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的風(fēng)很涼爽，趙慶田背對徒弟，想象中，自己有著不輸劉德華的帥氣，迷離的表情也盡可能地接近天王，然而身后的劉郁白，并沒有像梁朝偉一樣隨著鏡頭的轉(zhuǎn)動露出那憂郁而深沉的眼神。

    “這就是您說的側(cè)面突圍？”

    怨婦似的把手中厚厚的“工作記錄表”拍在大腿上，原本斗志昂揚的小伙子，頓時頹廢地癱靠在欄桿上。

    “有什么問題嗎？”

    “有啊，為什么讓我像小報記者一樣去挖幾個女生的隱私？”有氣無力的質(zhì)疑，算是象征性地掙扎過。

    “什么叫挖隱私？別說那么難聽……明明是全方位解析嫌疑人，很多時候，在偵破過程中，信息搜集的工作非常必要，”趙慶田卡了一下，補充，“而且崇高！”

    心中連翻了幾個白眼，不搭腔。

    “行了，要不是年齡稍微大了點兒，我自己就去了?！?/br>
    呵，這么說責(zé)無旁貸了？

    徒弟帶著一股狠勁兒，把師父從筆記本上撕下來、手動畫上表格的十幾張紙卷起來，扭頭下樓了。

    接下來的24個小時，劉郁白在上次許諾林推薦的那家咖啡店里，開啟了“一分鐘相親”式的約談。

    “今天怎么沒穿制服?。俊?/br>
    “小哥，有女朋友沒？”

    “你不會是借著查案的名義約我吧……還挑這么有情調(diào)的地方。”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眼睛有點兒像池昌旭哎！”

    ……

    話題無數(shù)次脫離掌控，沒有警徽護(hù)身的年輕情報員，無數(shù)次淪為了供人消遣的調(diào)戲?qū)ο螅皇亲郎掀秸沟摹肮ぷ饔涗洷怼眽褐谱×送降芘R陣脫逃的沖動，師父這次曲線救國的策略肯定不會獲得階段性的成功。

    辦公室里，趙慶田正在整理筆記，不時興奮地抬頭，向劉郁白投去贊許的目光。

    零碎的片段，組合成了同學(xué)眼中的方儷冰：網(wǎng)購成癮，幾乎每天都要取快遞、到教室上課都像是去走秀、經(jīng)常坐在最后一排開直播、無時無刻不在看手機、經(jīng)常炫耀粉絲送了什么禮物、和其他學(xué)院的女生接觸較多、總是被不同牌號的車接走。

    重點是，有一個女生透露，曾經(jīng)從同社團的學(xué)姐那里聽說，李木涵被包養(yǎng)，是方儷冰從中牽線，甚至連價格都是方儷冰幫著談下來的。

    其他也有幾個女生提到，方儷冰和她們私下聯(lián)系過幾次，說如果需要零用錢，她可以幫忙找兼職。

    “真羨慕那些被生活所迫的人，至少不用承認(rèn)是自甘墮落，知道嗎？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信了你的那些屁話?！?/br>
    這是一個女生從方儷冰手機上看到的一條微信消息，來自李木涵，當(dāng)時方儷冰是想讓她看某個粉絲發(fā)來的搞笑視頻，而她在返回頁面時看到了李木涵的名字，好奇心驅(qū)使她點開了那條消息，但至于當(dāng)時用自己的手機拍下照片，就說不出是什么心態(tài)了。

    趙慶田猜測，也許是怕以后向別人安利這個八卦的時候，沒有證據(jù)會不夠權(quán)威吧。

    “看看，要不是走訪基層，李木涵自殺前發(fā)給方儷冰的消息，我們怎么可能會知道？”

    趙慶田適時地強調(diào)了一下自己所做決定的正確性。

    翻開另一頁，是陸千芊的群眾調(diào)查結(jié)果，相比之下就簡單很多：內(nèi)向、不喜歡湊熱鬧、學(xué)習(xí)成績挺好。

    大學(xué)是以宿舍為單位的小團體組織，對其他宿舍的同學(xué)沒有太多了解也是正常情況，可奇怪的是，很多女生提到陸千芊的時候，都形容她有種莫名的疏離感，像是源自清高本性的孤僻，即使相處時候的禮貌，也帶著冷冷的氣質(zhì)。

    回想起和陸千芊的幾次對話，筆尖停在了白紙上，趙慶田不禁感慨，普通出一種特別，倒是挺有意思的存在。

    嘀嘀——

    趴在桌子上養(yǎng)神兒的劉郁白，伸手撈過手機，微信上長長一列新添加的好友，似乎時間都很充裕。

    “響了一中午，打擾你休息，誰??？”

    忽視了上級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切慰問，劉郁白瞇著眼睛挨個點開，發(fā)個笑臉然后返回，直到看見一條算得上有用的信息：“有個女生說，方儷冰知道我們背地里調(diào)查她的事情了，剛剛?cè)ジ鱾€宿舍里警告，讓她們都小心著點兒，別亂說話?！?/br>
    “這么快就發(fā)展出下線了？”

    劉郁白滿臉黑線，艱難地支起腦袋，盯著師父：“這是重點嗎？”

    “當(dāng)然會知道了，還能給每個人簽份保密協(xié)議啊？”瞪了大驚小怪的徒弟一眼，“不過她這么緊張，不知道是因為哪一段兒不敢讓人深究的過去?！?/br>
    “要不要查查她校外的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

    “沒必要，那不是我們該關(guān)心的領(lǐng)域，以李木涵最后發(fā)過的消息為理由，傳喚方儷冰吧?！?/br>
    劉郁白很是意外，扶著椅子把手坐直了：“那條消息說明不了什么??？”

    “說明了很多，再加上一點兒想象力，差不多可以試試了?！?/br>
    “想……想象力？”不可置信，這是師父說出來的詞語。

    原本是挺正常的名詞，可用在刑事案件當(dāng)中，會不會略顯俏皮？

    “怕什么？還在偵查階段，無非是從嫌疑人那里獲取更多線索的手段而已，又不是要用想象力定罪。”

    “好吧，請問您都想象了些什么？”

    “去年5月19號在1103宿舍發(fā)生的事情。”

    從鼻子里無意識地發(fā)出一個冷哼，兩人同時一愣，劉郁白尷尬地笑笑：“沒……沒那個意思，我知道師父您從不吹?！?/br>
    趙慶田熾熱而恒久的注視，讓人不敢回應(yīng)。

    “真的，我就是比較笨，不太能理解，憑李木涵的一條消息，就能推測出1103那個未知事件了嗎？”竭力挽回，卻貌似越描越黑，“哈哈——我的跳躍思維太差了，是吧師父，不像您，這么厲害?！?/br>
    上班一個月，長進(jìn)了……趙慶田默默數(shù)落，不都說過了，再加上一點兒想象力？

    “傳喚吧，她不肯說，我們總不能干等著，總要采取些措施，就算猜錯了，也至少可以排除一種可能?！?/br>
    “可是上次隊長不是說了，以后不論再傳喚誰，我們都得向他報備，就拿著張微信截圖……這，能過關(guān)嗎？”

    只愁了幾秒，趙慶田便得意地挑眉：“你去，就說有女生告訴你，李木涵墜落之前，和方儷冰發(fā)生過語言沖突，還看到方儷冰爬到山頂之后，曾經(jīng)蹲在李木涵墜山的地點，好像在埋什么東西?！?/br>
    劉郁白皺起眉頭。

    “嘖——怎么了？不敢啊？你剛來，隊長肯定不會懷疑你說謊，新人多乖啊，是不是？”

    眉頭繼續(xù)皺著。

    “你自然一點兒，到時候語速放慢，有沒有女生和你說過這話，別人誰會知道？”

    劉郁白沒有學(xué)到師父傳授的蒙混技巧，只顧著抓緊腦子中一閃而過的亮光：“師父，你說的對，嫌疑人一定提前在那個陡坡的地方停留過，松動一塊兒那么大的石頭，如果是在全班同學(xué)面前，會沒有人注意到嗎？”

    亮光閃到了趙慶田的腦子：“沒錯，事發(fā)之后，竟然沒有人提到這個重要的線索，只能說明……”

    徒弟默契地接過：“說明嫌疑人，要么提前去爬過那座山，布下了陷阱，要么，當(dāng)天是第一個爬到了山頂?！?/br>
    “嗯，問一下班干部，策劃出行的時候，確定路線是在哪一天，查一查從那一天開始，直到春游成行，期間有沒有人請假離開過學(xué)校，再動用一下你的美女情報團，羅列出所有學(xué)生當(dāng)天的登頂順序。”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