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干嘛的？來這干啥？”

    訓斥我們的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老頭，嚇了我一跳。老頭拿著手電筒照我們，但是啪嗒啪嗒摁了幾下也沒亮，場面有些尷尬。

    我估摸著這老頭應該是守墓的，不然的話誰大半夜不睡覺來公墓里晃蕩？當然，我和李壯屬于特殊情況。

    “你特么管我們呢，該滾哪兒滾哪去?！崩顗岩簧蟻硪矝]好話。

    我趕緊制止李壯，尊老愛幼都不懂嗎？人家一個老頭也不容易，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在這守墓，要不是真的缺錢也不干這活啊。

    我往前走了兩步，和顏悅色的解釋，說我和李壯就是迷路了，沒別的意思，這里應該也沒什么好偷的吧？

    老大爺也相信了我們，讓我們趕緊回家睡覺去，大半夜的來公墓也不怕遇到鬼。

    我有些無奈，我們也想走啊，但是估摸著這個點不會有車經(jīng)過這里吧？

    不過我也不打算在這里多呆，不是什么好地方，就趕緊應和著說我們馬上就走。

    說著我就拉著李壯繼續(xù)往下走，不知道為什么，李壯一直扭動身體想掙開我。

    我們和那個老頭擦肩而過，但是天色太黑，他又正好站在一片陰影中，我并沒有看清他的臉。

    “等一下，老頭，我們這也走不了，你能不能幫我們安排個住處，我們天亮再走。”李壯突然發(fā)話，我扯了扯他的衣服，訓斥他又再胡思亂想什么？

    我有點心虛，畢竟剛在山上埋了人，要是老頭報警的話我們解釋不清楚。

    好在老頭也沒順著李壯的話往下說，而是直接又罵我們，說這里能住的地方都是死人的墳，還說看我們這樣的，也買不起這里的一個墓坑。

    我有點上火，這老頭年輕的時候跟李壯是同一種人吧，脾氣這么臭，嘴上也不饒人。

    我拉著李壯就要趕緊走，但是李壯就是站在原地不動。

    “老頭，你不是說在這會遇到鬼嗎？你不怕？”李壯語帶調侃。

    老頭冷哼了一聲，說自己都在這住了好幾年了，什么鬼啊神啊的都是騙人的，他從來沒看到過。

    我心想果然能干這份活的，都是膽大的。

    李壯不走，我也走不了，不過老頭自己開始沿著臺階往上走，說我們愿意留在山上過夜就留下吧，沒事也可以提前給自己找個地兒。

    我火氣大盛，就想跟這老頭再掰扯掰扯，但是李壯終于有了動作，他拍了拍我的手，用示意我去看那老頭的背影。

    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李壯又在我耳邊小聲道：“看他的腳?！?/br>
    我循著李壯的說法低頭看下去，終于明白了李壯的意思。這個老頭的腳步虛浮，是因為他走路的時候，腳后跟根本就是不著地的。

    他在飄，飄著上山。

    “他是·····”我還沒說完，就被李壯捂住了嘴，然后這次被他拉著上山了。

    走了一陣之后，李壯終于放開了我，我小聲問他，干嘛要跟著這個老頭？

    李壯呵呵笑了笑道：“一山不容二虎，咱們幫人幫到底?！?/br>
    走在前面的老頭也發(fā)現(xiàn)我們在跟著他，又回頭吼我們：“你們倆小兔崽子跟著我干啥？難道還真想從我這一個老頭子手里搶東西不成？這里活人的錢沒用，遍地都是死人錢，要的話隨便拿?！?/br>
    知道了這老頭是鬼之后，我就不敢再跟他嗆聲了。

    李壯則反而更淡定了，開口道：“老頭，我們要劫道也不會劫到你這兒來，就是想找個地方住一宿?！?/br>
    老頭呸了我們一聲，回身繼續(xù)往上走。

    又爬上一段，李壯再次叫住他：“老頭，這是你住的地方吧？再往上就走過了?！?/br>
    李壯的眼睛倒是尖，看到了路邊的一個小平房。這是唯一能給活人住的地方了吧，但是我不排除這老頭是住在某個墳里的。

    “要你管，短命鬼，趕緊滾?！崩项^繼續(xù)罵我們，不過還是走向了房子。

    李壯執(zhí)意跟上，我只好一起上前。老頭已經(jīng)在門口站了半天，就是不進門。

    “咋啦？到家門口不進去？真怕我們把你家搶了??？”李壯又開始調侃。

    老頭也不示弱，罵了幾句之后，說自己鑰匙找不到了。

    這時候李壯突然一個閃身，已經(jīng)到了老頭身前，陰惻惻的道：“老頭，你不是沒見過鬼嗎？怎么著，今兒個小爺讓你開開眼啊。”

    老頭的身子往后飄了一點，我趕緊從他身旁繞過去，站到李壯身邊。

    我終于看清了老頭的面相，臉上鐵青，但是具體的骨相，我看不到。因為他整張臉都像是皮影一樣，能分辨出五官，但是只要細看，就像是蒙了一層水霧一樣。

    這是水平問題，我能看活人骨相，我爹能給陰魂稱骨算天。

    “來吧，老頭。不看就沒機會咯，你真不想開開眼？”李壯伸手去推房子的門，這門壓根就沒上鎖。

    吱嘎聲中，門扉開啟，里面一股腐臭襲來。哪怕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聞到，都不能適應這種味道。

    老頭的面色出現(xiàn)懼意，一只鬼，竟然真的被李壯一個大活人給嚇到了。

    “不，我不能進去，不能?！崩项^繼續(xù)后退，李壯冷哼一聲，伸手甩了什么東西過去。

    等到他手上的動作停止之后，我看到是一根紅線，另一頭拴著幾枚銅錢，已經(jīng)纏在了老頭身上。

    李壯不再看他，自顧自的轉身，囂張道：“來吧，小爺今天我是絕對要讓你見見鬼的?！?/br>
    我不愿意進屋，也不愿意擋了路，就閃身躲到了一邊，看著李壯把老土拽了進去。

    過了幾秒鐘，我聽到房子里老頭的尖叫，仿佛是經(jīng)受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真的想不通，李壯用什么手段把一只明顯不友善的鬼給嚇成了這樣。

    房子里面的電燈打開了，有了光亮之后我才敢探著腦袋往里看。

    李壯已經(jīng)在收紅繩，而那個老頭，則是躺在了床上，他就是腐臭的來源，是一具已經(jīng)嚴重腐爛的尸體。

    “行了，你也別進來了?！崩顗岩部闯隽宋业男乃?，把燈關上就出來了。

    他還想搭我肩膀，我趕緊躲開，他身上都有那股臭味。

    不過我還是要問的，那老頭什么情況？一開始看到的，不是尸體吧？

    李壯‘嗯’了一聲，說那就是個陰魂，而且是個迷途的陰魂。

    “說到底，他不是害怕我們。而是害怕屋子里自己的尸體，因為只要不看到尸體，他就會忘記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還可以重復的做著活著時候做的事。”

    這事我倒是能理解，因為我爺也跟我講過類似的故事。什么以前在菜市口殺人，被砍了腦袋的尸體還能跑出去老遠，甚至如果沒人喊他，他能一口氣跑到城外去。

    還有以前別的村一個打更的，天天白天不出門，晚上照常打更敲鑼。有天晚上，有個喝大了的村民遇到了他，非要去他家接著喝酒。

    更夫拗不過，只好讓他去了。那人進門就看到更夫的尸體，也驚動了更夫，他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不過后來也沒再出現(xiàn)過。知道了自己是鬼，也就不能再干活人的事了。

    只是這一次，我才親眼見到這樣的情況。

    李壯說這種情況還算好的，有時候人死而不自知，還能重新帶自己尸體溜達的，才難對付。

    我問李壯剛才那老頭到底咋樣了？李壯很干脆的回答，說殺了，這個是真的魂飛魄散。

    “就因為人家罵了你兩句？”我有些無語，你剛才不還努力的幫趙寡婦的嗎？

    李壯很是驕傲的揚起頭：“當然他罵我是最重要的原因，還有就是，他明顯也是個有點造化的陰魂，留著他，山頂上那位趙姐怎么當老大？”

    我徹底凌亂，感情李壯還是在為自己小弟掃清障礙。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路邊，我們倆像二傻子一樣坐著，真的是連個鬼影都沒有了，更別提開夜車從這路過的了。

    “哎，你把趙姐留在這，不會有事吧？”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突然有點愿意按照老村長的規(guī)矩辦事的想法了。

    李壯堅定的道：“沒事，誰留誰去，小爺我說了算。而且你那趙姐真的出不來的，就算她再修煉修煉，也出不了這座山，不信下次我們再來看她?！?/br>
    李壯這么說我只能相信，問了他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對待趙姐和剛才那老頭的態(tài)度相差那么多？

    李壯也點著了今天的最后一支煙，吞吐云霧道：“在我的眼里，活人死人都一樣。趙姐活著就好欺負，死了也沒什么害人的膽子。那老頭竟然敢罵我，成氣候了絕對要出去害人的?！?/br>
    我覺得李壯說的是歪理，但是仔細一想又不是。他看似隨心而為，但是卻又有著縝密的判斷。

    只是我還不能確定，他的抉擇，或者說是外表，是不是一層偽裝。

    我對于李壯越發(fā)的好奇，也越來越親近，倆人就坐在路邊閑扯起來。

    這次我們的好運氣終于是用光了，到了天亮之后，才有輛車經(jīng)過我們這里。而且還直接加速從我們身邊開了過去，根本沒有載我們的意思。