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離我越來越遠，我想喊住她停下腳步，母親卻連頭都沒有回，帶著那個婆子與兩個侍衛(wèi)走在了人群遠處。

    這時候忽然來了個拿著糖葫蘆的人，他那個木墩子又高又大，擋住了我的視線，等他走過去之后，街里面便也再也找不到母親的身影了。

    瑪瑙在我后面兒也是干著急，跟著我喊了半天，前面人也聽不到，之后見此情景，便安慰我說：“您也別擔心了，咱們家老夫人身邊兒不還帶著是侍衛(wèi)嗎？定然是出不了什么事兒的，一會兒咱們再在外面兒等她們集合不就好了？”

    我覺得今天真是失算了，這算是個什么事兒啊？原本帶母親出來玩是好好排解一下她的郁悶心情的，這下子變成各玩各的了……可事已至此，我只能說道：“那好吧?！?/br>
    是這些天來，我倒是心情不錯，算了下日子，今兒個已經(jīng)是元和二十八年九月了，記憶中壽王爺事情結束，也就是元和二十九年，估么估摸著等到明年的時候，宋大人便會從邊境回來了。

    只是一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長達十六年的冤案，我的心里面還是直打鼓。

    或許其他人已經(jīng)忘記了，但是我還沒有忘，曾經(jīng)江子期可是和壽王爺那邊兒的人來往密切的，若是日后開始評判的時候有人掐著十年前發(fā)生過的這件事情參父親一本……可萬萬不要和宋大人扯上關系呀。

    一想到這些事，我就覺得頭痛不已，當真是覺得江子期是我上輩子來的冤家，這輩子無論他做什么事情都像是給我扯后腿一樣，怪不得家里面的三個丫頭嫁人之后沒有一個還惦記著娘家的。

    街上的零食多，雜耍更多，我買了倆包糕點與糖塊兒，正準備去看旁邊的蜜餞時，忽然聽到了離我不到十幾布不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大聲的喝彩聲。

    瑪瑙遠遠的看了一眼，湊到我旁邊說道：“那邊兒是雜耍的?！?/br>
    我如今還在街上，也不過是磨時間而已。見此情形，便拉著瑪瑙擠到了人群正中央，就看到四個孩子脖子上栓了個鏈子像是狗一樣被個渾身肥膘，眼神兇神惡煞的男人呼喝去的。

    那幾個孩子看樣子歲數(shù)都不是很大，最大不超過七歲，個個瘦的骨瘦如柴，卻在男人的責罵聲中做著各種高難度的動作，像是人梯、踩高蹺、倒立行走之類。

    我心里面看的不忍，便打算拉瑪瑙離開，不愿意給這個黑良心黑肚腸的攤主半枚的銅板。

    “夫人！”我停下腳步，問道：“你聽沒聽到有人在叫我？”

    瑪瑙茫然地搖搖頭。

    “夫人！？”

    這一聲呼喚更顯得清晰了，我聽著說話的這個人似乎是帶著幾分的耳熟。

    停頓三秒，我一回頭，撥開眾人——另我渾身上下血液都快變涼的一幕出現(xiàn)在眼前——那攤主手里拿了個鞭子，正一手抽鞭一手攥著一個小孩兒脖子上的鏈子，打的男孩兒嚎啕大哭！

    “元寶！？”

    我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那個挨打的小孩兒是誰。

    二百三十八

    粥鋪中。

    熱粥喝一口下去，整個喉嚨都能被燙出個水泡來，然是這種溫度之下，我和瑪瑙以及元寶坐在街旁邊的一個小攤子上，看著元寶就像是囫圇吞棗一樣，一連喝了兩碗的粥，把肚子都撐的鼓鼓的，還用小勺子去刮盤底的那點兒殘枝爛葉。

    我心疼的不得了，這孩子怎么說也在我身邊養(yǎng)了那么些年的，如今居然成了這幅皮包骨頭的樣子，但凡是一個有善心的人都看不下去眼兒的。

    說來能夠把這孩子的成功的拿回到我身邊，還是拖虧了身邊兒待著的那三個侍衛(wèi)。

    剛剛我認出元寶來的時候，本打算息事寧人，先用錢在攤主那邊兒將元寶買了下來，回頭再懲治攤主，反正今兒個過年，這幫做生意的都不會直接離開，怎么也要在城里面過個兩三日才是。

    誰知道那是攤主上下看了我一眼之后，不屑的說道：“你是誰家的小娘子？管東管西的居然敢管到了爺爺這邊兒的人，他已經(jīng)是拿了賣身契給我的，你想買就買？門都沒有，滾！”

    我壓著火氣，把元寶活在了自己的身后，手剛剛觸碰他他瘦得就像是已經(jīng)能摸到骨頭的皮膚，心里面就跟著酸澀的起來，語氣頓時也沒有那么好了：“凡事都好說，你開個價吧，只要我負擔得起，不會有二話的。我是誠心誠意的買，你最好能誠心誠意的賣?！?/br>
    “我都說了不賣！說不賣就不賣！”攤主吐著唾沫星子，險些都噴到了我的臉上，像我一陣子作嘔。

    元寶貝那攤主嚇得渾身一個顫抖，我以為他是在害怕，便將手搭在了他的頭頂上，試圖給予他片刻安心。

    其實只要我低下頭細細觀察他的神情，便可以看得出來，那并不是恐懼，而是憎惡，他的顫抖也并非是因為恐懼，而是壓抑著憤怒。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事情來，未免顯得自己太過于難堪了一些，于是退后了半步，讓他三個侍衛(wèi)走上前來，重復了一遍：“你最好能誠心誠意的賣?！?/br>
    二百三十九

    這個粥鋪的老板阿婆是一個上了些歲數(shù)的女人，長得慈眉善目的，見元寶面前的粥碗又空了，便拿著大勺子又填了一碗，走到我旁邊兒叮囑道：“你家小公子這可是餓慘了，記得少喝些喝慢些，剛出鍋的都燙，別回頭燙壞了舌頭，那可要七八天都吃不下去東西了呢?！?/br>
    我點頭道歉之后，輕輕摸了摸元寶原本就不大好看、如今因為太過于瘦弱，顯得更難看的臉：“聽到?jīng)]有？連人家都告訴你要慢點兒喝粥了，這些都是你的，誰都不給你搶。”

    “……”元寶默不吭聲的端著碗，把整個臉都埋在了里面，喝了兩口粥之后，突然間，雙肩顫抖個不停，豆大的眼淚自眼角奪眶而出，他先是哽咽了幾下，然后哇的一聲嚎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