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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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禾壓低了嗓子, 道了聲“是”,心里有些擔(dān)心,自己不會被認(rèn)出來了吧。 “好名字, 諧音江河,帶水?!眲⒐苁旅?,看了看天色,樂呵呵地,“說不定這天人坑能變成天人湖。好!算你一個,月錢五兩?!?/br> 姜禾頓時松了一口氣,笑意盈盈,點頭哈腰,“多謝劉管事?!?/br> 不同于其他年輕大漢的五兩月錢,嚴(yán)伯因為年長,只給了三兩,他也樂呵呵接受了。 輪到明丫時,劉管事直搖頭,說年紀(jì)太小,明丫揚起一個笑臉,乖巧道,“大叔,我不要月錢,管口飯就行?!?/br> 見劉管事還是不松口,明丫語調(diào)頓變,嗚咽道,“我爹娘都去世了,大叔你行行好,收下我吧,我很懂事的……” 誒!劉管事心底一嘆,天可憐見的,就同意了吧,反正上面也說過,挖天人坑是為了給那位積福。 如此,三人順順當(dāng)當(dāng),總算有了糊口的差事。 沿著溪水一路搜索的穹碧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ιⅲ瑫屓硕熳笥覜]有功夫,如今的姜禾,只要遇上,自己就能一劍結(jié)果了她。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決不能錯過。 手遮額頭,望了望前方,心底閃過一道咒罵,什么鬼天氣,這都快十二月了,還是這么熱。穹碧落擦了把汗水,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旁坐了下來,就著水吞了些干糧,正想起身繼續(xù)趕路,忽然附近似有嗡嗡聲。 巡聲而去,只見不遠(yuǎn)處,一堆密密麻麻的蒼蠅圍著地上的東西旋轉(zhuǎn)。穹碧快步走近,抽出劍,揮開蒼蠅,再一挑,原來是衣服。 雖然已分不清原來的顏色,但能招來這么多蒼蠅,上面肯定有血。被水浸泡失了顏色的帶血衣服?剎那之間,腦海里閃過姜禾。 穹碧落眼里閃過一道亮光,像淬毒的刀子。姜禾大大小小受了那么多劍,最后被秦坤打了一掌,沉入水中幾天,還能活下來,如此命硬怎么不分點給辛忱? 一路追來,不見蹤影,前面再有幾天的路程就是瓊南了。穹碧落狠狠地使出幾個劍花,碎了衣服,姜禾,你給我等著! 自找到了差事,趙府的日子漸漸有了起色,姜禾依然每天在井邊刻一個包子,明丫見了,也學(xué)著她,開始在井邊畫花。 三人早出晚歸,一天又一天,天人坑才刨出幾尺寬的距離。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趙府,明丫嘆了口氣:“jiejie,我好累?!?/br> 姜禾好笑道,“既然累,白天怎么不偷懶?” “我先前都說了自己很懂事,懂事的孩子怎么可以偷懶呢?”小腦袋搖搖晃晃,不一會兒就趴在井邊畫起花來。 見明丫小大人般,姜禾也不反駁,只是問,“你這畫的到底是什么花?” 明丫喜滋滋的,“向日葵啊?!?/br> “為何畫這個?” 明丫躺在了井邊,手指天空,劃著弧線,“jiejie你看,太陽高高掛在天上,從東到西,日復(fù)一日,也不休息,大概是在尋找什么要緊的東西吧,可找了這么久還沒找到,一定很寂寞,我畫一些向日葵陪著它?!钡伊四锬敲淳?,一定很寂寞。 這丫頭,定是想到她爹娘了,姜禾眼睛一轉(zhuǎn),一本正經(jīng)道,“明丫說的很有道理,它可能在找云?!?/br> “找云做什么?” 姜禾頭枕手臂,也躺在了井邊,“做衣裳啊,你信不信?” 明丫眨眨眼,脆生生地道,“jiejie說的我都信?!?/br> 姜禾伸手刮了明丫的鼻子,“你個小騙子。” 明丫毫不怯場,“那也是因為你先當(dāng)?shù)拇篁_子。” 頃刻間,兩個人在井邊笑鬧成一團(tuán),因為挖坑攢下的一整天的腰酸背痛似乎也淡了。一大一小并排躺在井邊,看月亮漸漸升起。 “jiejie,你為何畫包子?我剛數(shù)了,都十個了。” “平日備糧,年老不慌?!苯套旖翘羝鹨晃⑿Γ侨兆约簡栃脸?,錢是哪兒來的,他說是年輕的時候賺了一大筆,然后年老吃喝無憂,現(xiàn)在想想,是這么個道理??醋约荷頍o分文,到了瓊南,多落魄!好在如今有了糊口的差事。 “那又不是能吃的包子?!?/br> 明丫不以為然,只見她手肘撐地,支起腦袋,“jiejie,你是不是在數(shù)著日子,等哥哥來?” 別以為她不知道,最初jiejie提過哥哥一個月之內(nèi)會來的。 姜禾彈了彈小姑娘的額頭,理直氣壯道,“這些都是你哥哥欠下的糧,以后是要還的?!闭f好了要包她食宿的保鏢,如今走散了,缺了的日子,以后自是要補(bǔ)上的。 “jiejie,那哥哥以后會給我種滿院子的向日葵嗎?” “會?!睌€了那么多錢養(yǎng)老的辛忱,別說一個園子的向日葵,就是一個天人坑的向日葵,也不在話下。 明丫忽然一咕嚕翻身坐起,“jiejie,我覺得挖坑著實累,你教我功夫吧。” 姜禾搖了搖頭,“學(xué)功夫更累?!?/br> 聽聞學(xué)功夫更累,明丫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可轉(zhuǎn)瞬一想,自己又不能挖一輩子的坑,心中頓時有了決斷,“我不怕累?!?/br> 姜禾翻起身,盤腿而坐,煞有介事,“過來,先教你呼吸吐納?!?/br> 比起日子越發(fā)安穩(wěn)的姜禾,穹碧落這幾天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到瓊南也四五天了,城里翻了幾遍,也就那么些人,怎么就不見姜禾呢?難道人不在瓊南?這,再過些日子姜禾就要恢復(fù)武功了。 心急如焚的穹碧落漫無目的在街上轉(zhuǎn)悠,迎面走來一群人,嘰嘰喳喳,討論著什么天人坑。 “天人坑挖了兩三丈了,這越深,人越是累?!?/br> “也不知道天人坑,最后會不會成為天人湖?” “要是天人湖瓊南就有救啦?!?/br> “前幾天請劉管事喝酒,談及天人坑,原來是為了給上面的人積福?!?/br> “上面的人,誰???” “不知道,具體沒說。” 人去聲遠(yuǎn),天人坑,穹碧落是知道的,教主肯定是為了紀(jì)念辛公子。想到這,她忽然回身追上了那群人,抓住其中一個,冷冷地道,“天人坑在哪里?” 那被抓之人,見對方雖是個女人,但配著劍,兇神惡煞,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女俠饒命,沿著城南一直往前走,距離瓊江不遠(yuǎn)。” 得了答案,穹碧落轉(zhuǎn)身就朝城南而去,到達(dá)天人坑時,已經(jīng)是日落十分,附近尚有巫越教的人把守,她沒有靠近,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 手持利劍,眼露兇光,姜禾要是在瓊南就好了,天人坑合該是她的歸宿。 “老師傅,你瞧著這天人坑,會變成天人湖嗎?”劉管事很緊張,昨日教主竟然派了穹大人來詢問,他不敢怠慢,趕緊請了師傅相看,巴望著這天人坑能成湖。 “如今才挖了兩三丈,看不出,深到五丈老朽才有把握?!?/br> “是是,老師傅說的在理,我這次還特意收了一個叫江和的姑娘來挖坑,就為討個吉利?!?/br> 姜禾?正要離去的穹碧落忽然笑了起來,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算算日子,明日的姜禾應(yīng)該還沒有恢復(fù)武功,屆時,這個坑就是她的葬身地。 天人坑附近的木屋里,穹二顫顫巍巍,給坐著的人倒了杯茶,“屬下一定把事辦好,教主何必親自來呢?這里近一年沒下雨……” “故地重游。”巫越有些感傷,非常難得地回了穹二的蠢問題。瞧了眼倒茶的人,“以前是你跟著碧落在抓姜禾?” 一聽抓姜禾,穹二心里苦,這就是他辦事不力的鐵證,可教主問起,他只能從實招,“是是,屬下無能,自從開始搜索姜禾,屢屢不順。一開始就在年城的護(hù)城河邊遇到了辛公子,被他留下抓了好幾天的魚?!?/br> 巫越想到什么,嘴角似有笑意,心道是辛忱會干出的事。 “因為烤魚,耽誤了抓姜禾的好時間。后來又發(fā)生了很多事情,這前前后后一合計,屬下發(fā)現(xiàn),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辛公子老早就在幫她了。 “就是這次身死,也是為了姜禾……” 是為了姜禾嗎?辛月說昆侖派給辛忱陪葬不夠,還要加上巫越教、逍遙門,那么辛忱生前最在乎的人與事,是不是也該下去陪他呢? 第52章 風(fēng)起云來 明丫畫了一朵向日葵, 開始坐在井邊打坐調(diào)息。 沒過一會,又睜開眼睛, 疑惑道, “jiejie, 為何練了四五天,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沒有感覺很正常?!边@才練了幾天, 就是天賦異稟,也沒這么快的。 “什么才是不正常?”明丫心想這可得問清楚,自己別修煉歪了。 姜禾嚯的一下睜開眼睛, “不正常的是我有感覺?!?/br> “你有感覺不是很正常嗎, 武功又不是包子, 吃完就沒了?!眏iejie越來越奇怪了,瞄了眼井邊的包子,十五個了,哥哥怎么還不來,自己畫的花都開好了。 明丫無意的一句話,在姜禾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對呀, 武功怎么會說沒就沒了呢? 何況卷云袖她已經(jīng)練到了第五層, 再也不是三層都不到的小蝦米。還有辛忱, 毫無內(nèi)外傷的他怎么會被秦坤打得那么慘? 有蹊蹺。 辛忱會不會跟自己一樣,一瞬間失去了武功, 所以才會毫無招架之力?想到這,姜禾整顆心都抖動起來,要是這樣, 那辛忱是不是已經(jīng),已經(jīng)…… 剛從外面回來的嚴(yán)伯,見姜禾神情不對,以為發(fā)生了什么,關(guān)心道,“姜姑娘,怎么了?我剛聽說,城里來了個兇神惡煞的帶劍女人,你們來最近可要小心,盡量別出門。” 姜禾掩飾心中的顫抖,搖了搖頭,“我沒事,嚴(yán)伯,就是有些累,先回屋了?!?/br> 看著走遠(yuǎn),背影莫名有些蕭索的姜禾,趙嚴(yán)低頭看向明丫,“你jiejie怎么了?” “許是哥哥還不來,擔(dān)心了?!辈恢故莏iejie,她也有些擔(dān)心呢,外面壞人那么多,上次哥哥就被打暈了,還是jiejie抱回去的。 一整夜,姜禾都沒有睡著。 這段日子,她一直不去想溪水鎮(zhèn)的事情,告訴自己辛忱還活著。如今,她感到恐慌,整顆心無著無落。 掏出四方盒子,打開,將一小只放在手心,一下又一下地摸著。 “一小只,你說辛忱還活著嗎?” “吱?吱?”姜禾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辛忱不是在烤rou嗎? 正掘地三尺尋找黑衣人的陸曉生,終于又聽到了一小只的聲音,姜禾竟然還不知道辛忱已經(jīng)死了,看來她應(yīng)該是順著溪水飄到了很偏僻的地方。 多想惡狠狠地告訴她:辛忱不但死了,連尸首都沒有。 “吱!”姜禾,我剛好像聽見陌生人在說話。 “哪有什么陌生人,二十多天你就睡迷糊了?辛忱不在烤rou,我們走散了?!?/br> “吱!吱吱!”就是聽見了,好像說辛忱不但死了,連什么沒有,有些詞沒聽清。 “不可能,我不信?!苯毯鋈话l(fā)了脾氣,把一小只扔進(jìn)盒子里,“啪”的一聲重重關(guān)上。人跑到庭院井邊,坐在地上,伸手摸向自己刻的包子,一個接著一個,一共十五個。 辛忱,他們說的我都不信,除非你親自告訴我。還有半個月,你一定要來。 天亮的時候,明丫看著姜禾紅腫的眼睛:“jiejie,你是不是沒睡好?” “嗯,昨晚有只蚊子可討厭了,一直耳邊嗡嗡叫個不停。” 明丫并不說破,自己想娘的時候,晚上也會縮在被窩里偷偷哭。哥哥,第十六天,你再不來,我以后就站在jiejie這邊了。 卯時不到,日頭剛從地平線探出腦袋,城南之郊已經(jīng)圍滿了人,看著眼前長三十丈,寬四五丈,深約三丈,初具規(guī)模的天人坑,眾人臉上都掛著笑,這是半個多月來,幾百號人勞作的成果。 這些日子,飲食用水無憂,算是幾個月以來他們過得最好的日子。 高裘帶著幾個兄弟,又來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