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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棄女成凰在線閱讀 - 第285節(jié)

第285節(jié)

    朦朧的視線中,她隱約瞧見他的目光突然柔和了幾分,眉梢微微顫了顫。

    隨后,那再熟悉不過的聲線,終于傳進了耳中。

    只聽他問道,“身子可還好?”

    短短的五個字,再簡單不過的問候,話語雖仍舊有些僵硬,可她卻聽得出,他心中的關(guān)切。

    黎夕妤重重點頭,伸開雙臂在他面前轉(zhuǎn)了個圈,“我的身子恢復(fù)得很快,隨時都能與你一同離開!”

    她說此話時,淚盈盈的眉眼中滿是光亮,十分期冀地望著他,雙手輕輕抬起,最終落在他提燈的腕上,頗有些用力地抓著他。

    “阿夕,”他出聲喚她,嗓音低沉,聽不出半點情緒,“我此次前來,并非是要帶你離開?!?/br>
    此話傳進黎夕妤耳中,令她心頭又是一震,抓著他手臂的手掌猛地用力,眼眶中的淚水猶在打轉(zhuǎn),卻始終未曾滑落。

    她深深地凝望著他,話語中滿是哭腔,卻道,“早在許久以前,我便與少爺承諾過,此生無論發(fā)生何事,我都不會離開你。我知道少爺將我送來永安寺,是想要更好地保護我??墒沁@樣的保護,我無法接受!”

    她倔強地說著,目光堅定無比,“我不怕危險,更不怕死。這一生我已遭受過太多磨難,我有勇氣迎接一切未知的危難。只要少爺肯讓我陪在你身邊……”

    她這小半生,過得凄楚又波折,好不容易尋到了一生所愛,那是她渴求且無法失去的溫暖。

    只要能與他在一起,哪怕即將面對的會是噩夢連連,她也無懼無悔,更不會回頭。

    她說罷,緊抿雙唇,始終保持著緊盯著他的姿態(tài),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甚至顫抖了起來。

    而他,卻遲遲不曾回話。

    偶有輕風(fēng)拂過,吹起二人衣發(fā),交纏在一起,纏綿飛舞。

    黎夕妤聞著自他身上傳來的淡雅清香,一顆心緊緊地提起,期盼卻又膽怯。

    而他的神色,卻一點點變得陰冷,方才那隱隱的關(guān)切,也消失不復(fù)。

    內(nèi)心一陣陣地抽痛著,黎夕妤卻努力強忍著,她等了他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她不愿就此錯過。

    良久之后,他忽然移開目光,不再去看她,反而望向無盡的深夜。

    自她的角度望去,能夠瞧見他剛毅的側(cè)顏,竟是空前的冷戾。

    而后,他的唇張了張,出聲道,“縱然你不怕死,可你跟在我身邊,只會拖累我?!?/br>
    他的聲音異常冰冷,絕情至極,又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我的脾性,此生此世,不會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夠阻擋我報仇的腳步,縱然登上那個高位如同攀天,縱然犧牲一切,我也絕不會回頭!”

    他的每一句話,都如同一道道利刃,無情地肆虐在她心口。

    她的大腦嗡嗡作響,淚水終是再也抑制不住,順著臉頰滑落。

    她的手臂僵硬,甚至有些發(fā)麻,卻不知該不該松開。

    而他,仍舊不改陰冷涼薄的口吻,繼續(xù)道,“我承認,我從前對你確是有情,又曾與你行過歡愛之事,甚至也有想過,日后娶你為妻??墒沁@一切,都在數(shù)月前的山巔上,隨著你我二人的墜崖,一并消散,成為過往?!?/br>
    黎夕妤愣愣地盯著他,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卻有些茫然,顫聲問道,“少爺此言究竟是何意?倘若你不再對我用情,那日山巔之上,又何必跳下來救我?”

    “救你,那是出于內(nèi)心的虧欠!”他突然垂眸,冷冷地凝望著她,話語又陰又沉,“畢竟你跟在我身邊許久,曾多次遇險遇難。而你又將身子獻給了我,倘若最終因我而死,那我豈不是要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他冷冷地反問,說得理直氣壯,說得義正言辭,說得……咬牙切齒。

    此時此刻的司空堇宥,是黎夕妤從未曾瞧見過的。

    哪怕是最初相識時,那般暴戾冷血的他,也抵不過此刻冰冷無情的他。

    他的一言一語,如當(dāng)頭棍棒,如驚天霹雷,如無情利刃,比之她從前所遭受過的任何刑罰,都要令她更痛苦千百倍。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松開手,甚至頻頻搖頭,低聲道,“我不信……我不信……”

    “你知道嗎?”司空堇宥突然垂首,相距她十分近,陰冷的目光中仿佛藏著利刃,欲一刀刀將她凌遲。

    “那日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便徹底打亂了我的計劃,你給我?guī)淼穆闊沃故且恍前朦c!”他突然瞇眼,咬牙切齒的意味更濃了。

    黎夕妤的心絞痛不已,淚水早已肆虐,卻咬了咬牙,仍舊不死心地回道,“幾月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該擅作主張,不該貿(mào)然闖進敵營??墒巧贍敚抑詴敲醋?,也全是因為,我擔(dān)心你??!”

    “哼!”卻聽司空堇宥冷哼了一聲,竟是萬般不屑。

    黎夕妤深吸一口氣,又咬了咬牙,將平生所有的尊嚴,都拋卻了……

    “只要少爺肯帶我離開此處,我保證,日后絕不會再擅作主張,絕不會拖累你?!彼目谖怯行┙辜?,似是拼了命地想要證明自己,“我可以如同從前在蠻州那般,做你的謀士,為你出謀劃策,助你打贏勝仗!無論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已是懇求般的語氣,放下了尊嚴與驕傲,卻唯獨不敢松開緊緊抓著他的雙手。

    而他,卻嗤鼻一笑,笑聲中的鄙夷與嘲諷,毫不掩飾。

    “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不拖累我?倘若遇上危險,總是我拼了一切去救你,而你呢……你只會躲在人后,給敵人可乘之機!倘若你能像司寇瑕那般上陣殺敵,危急時刻救我性命,我倒是樂意得很!”

    他此番話,起初本是嘲諷的口吻,可到了后半段,竟又有些咬牙切齒,仿佛恨她,恨到無法抑制。

    而聽他提及司寇瑕的那一刻,黎夕妤的雙腿,突然便有些發(fā)軟。

    若不是始終緊緊地抓著他,她怕是已無力再穩(wěn)穩(wěn)地站著。

    “呵,對了!”他似是想起什么,目光中突然多了幾分悲痛。

    而他接下來所說出的話語,傳進黎夕妤耳中時,便令她再也無法承受,心中那最后的一丁點倔強與堅持,在聽完他的話后,徹底崩塌潰爛。

    只聽他如此道,“說起司寇瑕,有一件事,我從未與任何人說起過。今夜說與你聽,倒也無妨……”

    “你可知道,在與阿瑕傾心相處的那些時日里,我曾真真切切地,為她動心過。后來她為了救我而命喪黃泉,我心中甚至有過念想:倒不如隨她一同去了??晌易罱K活了下來,便也永遠地虧欠了她??蛇@一生,只欠她一人,足矣?!?/br>
    第一百七十五章:燈滅

    有那么一刻,黎夕妤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靜止了,驟然的窒息感令她十分痛苦,耳畔似有風(fēng)聲,混在司空堇宥的話語中,顯得十分嘈雜。

    黎夕妤的眼眸大張著,淚水仍在不停地流,可她卻連眨動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雙臂愈發(fā)酸麻,她的手掌間漸漸沒了力氣,卻仍舊抓著他,仿佛抓著一根救命稻草般。

    這興許是她最后的執(zhí)念與堅持,倘若松開手,崩塌潰爛的便不只是心,還有……整個天地。

    司空堇宥的話語是那般殘忍,他在喚起“阿瑕”二字時,無論是眼眸亦或是口吻,都不由自主地變得柔軟。

    黎夕妤的雙腿已軟到?jīng)]有任何力氣,卻拼了命地站直了身子,淚如雨下,滴落在地面。

    原來她與他之間,終其一生,都會隔著一個司寇瑕。

    那他曾經(jīng)與她承諾過的一切,便都不作數(shù)了嗎?

    還是說……他不過是在說著違心的話,騙取她的信賴,騙取她的全部。

    過往之事仍在眼前,一個個的場景拼湊成一段段的回憶,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忽而,黎夕妤垂下頭去,不再去看他冷漠的面容,低低地開口,“少爺曾不止一次地同我說起過:此生此世,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你要我銘記于心,要我時刻記得……”

    “呵……”卻聽頭頂傳來一聲冷笑,“不過情濃時隨口一說,這世上多少山盟海誓,到最終不都會淪為笑話!”

    黎夕妤的頭垂得更低了,面色趨于煞白,視線中是那片明黃色的光亮。

    自她的角度望去,可以清楚地瞧見燈籠中放置著的蠟燭。

    那是一只殘燭,燭身上蠟油遍布,顯得滄桑且丑陋。

    黎夕妤盯著它瞧了半晌,頭頂再次響起司空堇宥冰冷的聲音。

    “放手吧,阿夕。”他如此說著,手臂晃了晃,燈籠便也隨之微微擺動。

    黎夕妤的目光微微上移,盯著他的衣袖,青色的衣料已在她的蹂躪下,變了形狀……

    他要她……放手。

    黎夕妤并未動彈,并非是因著心中遲疑,而是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倘若此時此刻放了手,那么這個人……將永遠消失于她的生命中。

    他已是她的全部,早已與她的骨血融為一體,無論是執(zhí)念也好,亦或堅持也罷,若當(dāng)真要她放手,她竟有些……做不到。

    見黎夕妤始終不曾松手,司空堇宥便又道,“從此后,你便留在這寺中吧,有厲莘然看管照料,應(yīng)能保你余生平安。況且還有父親與你作伴,你的日子雖清貧了些,卻也不至于苦不堪言?!?/br>
    黎夕妤聽著,淚水不知怎的竟止住了,她忽而抬眸,迎上他依舊冰涼的眸子,竟低笑了一聲,而后道,“少爺既已決意要拋棄我,又何須將我困在這寺中,更不必再理會我的死活?!?/br>
    她說罷,他竟無半點遲疑,當(dāng)即便回,“當(dāng)初父親因放心不下你的傷勢,便選擇留在你身邊照顧。這永安寺倒也算清凈,又能庇人安危,留在此處并無不好??扇缛裟銏?zhí)意要離開,一旦被外界的人得知消息,那么我的父親,是否還能安然無恙?”

    他陰冷地質(zhì)問著,所關(guān)切的,也只有司空文仕的安危罷了。

    黎夕妤聽后,又低笑了一聲,周身透著的,全是凄楚。

    原來,他之所以要將她困在這永安寺,也僅僅只是因為,他要保全父親的性命。

    原來,過往的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

    原來,所謂的情深意切,也只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