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g就是、那個系統(tǒng)里……哎呀我是問，你找到了？隊長拒絕我們的原因？”

    趙慶田看著徒弟熱烈求知的樣子，后知后覺明白了他重復(fù)論述一遍的良苦用心，竟產(chǎn)生一絲欣慰。

    “首先，即使所有的推斷都是事實，我們也只能證明，陸千芊和許諾林兩人，有嫌疑在十四樓電梯口粘貼詭異照片，對方儷冰實施了計劃性的恐嚇，僅此而已。”

    “可那不是普通的詭異照片，程依青，我們都知道那是程依青?！?/br>
    “然后呢？”

    劉郁白面對追問，開始結(jié)結(jié)巴巴：“然后？嗯、然后、然后就和八211縱火案、李木涵墜山案、陸千芊自殘事件都、都聯(lián)系起來了?！?/br>
    “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時候就這么寫？”

    師父越來越犀利，劉郁白頓時覺得有千言萬語涌在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開始到現(xiàn)在，我們所有的還原都只能算是推測，在法律層面上根本站不住腳，甚至無法將幾個案件合并，只能獨立匯報?！?/br>
    小伙從公文包里掏出自己的工作日志，厚厚的本子已經(jīng)用了大半，他相信那里面一定可以找到串聯(lián)一切的線索。

    看徒弟不停翻找著什么，趙慶田繼續(xù)潑冷水：“找什么？我們不缺線索，缺的是證據(jù)！其次，就算方儷冰聲稱在十四樓電梯口看見程依青亡靈，從各個方面基本得到了確認(rèn)，也不能就此判斷她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更不能排除她在其他案件中的嫌疑。”

    劉郁白一頭霧水，停下手頭的動作：“為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陸千芊和許諾林只是單純地想利用程依青來嚇唬方儷冰一下，她們兩人和其他女孩兒身上發(fā)生的案件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而方儷冰卻是故意把這件事透露給我們，好轉(zhuǎn)移我們的注意？”

    合上本子，劉郁白閉上眼睛，陷入深深的思考。

    “不會，”大概一分鐘之后，小伙看著師父，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你想想，程依青亡靈出現(xiàn)在校園里的謠言，是從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傳開了的，有同學(xué)在程依青自殺身亡的地點拍到了很像程依青死時樣子的鬼影，照片甚至傳到了休學(xué)在家的董曉悠那里，加重了她精神健康方面的問題，1103活著的女孩兒，除了許諾林，都收到了來自程依青的短信，讓她們?nèi)ピ囈辉噺目罩新湎碌母杏X……現(xiàn)在回頭看，一切都像是在鋪墊。”

    趙慶田眉梢一抖，就是這個詞語，一直環(huán)繞在他腦海里，呼之欲出的詞語正是“鋪墊”，他拋出一個自己明知不成立的假設(shè)，就是想聽聽對方辯駁時，可否和自己的判斷契合。

    給徒弟投去一個認(rèn)可的神情：“鋪墊，什么的鋪墊？”

    “不知道，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劉郁白被自己順下來的思路搞得莫名心悸，“那天在保安室剛看到監(jiān)控視頻的時候，我們都差點兒懷疑真的有鬼了，不是嗎？正因為之前的種種跡象，都或多或少和程依青有關(guān)，有了那些鋪墊，甚至能動搖你我這樣的局外人，更何況是方儷冰，她可很有可能是當(dāng)年程依青跳樓的罪魁禍?zhǔn)装。e亂到打電話去醫(yī)院，試圖查看太平間監(jiān)控來求證程依青到底死沒死的地步，也不難理解?！?/br>
    這番說辭，一點兒也不出乎趙慶田的意料，他沉默著繼續(xù)深想自己剛才對徒弟提出過的問題——什么的鋪墊？

    劉郁白不明所以，接著補充：“所以我判斷，方儷冰是真的以為自己見到了程依青的亡靈，她疑神疑鬼的樣子并不是裝出來的，沒準(zhǔn)兒，她說深更半夜在宿舍曾看見鬼影出現(xiàn)在陽臺、窗口，也是真的，那個鬼影就是陸千芊。”

    趙慶田突然激動，圍繞著‘鋪墊’二字探討，仿佛有什么規(guī)律若隱若現(xiàn)，嗓門也不由得提高很多：“如果真如你分析的那樣，嫌疑人從當(dāng)初偷偷換下程依青遺體上的血裙開始，所做的一切都是鋪墊，那最后絕不僅僅是為了在電梯口前面嚇唬方儷冰一下那么簡單，一定還有更陰狠的目的！”

    劉郁白被嚇了一跳：“什么目的？”

    “今天是七月三號？”

    “??？呃、啊對，七月三號，周五?！?/br>
    “糟了……小伙，你聽著，有時候不好的預(yù)感并不是毫無邏輯的預(yù)感，那是人在潛意識里的跳躍推斷，我們得趕到大去，方儷冰和許諾林可能會有危險?！?/br>
    看著師父萬分嚴(yán)肅的表情，劉郁白遲鈍了幾秒，繼而詫異無比：“你說許、許諾林？”

    趙慶田不答反問：“車鑰匙在身上沒？”

    “在身上呢、不，不是師父，許諾林怎么可能會有危險？她是陸千芊的幫兇啊。”

    “這就是我想說的最后一點，今天的匯報中，申請拘傳許諾林是我們最終的目的，也是最大的錯誤，走，路上解釋，走著……”

    師父情緒變化的太快，小伙只好先拿起東西跟出去。

    剛系好安全帶，劉郁白就迫不及待地追問：“怎么突然這么緊張？”

    依然沒有回答，而是低沉地指示：“給醫(yī)院打電話，確認(rèn)一下陸千芊在不在病房?！?/br>
    盡管此時此刻正在被無數(shù)的問號折磨著，劉郁白還是遵照師父的安排，撥通了電話。

    趙慶田沉著臉，不時瞟向徒弟，直到看見他輕輕搖了搖頭，終于忍不住捶向方向盤、爆出了粗口。

    掛斷電話，劉郁白也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嚴(yán)峻：“你覺得她回學(xué)校了？”

    “嗯。”

    “為什么?。磕阍趺粗赖?？”

    “今天是程依青的冥誕，我怕她是準(zhǔn)備搞出點兒什么動靜來奠念亡友?！?/br>
    聽到師父的回答，劉郁白趕忙從公文包中掏出一沓資料，翻找著程依青的信息。

    “不用找了，就是今天?！?/br>
    劉郁白不死心，一張一張查看。

    趙慶田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陣陣發(fā)白：“剛剛你說的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或多或少和程依青有關(guān)，董曉悠遭遇火災(zāi)是在五月二十號，程依青的忌日，李木涵跳樓是從程依青曾經(jīng)跳下的樓層，陸千芊高空墜落是在六月二十四號，農(nóng)歷的六月初一，很多地方都有給亡者燒紙的風(fēng)俗，連自導(dǎo)自演都不忘模仿程依青，體驗墜落，還在現(xiàn)場丟下一枚程依青的發(fā)夾……如果這些都是鋪墊，那她究竟是為了蠱惑誰，今天這么特殊的日子，她又打算給程依青送份什么樣的禮物呢？”

    被師父玄乎的猜測搞得渾身發(fā)毛，劉郁白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腦補一些可怕的畫面了：“我給她們指導(dǎo)員打個電話吧。”

    “好，如果陸千芊回學(xué)校了，先讓老師找理由控制住她，但提醒老師，千萬不能說是我們的安排，萬一只是我想多了，反而打草驚蛇?！?/br>
    “好，只控制陸千芊？許諾林呢？”

    “別傻了，許諾林一直都是陸千芊放給我們的*。”

    劉郁白覺得自己真像是待在*的濃煙里，一片茫然，可知道師父現(xiàn)在肯定沒有心情向自己詳解，劉郁白選擇保留疑問，無條件服從。

    “等等——”突然想到什么，趙慶田趕忙按住劉郁白打電話的手，“嗯、要是拜托老師先控制她，不管用什么借口，估計都會引起她的懷疑。你想想，如果一切真是陸千芊做的，那她在一年前就特意留下程依青的遺物、給幾個女孩兒發(fā)信息都是用程依青的號碼、去那么熱鬧的夜市打印照片都要用程依青的微信、所有可能會留下指紋的地方都處理得干干凈凈，尤其是十四號樓電梯口的監(jiān)控，她故意用那么亮的手機屏幕沖著攝像頭造成反光，說明她為了防止當(dāng)時的視頻以后會被查看，做足了準(zhǔn)備……”

    劉郁白以為自己了解了師父的意思：“沒錯，可見她蓄謀很久，心思也真是縝密，甚至為了達(dá)到目的，不惜對自己下手?！?/br>
    趙慶田輕輕搖頭，指出真正的重點：“嫌疑人就那么幾個，她知道我們早晚會查到她卻還是行動了，要么是她寧可被抓也要完成自己的計劃，要么……是她有信心不留下任何證據(jù)，任憑我們?nèi)绾螒岩梢矝]有辦法讓她伏法。”

    的確，沒有任何證據(jù)，正是他們剛剛才在會議室里得出的結(jié)論。

    “那電話還打嗎？”

    趙慶田猶豫片刻，做了決定：“打，先打給方儷冰，再打給許諾林，確認(rèn)她們兩人當(dāng)前的位置?！?/br>
    路口綠燈亮起，車子快速起步，遠(yuǎn)遠(yuǎn)的，已經(jīng)可以看見教學(xué)樓了。

    劉郁白放下手機，向師父匯報：“方儷冰電話沒人接，許諾林說她在教室，馬上就要上課了，而且……”

    近乎于呵斥的催促：“說?。《沂裁?？”

    劉郁白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而且她說，陸千芊今天確實回學(xué)校了，但這會兒不在教室，方儷冰也不在?！?/br>
    趙慶田煩躁地抓了抓額頭上的帽痕，又霎時警覺起來：“你問她了？”

    “沒有，我只問她這會兒在哪里，她主動告訴了我陸千芊和方儷冰的消息?！眲⒂舭滓惨庾R到不對勁兒，“師父，是不是她在暗示什么?！?/br>
    “許諾林、許諾林……”趙慶田輕輕呢喃著這三個字，“你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大校門口，兩人下車之后不約而同愣在了原地。

    “去教室嗎？”

    午后的陽光打在帽檐上，而趙慶田藏在陰影處的眼睛一眨不眨，異常深邃。

    突然，上課音樂傳來，兩人站得筆直，靜靜聽著。

    “去一號宿舍樓，樓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