惑?”

    他轉(zhuǎn)身看去,但見一高僧緩緩走來。這高僧他認(rèn)得,正是三個(gè)月前替黎夕妤剃度的空明大師。

    他輕輕頷首,施以簡單禮數(shù),便道,“先前去探望阿夕時(shí),我見她始終在誦經(jīng),卻什么也聽不懂?!?/br>
    “誦經(jīng)?”空明大師倒是有些驚訝,“文夕入佛門后,老衲從未命人傳授她佛法,而她的眼睛又看不見了,自然也無法看見經(jīng)文。這誦經(jīng)一說,又是從何而來呢?”

    此番換司空堇宥驚訝,可他并未追根究底,也不曾多加逗留,便離開了永安寺。

    坐在竺商君的背上,一人一馬狂奔而去。

    突然,他卻猛地一拉韁繩,命竺商君停住。

    他愕然地盯著前方,拉扯著韁繩的手臂,卻在不停地顫抖著。

    并非是周遭有埋伏,而是他思及黎夕妤誦經(jīng)時(shí)的唇形……

    他盯了她整整三個(gè)時(shí)辰,早已將她念經(jīng)時(shí)的那幾句唇形熟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